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寐Ⅰ》路子衿

1、繁花似锦，青春的时光一片荒芜①

　　丘南市，艾尔高中。
　　九月，阳光依然炽热。剧烈的阳光自树叶的缝隙投影在大地上，唯一不变的是知了的鸣奏曲依然响亮。整个天地都好像被太阳覆盖了一样。那可怜的星星，只有在晚上才能展露出它微笑却盛开的光芒。或许它又并不可怜，它尚且可以绽放，总好过，连绽放都无法的东西。
　　翻开八月下旬的某期报纸，首页版面愕然地写着：丘南天才音乐家糜纱车祸死于归国途中。背景是一幅车祸的图片，糜纱还是个年轻女子，正是豆蔻年华，却不幸遭遇车祸，外界传说，死于非命。也有一股力量是说，糜纱傍上了一个大款，被正室知道了，于是被秘密杀害。也有的说，是糜纱没有答应一个□□大哥的追求，于是被杀。
　　谁又知道真正的真相呢？不过，大多数人是挂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去看待这场车祸的。
　　一切终将过去。一切都会过去。
　　延续了两个多星期的糜纱事件慢慢在警察宣布只属于一般交通事件的信息中淡去。
　　一进艾尔中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极高的雕塑建筑，然后便是四百米的操场。
　　四百米的操场上本应是空无一人，却偏偏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在绿茵草场上奔跑，长得眉目清秀，但是面无表情，嘴唇紧紧抿着，有些苍白，烈日晒在她身上，她却好像浑然不觉，只知道跑步似的。长长的直发扎成花苞状，深蓝色条纹衬衫，蓝色牛仔长裤，带着蓝色丝制花朵的夹拖，左手手腕上还缠着一根有白色圆点的棕色丝带。她浑身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不只是冷冷的五官，或是眉目间淡淡的忧伤，亦或是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让她看起来孤独极了。
　　操场一旁的石头看台上，还有一众女生撑着遮阳伞观看。大多嬉笑，极少数讨论。但是，唯一不变的气氛就是对那个跑步女生的敌意。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得出来，那敌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分的增加。尤其是坐在最前面的女生，一个小妹帮她撑着伞，凝视着女生跑步的身影，她的嘴唇却始终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微微的弧度。眼睛里散发着某种小动物特有的凶狠目光。
　　但是她很漂亮，即使是目光或表情也掩盖不了她的漂亮。那种引人注目的漂亮，无论怎样都演绎不出来，那是骨子里的漂亮，当然，伴随着漂亮同时的，她的骨子里也散发出来争抢和善怒的气息。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抹胸连衣短裙，最上方的两根带子系在脖子上，微卷的短发遮住带子的末尾。脚下一双黑色的平跟凉鞋，虽然简单无比，但骨子里的妖娆却衬得她娇媚无比。
　　她的眼睛平静却又带着笑意地注视操场上的女生，朝着帮她打伞的女生使了个颜色。
　　那女生会意，朝着操场上的女生大喊，“米千千，以后不要让渔姐看到你和澄雅哥在一起，否则，觉得不会像今天一样只跑十圈。你会死得比今天更惨。”
　　操场上的女生，也就是米千千，慢慢停下了步子，走向看台，嘴里喃喃自语，“放心。以后都不会和蒋澄雅在一起了。他该是恨死我了吧。”
　　“你说什么？大声点。”那个女生又是大声一喊，她看着米千千蠕动的嘴唇，以为她要说些什么。
　　“呵呵。”米千千近乎绝望的笑着，但她不能绝望。一旦绝望的话，她所要承受的，会比现在多得多得多，“江小渔。” 她轻轻道。目光中尽是看透一切的睿智。
　　“我不是因为你才跑的。我是为了……”米千千缄口不语，“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我只是不屑与你斗。至于蒋澄雅，我对他没有兴趣。”
　　他，对我。大概更是厌恶吧。
　　“千千。我不管你对他有没有兴趣。但是，我江小渔，绝不允许他对你有兴趣。”江小渔从高台上慢慢走下来，语气缓慢而坚定。她的目光中，满是诚恳和……丝丝点点的威胁。
　　“我受不起。”米千千说，然后走到看台旁边，拿出一把透明的伞，旋转了一番，然后优雅地打开。她喜欢这种长伞打开时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打开一样。
　　再不看身后的人，也不顾现在已经五点多了，学生们早已进了食堂或宿舍，便直奔男生宿舍楼。
　　学校里不准带手机，她于是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忽略了宿舍管理员探究的目光。往男生宿舍里冲。
　　103寝室。高二男生宿舍里的某间。
　　米千千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嘲笑自己也会害怕的时候，踌躇了一会儿，终是抬起手，但没有立刻敲下去，停顿了一会儿，用手轻轻磕了门几下。
　　“门没关。”寝室里的沙哑的音质，让她觉得恍如隔世，明明二十几天前还是清冽纯澈的声音，为什么可以变得那么快。糜纱让他进入绝境，那谁又让他，重生复苏呢？或许，还是糜纱。“……”她想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觉得口好干。他的桌前摊着一份报纸。米千千将眼光投过去，瞬间低下了头。
　　“蒋澄雅。”她慢慢开口，但是又怕激怒了眼前的少年——刚刚江小渔让他远离的蒋澄雅。
　　蒋澄雅好似一个雕塑一般，静静地坐着，又像是与世隔绝，听不到米千千的话，不然，他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蒋澄雅。”米千千好像有点等不及，“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但是。算了。你要去看糜……糜纱吗？”
　　“米千千。”蒋澄雅突然站起来，走到米千千旁边，用力把她抱在怀里，这是个无关爱情的拥抱，仅仅是为了寄托，寄托某些已经或终将逝去的东西。或许不重要，但是会像在心上挖了个坑，如果失去，便没有东西再填。
　　“千千。我不怪你。我也不想怪你。糜纱不会准许我怪你的。但是你要让我知道。糜纱为什么会死。她的司机是给各界政要开过车的，绝对不可能出现闪失。司机开的车也是好车。至于那个撞她的司机也没有醉驾，车上也没有任何威胁他的人。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糜纱是怎么死的。你……你告诉我好不好？”他带着淡淡祈求，放下所有尊严，像是很压抑，才说得出这番话。长时间没有得到米千千的回复，蒋澄雅似乎有些着急，眼睛慢慢被无助和无尽的思念占满，那感性的气息慢慢占据了他睁双眼。
　　米千千紧咬着下嘴唇，沉默不语。
　　他说，“千千。没有糜纱的世界，一片荒芜。”
　　“澄雅哥。”千千拍了拍蒋澄雅的肩膀，离开蒋澄雅的怀抱，试图笑着说，“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答应你。在你毕业那天，我一定会对你坦诚。一切事，你都将得到正确且完整的答案。但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我们。嗯……我们去看糜纱吧。你都没有去看过她。报纸上的事都是假的。糜纱怎么可能这么作践自己呢……”她似乎快要哭出来了，不然，为什么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表情也那么的痛苦呢？
　　“千千。我相信她。糜纱说过，只要我们大学毕业就会和我结婚的。至于你说的，我接受。我愿意相信你。希望你不要骗我。”蒋澄雅望着米千千，伸出手擦拭千千的泪水。
　　“走吧。我们去看糜纱。”
　　“嗯……去看糜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