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小楼解佩

2、新婚

　　在一路的摇摇晃晃中，美镯多次想掀开了轿帘透透气，这密闭的红帐层层叠叠地罩了好几层，再看看自己，一身玄色，跟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似乎很不搭调，但她才是真正的主角，而自己的新婚丈夫正在外面指挥着队伍行进，声音好听又洪亮。美镯不禁想象起假若让他去唱那远航的船歌应该能够迷倒许多人，想到深处，嘴角的酒窝深深地陷了进去。
　　“崖儿，停一下吧。”她听见外面一个女声传来，似乎是黄海崖的某个随行的长辈，接着队伍慢慢地停了下来。许久，才有人在帘外问她“姑娘，可有什么吩咐的？”是刚才那个妇人的声音。
　　“我没事，就是坐了太久的船，还晕着。”等了好久，没有下音，美镯知道自己又被晾在一边，于是也就偷偷地趴在帘缝上往外张望。一想到自己的新婚丈夫，脸上平添了几分飞红，这时突然有人掀开了帘子，一束野花递了进来，没有声响，可是看着那冷峻的骨节，应该是一个男子的手。看见了一些新鲜的色彩，美镯兴奋地双手碰过花，然而那只手却没有撤退，而是在她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仿佛示意她安心一样。
　　一激动下，美镯也忘了羞怯，轻轻地握住了那个手腕，然而在感受到他的脉息以后，美镯微微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回。
　　经由山路的那次轻触后，美镯只把自己的丈夫想象成文弱的书生，远远忘了他世族富商的身份，也忘了他年少该有的轻狂。直至鞭炮声落，轿子轻轻落地，焦急的美镯急切地等待着轿门被打开，但是一声脆响将她拉回了现实，轿门的下方被踹了一个洞，穿着蓝布鞋子的脚就那样横在那，少女心性的她也就一脚接了过去，默默斗力了几个来回，久坐的麻木就从脚底传来，而那只脚也就趁势一勾轿门就这么突然敞开，那个少年身子探了进来，满脸得意的笑，那只清瘦的手就递了过来。
　　“我脚麻了。”看着自己的新娘皱着眉头对他轻叹，嘴角的酒窝不时带动着，黄海崖对她轻轻一笑，再探进一点，将美镯整个人横抱了起来。然而刚出了轿门，美镯就听见满耳的议论声。
　　“新娘子怎么穿着黑色呢？不吉利啊。”
　　“黄家这次怎么娶了这么一个邪门的姑娘。”
　　……
　　然而她的丈夫只是伸手扯下了轿子的红帐，“嘶”的一声轻响，那帐子就罩住了她的身子，黄海崖也不理众人的议论，只是抱着自己的妻子跨过了火炉往新房走去，而她则是把他攀得生紧。
　　来闹洞房的人在嬉笑中被黄海崖用银子打发走了，新房也就突然静了下来，只剩下红烛不时放出的空响，做在床沿的黄海崖拍了拍身旁的锦被示意美镯坐过来，然而美镯只是顶着满头的华饰一动不动。
　　以为是因为服饰太过复杂不好走动，黄海崖下意识地想走过来帮忙，然而他才刚站起来，就听见自己的妻子一声惊呼，也从椅子上立了起来。接着哗啦一声满桌的甜品全跌在地上，而八仙桌的桌面被美镯踢起往黄海崖身上送，然而黄海崖只是轻巧地接过那飞来的重物，慢慢地把它靠在了墙边，轻轻一跃，却往梁上跃去。
　　美镯为了看清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抬头，然而沉重的发饰也就顺势往下掉，美镯一下子又跌坐回椅子上，扶好头发后，美镯干脆头抵着墙面，静观海崖的下一步动作。
　　黄海崖坐在梁上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此刻像被惊吓到的小猫竖起浑身的防线后，得意的一笑，今日的两次较量，他都以胜者的姿态拿下，然而更让他兴奋地是自己的这位新婚妻子，非但来自奇异的家族，似乎还有更特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海崖兴奋地一跃而下，准确地坐在了美镯身旁的椅子上，伸手一拍旁边的案几，已经斟好许久的两杯美酒也就一跃而起，在酒水撒开前，又被他准确地接住。
　　“请。”海崖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美镯看着他面露难色，“我不能喝酒。”
　　“这酒喝了才能算礼成。”海崖兴奋地将酒水递得更近。
　　“你不用逼我。”美镯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黄海崖的眼睛。
　　失落，就这么如漫天的帷帐将两个人的心思隔开。烛光摇曳，红幔缱绻，两个新人就这么僵坐到天亮，直到三声鸡鸣过后，黄海崖陡然站起，“你就这么讨厌我么？那你又何必嫁？”默默对峙了一夜，黄海崖的心里却已打翻了万盏苦酒。
　　虽然相处不久，但在那山花盛开处，起码有过那么侵心的交付，起码有过让人心悸的浅触。难道一切都和他念想中的偏离十万八千里远么？
　　仿佛抢先一步感知他要离开，美镯慌忙伸手拽住了他，两只同样冰凉的双手一经接触，便深深地握在一起。
　　新婚第二日，两个新人合合美美地拜过长辈，然而他们哪里懂得婶妈曾在他们房里翻来覆去焦急地找寻着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