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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孰强孰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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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话音未落,只见从他们身后突现两道飞影,苏青和罗城立刻躲闪开来,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马车已将炸成碎片,可见对方下手之狠。
三个人将苏青、罗城二人困在中间,每个人都提高警惕,一场硬仗不可避免。
苏青对后来的二人道:“还不报上名来,我的青玄剑不杀无名的鬼。”
其一年长的男子冷笑道:“女娃娃谎话连篇,刺客联盟杀人无数,你恐怕连杀人的理由都没有,更别说知道别人姓谁名谁。不过,杀死你的人或许应该让你知道,我是辽东鹤吴言。”
另一个玉面戴冠的年轻人道:“我是神笔双鱼顾碧凡。”
苏青笑道:“什么又是鹤又是鱼的,你就不怕他吃了你。”
顾碧凡笑道:“我们倒是联手吃了不少人,苏姑娘小心了,今个儿我们要吃你。”
苏青的青玄剑对准了他,冷笑道:“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说话间已经出了手,宝剑刺向顾碧凡,袖中冷箭却射向一旁的纪云。
一时间刀光剑影好不激烈。罗城被辽东鹤吴言引开,苏青只一人对付纪云和顾碧凡的夹击,他们显然早已某好计策,由纪云主攻,而顾碧凡总会在一旁寻找时机,只要她稍有破绽便可一击得中。苏青本就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纪云,有个顾碧凡的威胁,更加心神不安,不多时就向罗城打了个口哨,然后飞身向树林逃去。
纪云和顾碧凡立刻追了上去,苏青飞走十多仗才猛然心生警觉,但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见一道绳网突然从地面升起,苏青用剑一劈面前的绳网却丝毫未损,这时纪、顾二人已经追至,苏青后退不得,被绳网围困,四五个伏在地上的人立刻将她用绳网捆缚。
纪云扇动折扇,满意的看着被制住的苏青,对顾碧凡道:“看来今次吃到人的是你双鱼,而不是那辽东鹤。”
苏青恼羞成怒,但此刻挣扎徒劳无益,她早就学会了平心忍耐静待时机。
纪云又道:“去告诉那个拼命的小子,他的女头头被我们抓住了,他会缴械投降。”
顾碧凡施展轻功向大路那边去了。
纪云道:“你前晚杀连子俊的时候,没有想到今日的下场吧?”
苏青突然笑了,道:“可惜啊。”
纪云道:“这次又可惜什么?”
苏青道:“可惜你还没有杀我的运气。”
纪云正疑惑,忽然感到自己后背一麻,然后整个人就不能动了。肖梓寒从他背后走过来,拿剑抵在了纪云的脖颈上。
纪云的四五个手下还未反应过来,被绳网捆缚的苏青突然从袖中射出银针,这几个人立刻死得无声无息。
苏青道:“梓寒现在才出手,莫非是要苏青欠你一个人情,你知道苏青我从来都不记得欠别人的人情的。”
肖梓寒为她解开绳网,对她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要救罗城。”
此时,吴言和顾碧凡带着罗城朝这边走来,远远的看到被苏青挟持的纪云都颇为惊讶。现在双方各有一人被对方挟持,要么相安无事,要么两败俱伤。
苏青不打算先开口,先开口的人总是要吃亏的那一方。
顾碧凡先把架在罗城身上的剑抽开,道:“大家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都是替别人办事,而不是替别人拼命,现在大家都把人放了,然后各走各路各回各家岂不更好?”
苏青笑道:“顾公子还是个吃奶的孩子吗?在路上找麻烦的人是你们,现在求和的人又是你们,你当我们都是好欺负的吗?要和解,苏青现在突然没有这种心情了。”
吴言刚要发作,顾碧凡打断他,对苏青道:“那怎样苏姑娘才有心情和解?”
苏青道:“还是顾公子明白事理,青儿现在都有点喜欢你了。我要你们不要再打董家商行的主意,而且不要把我师兄李思源的死因说出去。这样,我才愿意放了这个冷面谋士。”
顾碧凡道:“顾某要提醒姑娘,首先挑起事端的是你,是你先杀了连子俊,所以你的要求我们只能答应一半,令师兄的死我们若不讲只会吃哑巴亏,因为苏姑娘一定把此事嫁祸给我们。所以,我们还不如统一口径,说他死于大通商联之手,怎么样?至于董家商行,我们还是各凭本事。”
苏青美目旋动,笑道:“果然是好主意,现在有个臭道士在伍梁城出没,若苏青猜得不错,该是五道行的好徒弟人称傅水东来的傅先生,我想我师兄李思源就是死于他之手,对吗?现在董家商行由我的炫明师哥负责,顾公子对付他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顾碧凡道:“在下记住了,现在能放了我大哥纪云了吗?”
苏青道:“一起放怎么样?”
顾碧凡笑道:“再好不过了。”
苏青、罗城及肖梓寒一起返回伍梁城。
罗城道:“现在总算是圆满结束,成羽裳不用杀了,梓寒不用违背师命,我和苏青又刚刚逃过一劫,我们怎么会如此幸运。”
苏青道:“肖梓寒,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们你为何要救成羽裳,莫非你一开始就知道方家的人会放过她?”
肖梓寒冷然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青看了眼罗城,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讲出去?”
肖梓寒道:“讲出去对你没有好处。”
罗城立刻用手肘捅了肖梓寒一下,道:“这时候还摆什么架子?还不赶紧谢谢苏大小姐为你保密。”
肖梓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苏青瞄了一眼罗城,大有意味道:“他不谢,你总该知道怎么谢我吧?”
罗城立刻明白苏青的意思,只好道:“我知道,好好谢你,哎。”
苏青道:“谢我需要唉声叹气吗?”
罗城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苏青也笑了,只要肖梓寒冷着脸,似乎有了心事。
成羽裳决定一路向南。
齐莫城的南面是博兰城,东西各是瑞泽县和商城,再往南依次是连云、旗亭、大东城和小东城,然后就到了长江北岸的秀水。
这秀水城是河港发展而来,早先一些私营的商贩将私盐偷偷运至此地,再转卖给开往内陆的商船,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各种货品的中转站。后来以河道为生的江湖门派大江联发展至此,逐步规范了货物集买集卖的秩序,私营者为势力更大的私营者所吞并,以至于后来长江沿线均为大江联所制。地理位置的优越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这里定居,逐渐将一个河港建成了人口密集、东西货品流转的繁荣城市。
话说如今的大江联已不可同日而语,势力遍布长江、淮河沿线,把持东西水路交通,更成为当今武林第一大派。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武林第一大派的掌门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人称胖贾薛如来。据说这薛如来是个人肥胆瘦的主,因不懂武功又想应他第一大门派盟主的景,便掷豪金请来众多武林高手为他保驾护航,其中最有名的便要数有冷艳杀手之称的独孤雁和乱僧楠竹。薛如来为人险诈多疑,又最爱享受,但大江联在他的治理下却日益壮大,不能不说此人有经商的非凡才能。
在离开齐莫后的第十天,成羽裳来到了这长江以北最南的城市。
她一路步行,没有再买马,因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自然也不着急。其间她曾独自行走在茫茫原野,晚秋的疾风骤雨将天地间的一切化为一色,这时候她便觉得天地间只她一人,而她也是这造化自然中无数尘埃中的一颗,人生何其渺茫,而漫长的一生比之天地却有如白驹过隙,又何其短暂。大多数时候,她与许多同类行走在通衢大道,这些人有的是附近的菜农,驱车赶赴城市的早市;有的是往途的商旅,行色匆匆,追名逐利;也有潇洒不羁的游侠儿,策马疾驰,天之骄子。成羽裳像是淹没在这芸芸众生的长途中,如果他们中有些是世间的名利客,那她自己就是苦海中的梦迷人,失去了方向。
在秀水城逗留的第二天,成羽裳从打尖的客舍出来,背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和雨具,独自坐在秀水城外的长江渡口处,望着不远处比肩接踵排队渡江的游人,心中无限惆怅。
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在成羽裳面前的江岸上,自西向东走来一老一少道士装扮的两个人,老者身材颀长,峨冠博带,白袍裹身,白发垂髫;而年轻的道士高大俊美,青衫飘飘,潇洒闲逸,不是她在齐莫城遇到的年轻道士又是谁。
年轻道士只落后老者半步,两人步履悠闲怪异,似缓实快,似乎蕴含着某种和谐的韵律。也许是那年轻道士太过英俊,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妇们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那道士也不避讳,带着露齿的微笑报以回望,惹得众女花容娇羞,笑语起伏。
老道士面江席地坐下,那年轻道士竟比他不如,就着草地竟直躺下去,衔了株草开始对着阴霾的天空发呆。
“这是哪个和尚庙里培养出的道士,怎这般不着边际?”成羽裳在心里想。
正看着这两个道士打发时间,成羽裳感到天色渐渐暗下来。
忽然那原本打坐的老道竟站了起来,像一个失了仙法的老神仙颤颤巍巍地向成羽裳走来,一点也没有刚才凌厉的气势。
这老道论年岁该在百岁左右,但两腮生红,鹤发童颜,长得慈眉善目。只见他终于挪到成羽裳面前,微一弓身,探头向成羽裳道:“女娃娃,老道我垂垂老矣,受不住天上的太阳,你可否借我你的伞一用,好挡住满天的日光?”
成羽裳抬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别说没有烈日当空,阳光更是弱得连影子也照不见,成羽裳道:“老人家要遮阳,只管把我的伞拿去。只是我听说修道之人讲的是齐同万物,忘却外在,您既是得道之人,又怎会心有所待,不能忘己呢?”
老道昏黄的双目中精芒一闪,原地下挫似缓实快,白袍的下摆顿时灌满鼓鼓之风,一开一合间已然盘膝坐在成羽裳的面前,那白袍的下摆犹如秋之落叶自然飘渺缓缓铺在他的腿边。老道嘴边的皱纹稍动,微微笑道:“我那个滑头的徒弟也常常劝我如是。可惜他刻意忘却外在,反而迷了自己的心智。他只道奉以道观物,道通为一为修道心法,却不知不觉间有了魔障,不得无待逍遥。手中持伞不是束缚,心中无伞才是得道。庄周曰:随缘任迁,无处不是极乐。我凭心而动,不悖心意,忘己而得己,怎是背道而驰者?”
成羽裳感到莫名其妙,没忍住道:“您怕太阳,连徒弟也不给照顾,那您怎么不大半夜出来,岂不两全齐美?”
远在江边的年轻道士定是个如假包换的顺风耳,因他迅疾向成羽裳这边望来,脸上还带着迷惑间且惊讶的表情。
老道的神色却无所变化,只见他缓缓地,犹如暮鼓晨钟道:“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丈夫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姑娘所殉者,可知何物?”
成羽裳微微一怔,只感到万般积郁堵在胸口,欲语而不得言。那老道也不待她回答,就地由坐改立,竟看不出用了什么身法,似有意还无意,欲转身而去。
成羽裳似从梦中惊醒,忙取了油纸伞向老道递过去,心中压抑竟仍不能言语,好比受了什么心法控制了一般,难受万分。
老道拂袖一闪,油纸伞准确无误落入他的袖袋内。他面江而立,油然吟唱道:“千里游痴心,发梦动痴人。由南亦如北,游心不游身。”唱罢,飘然而去。
刚才成羽裳不知受了什么影响胸中翳闷难受,听到这四句唱诗更觉像狂风暴雨一般振聋发聩,浑然忘却自我,待到这声音骤止,所有这些难言的感觉突然消失,如洪水而来,又如洪水而去,叫人纳罕不已。
成羽裳呆足了半响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回想刚才的光景恍然如梦。当她抬头向前看时,老道仍以原先的姿势面江而坐,他那外貌出众的徒弟仍旧仰躺在草地上,悠然自得,而令她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纸油伞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背囊内,好似从未动过。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虚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