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宜私奔》汝死我葬

83、第 83 章

　　雷鸣和无形知道我身份，如果这次做皇帝的替身就漏洞百出，同义父商议的结果是，由他这个青鸾国师对外宣布，当朝皇帝因龙体欠安国事暂由熙王爷代理，熙王爷很少在朝中露面，即使偶尔遇到祭祀或大型宫宴露个面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简直是个影子般的存在。所以，从明天的早朝起，我的角色就变成了当朝监国——熙王爷。

　　“儿啊，你想清楚了，此次可不比往日还有几分全身而退的把握……万一事情不对，哎……为父思来想去，就算你做了他的替死鬼，他知道以后能活吗！北国那东西的手段义父我可是早有耳闻呐，落在他们手里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干脆——你今晚就带上皇帝小子逃命去！隐姓埋名总好过死路一条，你放心，义父给你们断后，还是能拖延一些时间的！”

　　心中惶惶不安，更加明白义父的忧虑，但锦艳的生死此时就悬在我身上，就算是咬牙硬撑也要挺过去：“义父，与其忍辱偷生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不是义父教的吗？义父，如果这次我死在了您前头，就当儿子不孝，在这里就先给您磕头认错了！”

　　几个头磕在地上，义父眼圈红了：“好！义父听你的，皇上已由庞渊将军护送到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义父向你保证那地方山魈和乌鸦绝对找不到。”

　　点点头，义父还是明白我的，知道惟有他安全了我才能腾出手脚应付别的。

　　一切虽然都安排妥当，也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只是，只是心里始终无法平静，就像有千百亿鬼在心里挠，挠得六神无主，心神不宁。恐惧即将到来的黎明，未来，和一切所不知道的事，都让我深深地恐惧着，但即使这样也不能露出怯意。

　　一个人在血污横陈的街上行走，来到久违的客栈——回首过往历历在目，这间客栈虽然不大，但曾是我在这个人心叵测，前路迷茫的圣京里唯一的庇护所，曾经因为有它的存在，无论我在外面遇到什么都觉得还算有个退路，可现在，这里又变成永远不想回来的噩梦，小桃不见了，小桃的娘心愿得了消失了，白眉翁老夫妇也不会再回来，父亲和九叔带着夏姬回去仓山雪……

　　烧吧，烧了干净——惟有如此才能斩断一切想要退缩的念头，人总是要逼一下自己的，就让这冲天的大火吞噬掉一切，包括我的过去。从明天开始……无论发生什么，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冲天的火光映得人心也跟着跳跃不安起来，这个时候天空下起鱼鳞般的大雨，浇淋得那些一直歇在屋檐的乌鸦纷纷离去。此时，如死般寂静的巷子口，两个撑伞的人影一前一后突兀地出现了。

　　油伞被大雨噼里啪啦的打着，一直来到我跟前，两双脚步才停住。

　　四周被客栈磅礴地大火照得通明，烤得人脸上直淌热汗，但慢慢走近的一前一后两人的四周就像是地狱死地，红火的光到了他们的身边竟然就再也透不过去，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黑暗仿佛予身具来，吞噬掉一切光明的东西。

　　“你……你们是……？”

　　前一刻还被火场热浪烤得汗湿亵衣，可他们一靠近，却能清楚地感觉从他们四周传来的冷风直钻进骨头里，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下察觉不妙，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摸腰间匕首，可手还来不及动弹，腰上一痛整个人被踢得飞出去，撞在客栈门口的石兽上，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看踢我的那个矮子，吃了一惊，本想还手，但他毕竟是义父最在乎的师弟，每每提及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想到此，捏紧的拳头硬是收了回来。结果，等自己想要出手反抗的时候，却已经被他凶狠踩踹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

　　“弥……弥鹿！你怎么知道这里？你……你跟踪我？！”

　　一身白色长袍的弥鹿撑伞冷笑：“想必你义父还不知道吧，六年前你就和我的大徒儿暮仓有过接触，还口口声声说要做熙王爷的替身，其实只是妄想套上青鸾皇族的名头，料定即使就算我大徒儿杀到跟前，多少也要顾及下你的身份，还真是机关算尽啊！

　　老夫早算到你没那么简单，得罪庞家、株杀猿七，勾结青阳无极屡次坏我好事，竟然还能在老夫眼皮底下活到现在，你好！你很好！这谋略心机，跟老夫当年比起来真是有过而无不及!如今的这群后生里你也算个人物了！”

　　娘的，真的被他跟踪了，不仅是跟踪，连和义父在密室里的谈话都被他知道了。

　　“我早知道你就是北国大祭祀，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对吧！您也很会挑选翻脸的时候啊！要不是你，青鸾怎会是如今惨状，本来看着义父的面上，庞家地牢里龙牙鞭的帐都不打算跟你讨了，现在你又想出来兴风作浪，你对得起义父在皇上面前的极力保荐么？还有小鬼的……”

　　话还没说完，弥鹿似跟我有深仇大恨，一脚猛踩心口，“那么多话，当日凤翔殿上就该让你死在针板上，好个有情有义伪君子，死到临头还滔滔不绝，当年还不是靠着出卖我徒儿才捡回这条命，杂碎，污秽、跟他一模一样……”

　　匍匐在地上，任凭大雨冲刷，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突然，感觉到发根一紧，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被他拉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脖子凉凉的，像只待宰的鸡一样准备感受刀刃过喉的滋味，想到小时侯姐姐宰鸡，说不定死后自己躯体也会扑腾两下。

　　“师傅，就这么弄死他岂不做了善事？什么时候您要改行做善人了？！”一直沉默的高个子站在离我们七八步远的地方突然开口说话，那声音极为平静，却恶寒如同从地府最深处传出来：

　　趴在地上肚子又被狠踢一脚，这顿很揍才算是停下来，冲那人大喊：“为师这还不是想给你出出这口恶气，这么多年你不停寻找吃了多少苦头，不就是为了报仇的这一天吗？”

　　“既然师傅一番美意徒儿就不推辞了！至于‘观神’的下落，想必师傅逗留圣京多日已有十足把握，即使不用到他来要挟师伯，师伯也一定会帮师傅找出来！”

　　弥路神色一僵，在这个大雨夜的死城，他弄死我如同弄死一只蚂蚁，可他听了那个人的话手一松，竟然就这么放过了。

　　身上疼痛难忍，但在大雨的冲刷下脑子却异常清晰：“你们别害我义父，有本身你冲我来！”

　　“冲你来？”弥鹿哈哈大笑，站在伞下满眼嘲讽：“我该笑你无知还是白痴，高看自己也该有个限度吧！”

　　一口血沫子砸地上猛喘气：“弥鹿，你要什么我不管，别害我义父，他从头到尾都在为你的所作所为擦屁股，你们要的‘观神’不在他身上，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没有把‘观神’给你，更没有给他，你杀了这么多人，够了吧！”

　　“这些都是那老不死的告诉你的吧！”弥鹿狂怒发作，抬脚又是一顿猛跌：“白痴，蠢货，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相信他，那老不死的没一句真话，他阳寿早在十一年前就完了，可他现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不是研读‘观神’得承天机是什么？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都该剥皮抽筋挂城楼晾干七天七夜。”

　　弥鹿说罢，将一条系腰布摔到我脸上，那熟悉的味道……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住了，冲天的火光，淋漓的大雨，在我眼前都似乎消失了，这是……这是父亲的……

　　“你把我父亲九叔怎么了？卑鄙，卑鄙，无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种你明刀明枪……”

　　“想要你老子活命就乖乖听我摆布，要你这个代理皇帝做什么就做什么，兴许留你老子一个全尸。”

　　“师傅，你做起这种事来还真是熟门熟路啊！”鬼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察觉不出丝毫的感情。

　　“那还不得多亏你，知道这小子骨头硬不好对付，半道劫了他老子的队伍，思虑周全的很呐，真是尽得我真传！”

　　“师傅你这么夸奖徒儿，徒儿惶恐啊！”

　　“你会惶恐？哈，你这样说令为师惶恐才是真呢？”

　　“师傅说笑了！”

　　什么？父亲和九叔他们是小鬼劫的？！瞪着他们离去消失的背影，嘴角可怖的痉挛着，痛苦席卷了全身，脑子里一片空白，跪在地上不知努力了多少次，终于扶墙站起来。

　　这就是小鬼对我的报复吗？很好，正中我要害，当年他躲在我被子下面，九叔和父亲的脸他都认得；很好，这一下来得够狠，怪不得他要派无形和雷鸣来给我送药，因为只有活人才能接受折磨，如果在他来报复前我就死掉的话，他不就失去折磨我的乐趣了吗？

　　心急如焚，当务之急，是活着回去跟义父汇合，告诉他弥鹿和他的徒弟联手的事。

　　父亲，九叔？！谁敢动你们一根毫毛，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们同归于尽，只是，万万没想不到和小鬼六年后的重逢竟是这样，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脸，之前还头疼见到他后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爹……九叔……你们一定要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