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记》一**人

18、莫辞难辞

　　京城城郊紫霜般的春花挂满了树梢,给官道两旁平添了几分浪漫。两骑红尘掠过,独留瞬间落地的尘埃。仇忘天奉命陪同三公主前往青霞岭上的莫辞庄,代表皇帝向庄中的武林盟主莫亦邪贺寿,顺便趁着这个群英汇集的寿宴,为朝廷吸纳人才或打听天下局势。

　　在头一天赶路中,两个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或许是因为赶路吧,不要太多心了。仇忘天撇开心思赶上那个自顾自加速的身影。好不容易,在暮色降临前,他们终于赶到了祈阳城,找到客栈安歇下来。

　　“客官,你的炒土豆丝,红烧乳鸽,清蒸河鲜,还有两小壶女儿红。菜上齐了。”

　　“小二等等,你的赏钱。对了,外面好像很热闹,大家都在张罗什么？”仇忘天大方地打赏了小二,也趁机打听了一下。

　　“哟,谢谢爷谢谢爷。爷是外来人,有所不知吧。这三天是我们祈阳城的特殊节日,叫戏月节。每年这个时候月亮都特别圆,传说这时月宫的娘娘就会促成一对对金童玉女。是各位少爷小姐出游或求得美好姻缘的好日子。要不爷和你的夫人也去凑凑热闹,说不定今后可以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小二亲切地建议着,却没发现仇忘天差点喷了口酒出来,而他旁边的“夫人”也羞红了脸。

　　仇忘天挥手示意日小二退下,本想问赵新雨今晚去不去看,谁知就瞧见了她酒后酡红的双颊。这真是……比平常还要娇媚迷人啊。仇忘天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算了,不要无事生非。

　　饭后,他们就各自回房梳洗休息了。太无聊了,自己平时可不会这么早睡。于是仇忘天梳洗过后,就去敲赵新雨的房门,打算好好计划接下来的行程。他可不想一昧赶路,错过沿途好玩的事物。

　　刚沐浴完的赵新雨清丽自然,身着一袭较松垮的素衣,准备入睡。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天赶路太过劳累,她饮酒过后竟觉得有些头晕。可正要睡前,又听到了仇忘天的敲门声,不想拒绝,于是吩咐他在门外稍等,自己就忙去正装了。

　　“新雨,怎么这么久,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成？”踏进赵新雨闺房的自觉而礼貌地关上了房门,丝毫没觉得一点不妥。但夜里和仇忘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赵新雨不由得紧张了。她本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但一想起上次酒楼亲热和后来仇忘天对自己时冷时热,她就满心的委屈。

　　“能出什么事,刚准备睡下又为某个不合时宜来敲门的人换正服而已。”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喝,希望能压下身体的不适。

　　“新雨,听说我们从这里到青霞岭最少也要七天时间。这一路上,有什么特别的小城和风景吗？”仇忘天也自顾自坐了下来。

　　“要说风光,其实青霞岭上的景色就很不错了。小时候在宫中也听闻,下江斛赏美,上青岭赏景。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去青霞岭的话是和去江斛的方向完全相反的,要去赏美人你等下次自己去吧。咳咳……”赵新雨有点难受地咳嗽了起来。

　　“哪用去江斛,眼前就有一个。新雨你没事吧,看起来不太舒服啊。”仇忘天一如既往地滑头。

　　“你……你给我出去。不用你管!”一想起这个人对每个人都那么口甜舌滑的,她就来气。于是她软绵绵地垂着他手臂把他赶出去。

　　“诶……你小心!”仇忘天一把接住差点自己绊倒自己的赵新雨,透过衣物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异常高的体温。“新雨,你病了吧。”仇忘天皱着眉,不多犹豫就打横抱起了她,稳稳地走到床边,把她温柔地放到床铺上。

　　拿手碰碰她的额头,啧,烫,发烧了。给她盖好被子,哄了再哄,又吩咐小二连夜买药煲药,仇忘天一直守在赵新雨床边。

　　“热……”赵新雨皱眉把被子推开,幽怨地盯着仇忘天。

　　“不可以,把被子盖好回去。汗出来病就好了。”仇忘天不厌其烦再次把被子盖回去。

　　“公子,药煎好了。还有,您吩咐我买的蜜饯放在这里。”仇忘天挥挥手示意小二退下,端着药小心翼翼拿给赵新雨。

　　他看见她下意识地缩到床的另一边,暗觉好笑:“我的公主,必须喝药。”赵新雨很不情愿地接过药,不想太矫情,单手给自己灌药。唔,好苦。仇忘天看她一副痛苦的样子,心疼地握住她紧抓被子的玉手。仇忘天接过空空的药碗,递给她蜜饯,拿手帕细细地擦拭赵新雨嘴边的药渍,顺便细细端详这白里透红的俏脸。

　　“看看看,看够没有。”仇忘天被盯了一眼,打着哈哈,就回自己房了。赵新雨握着枕边的手帕,难挡睡意,安心入梦。仇忘天苦笑倚窗边,一夜难眠。

　　待赵新雨病愈后，他们更是快马加鞭，六天后终于来到青霞岭。

　　“草民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莫辞庄的大客厅中,莫亦邪携着爱妻和两儿一女迎接赵新雨,没有太多外人。公主前来贺寿固然是殊荣,但朝廷和武林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实际上有明确的从属关系,表明上却不能太明显。武林中人天生洒脱不羁,骨子里有一股侠气,不愿随随便便向人屈服。

　　“莫伯父快快请起,新雨一介后辈,岂能受如此大礼。”赵新雨果然很会说话。

　　“公主,这位公子是……”莫亦邪捋着胡子,打量着一身青衣的仇忘天。

　　“在下仇忘天,宫廷乐师。见过莫庄主。”仇忘天鞠了一躬,也打量着莫亦邪的两儿一女。一公子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气势不凡,使关刀的。一公子总是眯眼淡笑,有点高深莫测,使剑的。还有一个特别抢眼的女子,秀发高束,身着深蓝色劲装,五官精致,一副高冷的样子……看不出使什么武器。

　　“哟,原来是英勇救驾的御龙公子,老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洛英、煜麒、煜麟,还不快来见过公主和仇公子。”

　　寒暄过后,赵新雨正式赠上贺礼:一双金狮子,富丽堂皇,有一统武林的霸气。莫亦邪笑着收下,连说客气,接着让自己的儿女招待赵新雨和仇忘天到客房和游览庄园。

　　次日清晨,仇忘天早早起床,想要一睹青霞岭的日出。他凭着昨日游园的记忆,穿过密林。他记得莫洛英昨天和他们说过,密林尽头有一处向东的峭崖,最好不要接近。但那可是好地方,怎么可以错过仇忘天穿过密林,发现别有洞天,虽有峭崖,但峭崖前还是有一大片平地的,并不是很危险。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青云渐散,晨风和露,鸟鸣醒神,让人神清气爽。仇忘天隐隐听到不远处有刀剑挥舞的声音还有发力时的喝声,打算好奇走近一看。谁知一个黑影闪到自己背后,顿觉脖子微凉,一把锋利的短刃架脖子上。又听见身后一声厉喝:“来者何人!”声音沙哑但分明是女声,而且是那个人……

　　“洛英姑娘,是我,仇忘天。不知此地是阁下练武之地,擅闯之罪请勿见怪。”仇忘天看着那把匕首,略有所思。

　　“噢,原来是你,庄中布局复杂,仇公子最好不要随便乱闯。”唐洛英收起匕首,依旧英姿飒爽。

　　“没办法,在下天生好奇。若是有天因此丧命,也不足为奇。”仇忘天没有被唐洛英冷冰冰的语气吓到,“洛英姑娘原来使的是短刃,很符合你的身材和气质。知道姑娘是江湖中人,有要事一问。武林之中有哪些名门和杀手组织？”

　　唐洛英戒备地看着他:“那个公主也是武林中人,怎么不问她？”

　　“呵,公主始终是公主,有皇权的笼罩和保护。这方面的事怕是看到表面看不到本质。洛英姑娘不同,始终在江湖行走,许多事身同感受。”

　　“仇公子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武林目前以莫家为首,铸剑世家秦家和医药世家东方家的势力也不可小看。至于杀手组织,势力最强大的莫过是浮香阁了。只要有钱,谁的命都可以买下来。”唐洛英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短刃,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讲解着。

　　“你很得你父亲的宠,而你两个哥哥其实都很嫉妒你,但他们两个又暗中互相争斗。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仇忘天看似不经意地说出口,还舒服地坐了下来看日出。

　　唐洛英不动声色,反问:“仇公子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太武断了吧。”

　　“你父亲首先喊你的名字。你两个哥哥站位时会故意离你稍远一点。昨天游园时他们明里暗里都在拉拢公主和我。哎,就你,不屑于耍拉拢势力这种手段。日后处境堪忧啊。”仇忘天本来不想说,但见这个女人真的很有发展的潜力,心生一计。

　　“你,很有趣。不过,太多事了。”唐洛英紧盯着仇忘天,防备加强。
　　“话说,你有想过顺你父亲的心,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吗？”

　　“练武并非为了争权夺利。没兴趣。”唐洛英倒是很坦然。

　　“但你的哥哥们并非这么想吧。否则你也不用在家里练武还那么警惕了。”仇忘天勾嘴一笑,很欣赏唐洛英这种我行我素的个性。

　　“你,究竟想怎样!”唐洛英有些不耐烦了,心机莫测的人可避则避。

　　“你要保护自己，又不屑于争权夺利。这样,和我合作好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仇忘天认真地看着唐洛英,衷心不想被拒绝……

　　唐洛英自小苦练武功，深得父亲喜爱。她的母亲是莫亦邪挚爱的原配，奈何红颜薄命，诞下唐洛英后不久就去世。为了纪念爱妻，莫亦邪让自己唯一一个女儿跟母姓。爱妻之女，武艺高强，天性凉薄。在莫亦邪看来，这就是他最看好的孩子。随着年龄渐长，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两个哥哥对她的敌意。哼，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个所谓盟主之位，竟然手足相残……她已经被暗杀失败好几次了。是时候想一劳永逸的办法保护自己。只是，这个来自京城的男人信得过吗？这个男人成功救了皇帝的命，在短时间内几乎可以说是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很会耍手段嘛。

　　唐洛英心中有了打算，同意了仇忘天的建议。

　　最终，仇忘天决定把皇帝赏赐自己的大部分黄金全权交给唐洛英打理。他也需要暗地建立一个组织——恨天高,培植自己在全天下的消息来源、武功势力。俗话说明人不做暗事,但他不是明人。怕终有一天被逼上梁山,有备无患的好。况且,唐洛英是一个很有魅力和潜力的领袖,这事交给她自己也放心。虽是几面之缘,但一见如故。这个人虽是女子,但傲气毫不逊于男子,为人也耿直忠正,巾帼不让须眉，莫亦邪偏爱这个女儿,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说,你总是缠着我,你的公主就不会吃味吗？”唐洛英冷冷地瞥了仇忘天一眼。这个缠人精,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了,这三天一直缠着自己打算恨天高的事。奈何这个人看得实在太透彻,完完全全抓住了自己的心理。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想太多。”仇忘天又装傻。
　　“哎！又装傻。真是个混帐。”唐洛英最近喜欢呛一呛仇忘天才顺心。

　　这次当他俩从密林中走出来时,遇到了和莫夫人一同散步的赵新雨。仇忘天心里暗中“呵呵”,白天不要讲人夜晚不要讲鬼。赵新雨死死盯住面前两个并肩同行的人,仇忘天就是个人渣,只要是美女就会贴过去。

　　“母亲,今早仇公子说今天天朗气清邀我同赏日出。如今游玩过后洛英略觉疲惫,先行告退了。”唐洛英是要给仇忘天扔炸药的节奏啊。

　　“呵……呵呵呵呵。有点事,在下不打扰二位了。”仇忘天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就离开了。

　　他近日收到了皇帝的密函,说是皇帝派了习致远护送赵宇博和陶戈斯前来贺寿并主持随之展开的年度比武。大把人会抢着保护赵新雨,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且……事多必乱。接下来这几天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