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OA/TF】朝雾，夕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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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卧室外间，茶几上煮好的咖啡已经冷透，我端起那只咖啡杯双手捂着捧在嘴边，终于还是放弃了。从冰箱里取出啤酒，打开来一饮而尽，感觉冰冷直抵心胃，连呼出的气息都成为一团白雾。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看一眼卧室的方向，重新走回茶几边，就这么斜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捏着啤酒罐举过头顶，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我猜我现在的姿势一定没用到极点。就像我一路载着他回来，随着里程增长而不断消退的勇气，熄火的同时也被吞噬殆尽。我一定让他失望透顶，当我躲进厨房为他煮咖啡张罗早餐的时候，仿佛能看到那种失望、近乎于绝望的表情。
可是我仍然无法放弃，即使一直逃避，却也从未放弃，也不能放弃我做不到。餐桌上景吾说，他要订婚了 。
我们相看一眼，然后我低头“哦”了一声，再没有任何话题能继续下去。
啤酒罐落在地毯上，溅湿了手指尖，我以手背搭在眼上。选择真的很痛苦，是取是舍，总无法两全。既然当初是我替他决定了不放弃家族，现在又怎么能颠覆、还是说，他已经在恨我了呢？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惊讶于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跟前，假装睡着的我只好继续假装下去。
他很安静，我想起没有收拾的啤酒罐和地毯，心里一颤，害怕他会多想，却也不敢“醒来”。过了好久，感觉到他弯身为我披了件什么，然后又是长长一段沉默。我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和阳光洒落的声音。
“忍足。
“……我，累了。
“……本大爷已经累了……”
我一下子坐起来，只听到外厅门落锁的声音。慢慢蜷起腿贴近胸口，我听到心如擂鼓的响声，这是我一直惧怕着的一天。而他无疑已经向我宣告了结局，那一句便是最终的审判。
失去了。
失去了。
失去了。
沉重的压抑的巨响冲击着我的脑际，带着轰轰的回声，我的思维里一片空白。死寂一片的空间里，手机忽然大肆震动，眼看要从茶几上掉落，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来电显示是医院的号码，我不假思索地拎起外套出门去。
特护的通知简洁明了，我一边开车一边思考着要不要通知不二的家人。几番权衡后终于在医院门口拨出了由美子的号码，我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转达了院方的意思，并告诉他们，前两次的病危通知都是我代为签字的，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了。
这并非胁迫或故意施予压力，而是早有预感。因为不二想要完成的事可以说已经全部敲定了，当他最后一次与我商量影集发行的时间时，因为他选择了“原点”，所以我知道那就是他已经认可的“圆满”了。没有不放心，也不会再有不安心的状况。在这种生死关头，他的过于安心早已说明了“这一天”不会来的太晚。
他也累了。
阳光下站立于其中的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疲惫到没有狼狈逃窜的本能了。我收回借以逃避阳光的手正要向楼里走去，从身后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吸引了我的视线。而从那辆Taxi上下来的人、竟是景吾。
病房里乱作一团，我们站在门内看着医生和护士们的来去匆匆，两个人都异常的平静。没过多久不二再次开始全身痉挛，三个护士已经压不住他，医生准备好的针液根本无从下手。我看不到不二的表情，但我感受得到那份痛苦。他曾经是那么优雅而玉树临风的男子，如今已形如枯稿到所有能映照出他面容的东西都从他周围撤离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他能由始至终保持那个永远步履如风般从容的姿态，即便是为了去迎接生命的终点。他一定，也是如此希望的。
氧气罩因为剧烈的动作滚落在地，护士试了几次也无法再为他戴上，好像总是来不及的喘息里，他一直试图表达着什么，但是我们都没能听清楚。我开口问医护人员，其中一名护士一边压着他的手臂一边回道：“他好像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好像是在说‘等你’……”
我怔忡无语，一边的景吾半转过身别过头去。除了我们两人这里再没有什么人听得懂那两个字的意思，我忽然庆幸起大石和菊丸被隐瞒了所有的消息，不然现在一定是哭声在耳。我低下头平复情绪，正想安抚句什么，景吾却先行开了口。那声音仿佛很遥远，很悲伤。
“……帮帮他吧。”他说。
于是我点点头。
来到病床边，遣走了旁的人，我示意他们放弃那些没有用的急救措施。这种要求并没有人会太过在意，对这样的科室，这样的病人，也没有人会执着于此。我若无其事，在病床边沿坐下，执起他抽搐颤抖的手搁在脸颊。亲吻他凉凉的，干枯的手指。然后学着想象中手塚的样子，试着用他的声音温柔地、低声道：“……我回来了，Syusuke。”
那一瞬间可以确定的是，不二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湖光山色里的蓝明明灭灭的光，所有的不平静戛然而止。他浅浅地冲我笑，收回了他的手，然后永远的封闭了那一抹蓝。
心电图平直的声音骤响，从门外冲进来的一行四人像疯了一样嘶喊，不二裕太将我从床边拽离，终于肯上前拥抱他的哥哥。
我冷眼看着他们，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已经传不进我的耳朵。我心里想说，你们何必呢？在这种时候。可是终止于轻蔑一笑，并不屑于多言。抬头看景吾正背对着我，我在他身后停下来。
“……好……”
“他最后说了什么？”我笑，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即便不用看的，也什么都知道。我故作轻松地应道：“这可是那位和我并名的天才啊，怎么可能随便就被我骗过去了。”
“……”
“……他说，谢谢。”他的肩膀颤动了一下，随即他抬起右手，我知道那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在眉心一点，什么表情心情都遮得过去。我等着他迈开步子，低着头等，我最后的审判。
他真的迈开步子。
他的手落在门把上。
他忽然回过身来一把抱住我。
这一瞬间的幸福宣言足矣颠覆我的世界，我在心里默默想着：“是我该谢谢你，不二，还有手塚。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我紧紧地回抱他，将脸埋在他衣领中去，聆听我的最终判言。
“不许、你、死……”我听到他咬着牙这么说道。我笑了，脖子上传来温热的湿意，这结局我欣然领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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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与不二的约定将他的骨灰撒入大海，他说总有海水会冻结成冰，他喜欢那样的安稳。
葬礼之后我和景吾搬到远郊的一处小别墅，不是跡部家的资产，是我很久以前用来做短暂停靠的地方，幸运的是他很喜欢。我将新鲜的食材备好下锅，厨房因为很久没用，光只是打扫就费去了不少时间，现在很多设施也还用的不顺手。我叫景吾帮忙准备碗筷，他从身后帮我把衬衣衣角拉开来轻轻抖动，我这才发现衬衫几乎汗湿了一半，不舒服地黏在背上。想起以前若干次感觉到他在我身后伸出的手，最后又悄悄收回，我心疼地笑起来。没有告诉他，我一直都知道。
我们渐渐习惯于两个人的生活，他开始了短暂的停职待查，我则是要准备近期回一趟大阪主家进行“交待”。老实说这种闲闲无所事事的日子我们还过得蛮不错。目前生活的重点是如何把这个窝修整成两人都满意的“家”。我的大少爷每天都表现出对这件事的高度关注，坚持一砖一瓦都要一起挑选。吃过饭收拾完厨房餐厅，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一副沉思状。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桌上开页的影集停留在某一页，光线透过微启的门的缝隙，在地板上留下了夕阳的温暖色彩。留白处不二弥留之际写下的文字，最后是景吾整理出来补进去的，我记得这一张应该是这么写的。
“海漾红的地平线上，诺言没有乘帆破浪。
“天地初开红尘万丈，哪里是你、戎装归来的模样。”
我上前去自身后抱着他：“要不要把园子里都种上玫瑰？我想了很久。”他轻声笑，转过脸瞥了我一眼。我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起望向天空，晚霞下归巢的白鸟低吟着听不懂的歌，在人迹寥寥的山上此情此景令人莫名感动。我收紧手臂，以脸颊贴向他的。
“Keigo，这一生除了你，再没有什么失去会令我感到害怕的了。”他微微一愣在我臂弯里转过身，眼底的泪痣同眸光一起透着些不满的凌厉：“现在倒是敢说了？哼嗯？”
我笑，再次抱住他。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愚笨，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你都知道吗？”
他也抱着我。
“你有些什么能瞒得住本大爷？”
“哈哈……是啊。我爱你，Keigo。”我将他扶起来，直视他郑重其事地重复道：“我爱你，Keigo。”
“笨蛋。”
“呃……对不起。”
“你真是笨得可以，该说的从来不说，这一次总算没有继续白痴下去！——再说一遍。”
“……啊？”
“本大爷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爱你。”
他抬手在我额头重重地弹了一下我装模作样地喊“好疼。”
“疼就对了！”他眉眼飞扬地道：“本大爷知道。顺便告诉你一件好事。”我略有诧异地看他：“没有本大爷的允许，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本大爷可是跡部景吾，不要忘了这一点。”
“哈哈哈……”我高兴地亲吻他，在夕阳里开怀大笑。
“真的要好好感谢他们啊，有机会的话，要好好地喝一杯。”
“会有机会的。”
感谢冥冥之中所有的安排，不二，和手塚。谢谢你们，是你们教给我，一生一人，别无所求。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桌上的影集呼啦啦地翻过页，再回首，夕阳静好。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OA/TF】朝雾，夕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