《晦夜星光》夤夜月

11、【13年1029】梦始，从终（最终修改版）

　　【13年1029】写在前头：距离我开写《晦夜星光》这个系列一年快半，这是我与TF共度的第三个1029.但本篇不算做贺文。
　　Tezuka&Fuji，我依然很爱你们。
　　所写的全部TF文也许都是我对爱情这个词的诠释，虽然没有认真对待过一场爱情，但是也许正因为憧憬才会不停地写下去。决定在这一天为这系列划下句点，也许不是圆满的落幕，也不知能否算作HE，这是我继《荒城》之后，最让我难过的文。
　　Fuji Syusuke所爱的Tezuka Kunimitsu，和我所爱的、我的弟弟，我们的失去，都令我悲痛欲绝。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愿意相信，那些被我们深爱着的人们，他们仍然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歌唱。
　　直到那一天，我们终于再度拥抱。
　　And you know，I will always love you。

　　【TF】梦始，从终

　　印象中我一生只见过两个男人如此地哭过，但是这一次我已经不会感到震撼了。因为我沉默着很久没有说话，他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是尴尬而是冷静下来，他抽取了桌上的纸巾抹去泪水。眼底还是很红，不太显出年龄的脸仍是随时可以哭出来的
　　模样。
　　虽然觉得这样做很失礼，但是我并不打算就此便打道回府。我想这一次之后，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原本即便是“老同学”的身份，却从未有过交集。
　　以后也不会有吧。
　　“抱歉，”他坐在我的对面，情绪依然没有恢复：“已经、十几年了吧，我以为再也没有人会想起他们了。”他只说了这一句，又用纸巾捂住了嘴，看得出来他是想对我笑笑，却很狼狈地失败了。我只是点个头，确切地说是根本不知道我能够回答什么。
　　他看向窗外，那里阳光很好，这间公司的附属咖啡厅非常安静，现在也没什么客人。点了两杯咖啡后，一直也没有人来打扰。但是这样的安静却让我感觉到沉重，你知道我记忆中的这个人，他本不是现在这样的。虽然在此之前从未说过话，但他学生时代是一个猫一样灵动的少年，红色短翘的头发，总是一脸天真活泼，仿佛除了快乐他什么都不需要。可现在他不是了，他居然变得、如此安静。
　　有点苦涩、有点勉强的，他笑了。
　　“竹下同学，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他们的关系，就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样。学生时代，他们两人都很优秀，离开家之后他们依然很优秀。部长他，哦，抱歉，我有点改不过来。——啊，但是，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部长，所以……请不要介意。”
　　“我明白的。”
　　他嗫口咖啡，很搞怪地皱了下眉继续道：“既然你是记者，那么一定很清楚了，先是网球，之后是登山，因为旧伤他失去了很多。原本有机会治愈的，可是因为那时候他们和家里摊牌，被断绝关系。而不二，从小就没有过过贫穷的生活。虽然从没有开口说过，部长却很在意这一点。那是唯一一次，好像做保证一样，他说‘绝对不会让不二吃苦’。”已经顾不上纸巾，他双手捂住了半张脸。
　　“所以他、他真的无论什么，都想给不二最好的。……他一定没有想过，最重要的……他却只给了那么少、那么少的时间……”你一定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在一个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女人面前一而再的泣不成声。他的模样令我于心不忍，可是我还是很想要知道，在那个雨夜之后，手塚和不二后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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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这故事里的主人公是“同学”的关系，我们同校不同班，直到高中毕业。因为个性阴沉，也许是自卑吧，也格外地骄傲，我没有朋友，不会主动找任何人说话。上课忘了带书本纸笔，宁可挨骂也不会向别人借用。因为不起眼到极点，中学小学的同学会也没有人会记得我，所以我也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我很少去关心别人的事，原本手塚与不二乃至眼前的菊丸，都不该是能占用我记忆的人。但也许是另一种命运吧，中学某一天经过网球场时不经意的一眼，却成为了某种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契机——那之后我总是能看到他们。
　　直觉那两个人也是不喜欢与人肢体接触的类型，第一次见他们时，两人靠在网球场的围栏，手肘与手肘间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他们似乎只是低声在说话，手塚甚至连个低头的动作都没有。但我却清楚地知道，他很认真在听。而不二，不管是语气、声音还是侧脸的表情都舒畅得令人动容。那时我心里面隐约有所觉，但很快地就只当是自己无聊瞎想，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每次经过网球场，总能看到那两人。不管人群中有多少人、他们俩个是不是站在一起，我总是一眼就看得到。——即便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人的视线能带领我找到另一个人。不知怎么，后来就有了这种习惯，我每一天都会经过网球场，每一天都会看他们两人一眼——而那一眼总能成为我一天中唯一感到柔软的时光。
　　在高三的那个雨夜之前，我从未进一步去想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夏季的某一天突来的暴雨过早地驱散了校园里的人群，我因为图书管理员的轮值，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习惯性地选择走经过球场的那条路，本以为不会有任何人在的球场不仅有人，而且还有低泣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望去。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只是这一次不像之前我所见的任何一次，那些若有若无的距离全部消去了。他们拥抱着，在滂沱的夜雨里。不二的脸埋在手塚肩膀，我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只隐约能听到凌乱的对话。不二说，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不对的，一开始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为什么这些我们都知道——却还是想要在一起。
　　“……又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呢……”
　　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已经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却被那真切的悲伤定住身一步也动不了。虽然不懂得感情，但是那一刻我却仿佛感受得到手塚的心痛。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不二，亲吻了他的发顶。像那么悲伤的拥抱的姿势，我一生也只见过一次而已。我举着伞在大雨里，从一开始就完全湿透了的两个人，似乎悲伤到已经不觉得寒冷——雨打在伞上的声音噼噼啪啪，就像鼓点急促地巴掌招呼在他们身上，他们却仿若未觉。
　　“我会让我们在一起，只要你希望。”过了很久很久手塚才开口说话。他捧起不二的脸，与他额头相抵，雨水铺天盖地地流淌，顺着发丝，顺着脸颊，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彼此执着地望着对方。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手塚国光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弯着身温柔地重复道：“我一定、会让我们在一起。”
　　不二紧紧握住他的手，脸颊眷恋地摩挲着。本以为他们会再次拥抱的，不二却忽然紧张起来，他随意地用手背蹭了下脸，拉起手塚的右手就向部室的方向走去：“你的手，不能受凉的啊，怎么都不说？是不是在疼了？”
　　“没有，别担心。”
　　“一听就是骗人的！你只有说谎永远都赢不了我啊！”生气的方向非常突兀地转变了，看到有点孩子气的不二，之前的凝重忽然一扫而光，我忍不住松了口气，这连叹息都比不上的声响却被手塚发觉了，他被不二拖着手眼锋迅速地扫过我，很快就被不二推进了部室。
　　那个雨夜之后没过几天，在校园里遇见时手塚会象征性地跟我点个头算作招呼，不二也是。只是我们依然没有过更直白的对话，直到手塚在安纳普尔纳峰遇难之后的几年，我在书店偶然被不二叫住。
　　那是一次非常简短的会面，不二请我喝茶，其实却是为了道歉。他说那个雨夜他们一回到部室手塚就告诉了他，我一直站在球场外面的事。虽然感觉上我不是会乱说的人，但是一瞬间他还是感到了不安——这就是他认为必须要道歉的原因。那时候的不二看起来虽然很精神，但感觉上比念书的时候更瘦削了，我甚至不敢问他过得好不好。茶屋门口我问他，有没有在一起。没头没脑的一句，他恍惚了一下就明白了，笑容很清晰。
　　“有啊，一直都，在一起。一直。”声音也很清晰。

　　“他们一直都很努力，为了在一起……但是不管是部长的家人还是不二的家人，最后依然没有……两个人虽然从来对此绝口不提，心里却都对此耿耿于怀。有一次正日[1]两个人却同时感了风寒，我就觉得奇怪，追问之下不二才告诉我，他们说好各自回家看看……结果却是，两个人都在各自的家门口站了一夜……”
　　“不二的病一直瞒着我……连走的时候也瞒着我们。所以最后的事是忍足告诉我的。说他走的，很平静。……大概是，部长来接他了吧。在所有有限的时间里，他们从来都是在一起的……就算最后……”
　　这段对话始终穿插着他的欲哭又止，但是并不妨碍我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和菊丸英二道别前看到他们以前社团的副部长，好像手塚与不二，菊丸与那个男人也经常在一起。没等我离座，菊丸就趴在那个男人肩上哭起来。弄得对方很尴尬地跟我道歉，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我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事，但我知道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跡部集团少东和绿川出版的专务忍足的事。他们和他们都好好的在一起了，看着菊丸和那个男人离开的背影，我再次触摸到学生时代每天每天所感受到的那种柔软。
　　想来那两人的温柔，一定也传递给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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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一生都不曾遇见爱情。
　　当我想到自己的年龄，我默许了自己也将成为那其中之一。但我认为，没有关系的。我看见过真正的爱情，也许就比其他人幸运了许多。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做，连卧室的灯都没有开，但是房间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我打开电视。这一个人的公寓也被许多物件占领得满满当当，连这台彩电也是其中的摆设之一。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很多东西，但更加悲哀的是想要的另外一些、真正具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属于自己。于是以物质来填平欲望聊以慰藉，即使可怜可悲，却也不能豁达到什么都不要。
　　如果身边只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么这也仅只是一个供人吃住的地方罢了，和别处又有何不同？
　　可惜的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总有许多人在彻底地失去之后才会领悟。
　　我想起前一年不二离世，媒体凭借着他最后那本影集中提到的名字而追溯到双方家人的报道。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我听到那两人的姓氏，匆匆跑出来，难得地关注起屏幕中所播放的内容。手塚的祖父病重，手塚的父亲很轻易地就被堵在医院门口。作为同行，我自然知道记者追新闻的艰辛，但是即便如此在那一瞬间还是对这些人产生了敌视的愤怒。不难从手塚先生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即便年事已高仍然背脊直挺，因为不想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即使眉间的皱纹一道一道，也只是以沉默作为回击。直到有位记者突然发问：“听说他们两人早在大学时就与家里断绝了关系，请问您是否对您儿子和不二周助先生的感情至今无法原谅？那么您对不二先生在遗作中曝出这段不伦之恋又有着什么样的看法呢？”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手塚先生紧紧抿住嘴，忽然就抬起眼直愣愣地盯住摄像机的镜头。那眼神中的含义太过复杂，本以为会是愤怒但并没有，不再年轻的手塚先生只是盯着摄像头，两行浊泪就在他紧咬着下颔的隐忍中静静地淌出了眼眶。
　　我不知道眼见这一幕发生的那些人究竟作何感想，那样一位老者涕泪纵横的画面，从他身后溢出的那种孤立无援的沉痛深深地震撼了我。
　　令人意外的发展是自称不二周助姐姐的不二由美子小姐忽然拨开人群挤进了摄像头前，一身黑色装束的她非常严厉地呵斥了这群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记者，但是采访的包围圈也只是稍微退后了一点，并没有散开的迹象。不二由美子狠狠地瞪视了一周，尔后非常缓慢地转过身面对手塚先生。镜头内杂乱地出现了其他拍摄仪器和话筒，对于两家人会面的决定性的瞬间，多家媒体都不顾先前的呵斥警告纷纷涌上前去。
　　手塚先生始终不发一语，面对由美子时也只是点个头算作招呼。由美子小姐勉力一笑，向对方鞠躬问好：“一直想，去拜见伯父和爷爷的……对不起，小辈来晚了。我……”由美子一手掩住口鼻，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父亲和母亲，因为周助的事非常悲伤……所以先由我代替他们，来拜访……”
　　手塚先生眨眨眼，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迟疑了片刻他向对方伸出手，由美子一把握住，她整理了表情郑重道：“……周助……一直受手塚君照顾了……谢谢您……谢谢您了……”由美子说完这些话就低下了头泣不成声，手塚先生伸出另一只手扶着她，他仰起头看看天，忽然就像小孩子一样哭起来。满脸的皱纹和眼泪，始终沉默无声地泪流满面。

　　那一次的报道没有被重播，据说因为跡部财阀的施压各报社也没有刊登他们家人的照片。只是有篇文字报道在最后以手塚父亲的口吻写了这样的一句话：“他们还活着……生与死，都不能把他们分开的这份情意。作为家人，我们祝福他们。祝福他们……只希望这一切，还没有太迟。”

　　是这一句，他们等候已久的话，我想一定已经有人代为传达。最初和最终两人都无法释怀的这件事，总算最后，能以得到祝福而圆满了。有没有太迟，对那两个人来说，还重要吗？
　　荧屏不知何时已花白，我拿起不久前买回来的影集。封面上一片惨淡的白，左边和右边，青灰色的岛，像山一样。不二给他最后的作品集起名为“光之翼”，我想我有点明白。
　　作为不二周助最后的作品，这本书已经经过三次再版，最后一次为了纪念，附上了他生前所住居室的一张照片。在我看来，那是一所两个人的房子。一眼就看得出两个人的痕迹，随处可见。我想起今天菊丸跟我说的许多好笑的事，我知道他们之间连悲伤都一样是幸福。
　　就好像连死亡，都是成全。
　　我在影集里看到他们的蓝色天堂鸟花田，据说那里现在由忍足和跡部打理；我看到某个庭院后简易的网球场，我想像得到，那里曾有过他们、他们，还有他们的身影。我看到那道永不上锁的门，门缝里透进的光，像时光的河安静地流淌。我看到不知名的教堂前大片大片绵延不绝的花海，我看到他和他，相隔数米的距离面对而站。
　　当那个人向他张开双臂，他便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我听到那个人在他耳边说。
　　“我爱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先对我说这一句……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我看到花海里的花漫天飞舞，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忽然从梦中惊起，不觉已泪流满面。
　　枕边摊开的书页，在最后那一张赫然写着：“你终于回来，
　　“我终于回来，
　　“呐，
　　“我的Tezuka，
　　“我们去哪。”

　　END

　　晦夜星光的系列到此结束。感谢原谅了我的任性并将此系列看完的你，感谢同样爱着TF的各位。在我看来这个永远在一起的结局，
　　即使不是完全意义上的HE，至少是我所希望的，美好的结局。
　　我跟很多人一样，喜欢永远。

作者有话说

　　感谢键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