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苍凉记》洛水真儿

5、五 姐妹

　　当她脱下那身黑色的夜行衣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轻松起来，仿佛是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更真实的自己。
　　夜晚的风略微有些寒冷，随手拿起一件袍子披上，耳中听到不远处细密的水声，顺手将另外一件长袍带上，这才推门出去。
　　一阵激烈的水声，隔着门传来，平静了不过短短的一会儿，复又喧嚣起来，一次又一次，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她站在门外，任凭寒风的侵袭，心中划过无声的悲伤，外间的寒意似乎都比不上心中的冰冷。
　　“是谁在外面？”房间内传来清脆的声音，透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勇敢与自信。
　　她微微一笑，推开门，“吱呀——”一声，迎面飞射过来含着内劲的水珠。
　　挥手随意消解了数道劲气，她踢脚关上了门，“是我……”声音低沉却不失悦耳。
　　面前是洗浴用的大木桶，桶中的少女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甩在了桶外，缓缓伸出白玉般的手，没有转过身来，“难道姐姐是想为我擦背吗？那可多谢了！”清脆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眷恋和顽皮。
　　她没有拒绝，依稀记得当年，在破落的草屋内，走了好几里路为她打来的热水，早就成了冰冷的水，爱干净的妹妹，就是颤抖着身子也非要跃进桶内。
　　而她则取了破烂的布，为妹妹洗去身上的污垢，轻轻搓着她的背，看着她在发抖，却还是睁大眼睛，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笑。
　　那样的岁月，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记忆，仿佛早就不属于她们，至少不是现在的她们。
　　取了桶边的布，她开始为妹妹擦起背来，雪白的背上，赫然出现了几点青紫。
　　她的手忽然停住了，桶中的妹妹感觉到背后眼光的诧异，幽然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想为妹妹擦背了吗？”
　　她再也忍耐不住，手上的布掉落在地上，她都不曾觉得，她上前抱住桶中的妹妹，声音是哽咽的，“让我去跟场公说，不要再让你去了！”
　　桶中的娇躯微微颤抖起来，随即，她突然被一股大力弹远。
　　桶中的少女飞射出来，卷起旁边的纱衣，眼神一冷，寒声道：“卓露华，别以为你是我姐姐，就能够管那么多！你给我听着，这是我的功劳，我的任务，你别想和我争！”
　　抛下冷冷的话语之后，绝美的身影从她面前消失，独自进了内屋。
　　一颗泪珠自她的脸庞滚落，良久，都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幽暗的窗帘低低垂下，周围的风也在瞬间停滞不动，生灵的喧嚣被隔绝在遥远的世界里，留在这里的只有冰冷的残酷滋味。
　　她朝对面的妹妹望了一眼，秀丽的长发随意地披散而下，刚洗完浴的妹妹，完美到令人叹息。
　　轻微的脚步声自后响起，没来由地心一震，她们的双目同时被眼前出现的冷峻男子所摄，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下来。
　　恭敬地跪倒在他的面前，而他却连看她们一眼的兴趣都不曾有，依旧冷漠地望着门外的风景。
　　门外的花早就谢了，流露着残忍零落的味道，并非是值得细看的画面。
　　这名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城中出现了不少江湖中的高手，这些你们可都清楚么？”
　　冷漠的声音，同时尖锐地刺耳。
　　她低头道：“是青城派的高手，还有昆仑派，天山派，拥有不可小看的能力。”
　　身旁的妹妹只是在冷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胆小。
　　男子拿出怀中的手帕，擦洗着一双白得宛如女子般的手，幽幽地道：“露清是在嘲笑他们么？”
　　妹妹抬起头来，双目中含着明亮的光芒，充满无与伦比的自信，“是的，场公，他们并非我的对手，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全都会在片刻成为一无所用的尸体。”
　　男子笑了，声音仍旧尖厉，“记得你说过的话吧，此刻还不需要，你们都回去吧！记得随时关注该关注的吧！”
　　“是！”她们二人同时低头应道。
　　男子扔下那块丝手帕，转身离去了，房间中多了一股特别浓烈的香气，将妹妹身上淡雅清新的香味全都淹没了。
　　“妹妹，你不应该许下这样自大的承诺……他们之中不乏高手，你将来会冒很大的危险。”她提醒身边的妹妹。
　　妹妹抬头望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嘲弄的味道，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留下冷冷的声音，“你要是害怕，大可乘早向场公推掉……我可不是像你这样的懦弱！”
　　人影早就消失在了门外。
　　她默默注视妹妹的离去，双目更是暗淡得没有一丝光芒，终于缓缓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