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明朝之月似当时》三二坞

5、选三

　　如此精挑细选下来只剩下二十个女孩，原本我们该在宫中住上月余，让“特派员”教导宫中礼仪，细看性情起居，连睡觉是否流口水打呼磨牙说梦话都要查。
　　不过听婵娟说本朝还没有选太子妃的先例，之前的那些皇帝不是婚了才做的太子就是登基才选后，无历可循，而且后宫毕竟还是朱见深的后宫，一群等着嫁他儿子如花似玉的姑娘住在里头，怎么都别扭。
　　于是入宫前已有妈妈简单查探过我们日常起居习性，我们被安置在玉翠宫休整一晚，明日就参加总决赛上半场——选三，如字面意思，列前三名。中了的三人就是留下了，一正妃两侧妃，所以明天我一定要被筛下。
　　重要的场合当然要悉心装扮，天还大黑着我就被吵了醒来，离了婢女的小姐们将玉翠宫六个宫女指挥得团团转，我觉得她们几个显然已濒临崩溃指望不上了，只能打开妆奁取胭脂水粉，用香儿给我恶补过的描妆技巧画我这张新得的嫩脸。
　　要说这宫里的东西真是好，还不同于后世那些化工产品，带着天然的香味，无奈我从来不是爱打扮的人，更玩不转这些古物，很快将自己画成了猫脸。听一旁婵娟扑哧轻笑，回头见她穿着尚服局送来的统一服饰，素白一张脸洁如满月。
　　“快去洗洗，我来帮你，衣服要先换上。”
　　衣衫比闺中穿的稍繁复些，但也能估个七七八八，我连蒙带猜地套上了，颇臭美地往镜前一照，粉底织锦短衫配浅红到近乎白的褶裙，很适合十来岁的少女，看上去人更精神俏丽几分——
　　“宫里的衣服真是要好看些。”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过些时日，是谁的团花裙袄换做了缠枝花纹，被纵横宛转的枝桠缠尽一生。”
　　“是呀，享无上尊荣得无边寂寞。”
　　婵娟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似被我的话所动，而我只能嘴角抽搐转身，对耽美有所涉猎的谁没看过《一受封疆》啊，谁不熟这句话？我不过借来改用，古人真好哄！想想离我远去的BL文，我又欲一大哭。
　　片刻，听到门外一场喧哗，婵娟淡然坐着，我却耐不住去偷看，听多几句才知道是东宫司礼蒋公公来了，来京途中王婆子曾给我详说过宫中各职各人，我虽然左耳进右耳出没听进多少，蒋琮何鼎的大名还是记住了。
　　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到了，姑娘们花团锦簇地围上去，我头痛地转身，听到蒋公公不过些循例的问候已引得莺声燕语娇笑一片。
　　“大概是太子派来的先锋，刺探军情，别一味受了后宫那几位的摆布。”
　　婵娟示意我噤声，我只能按捺住八卦心，乖乖住嘴坐下由她描画。
　　“你要什么样的妆？”
　　“什么妆？我哪懂什么梅花妆、飞霞妆，你随便。”
　　没听到婵娟的回答，也不见她动，我望了她几秒明白了话里的深意：“莫替我扮俏，越普通越好，只是别出丑以免失仪。”
　　婵娟微微一笑倾人城呀！
　　妆奁里不听我使唤的物事到了婵娟手中温顺如宠物，描黛眉点绛唇薄施脂粉，镜中模糊可见一中上之姿的少女，不出挑不出错，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要不是怕抹坏了唇妆，我一定亲你一大口。”
　　被我的热情吓到，婵娟过几秒才回神，手脚利落地替自己也画好，天生丽质难自弃，她扮丑无能，只能将面色涂得灰黄些。我们替彼此理了理衣襟，携手而出正遇上朝这边走来的蒋琮。
　　“老奴见过二位姑娘。”
　　我们两都侧身让了，婵娟笑语嫣然：“蒋公公官居正六品，礼我们不敢受，如此自谦更折杀我们了。”
　　“不敢不敢，姑娘受得，受得。”
　　不知为何，我冷眼旁观总觉得蒋琮看我和婵娟的眼神特别真诚柔和，这大概是近侍宠臣的本事吧。再闲话三两句，人越发和善起来，我觉得他衣服看着有些眼熟，似是东华门那儿神秘消失的公公，想出口试探，蒋琮又被跟上来的女孩围堵了，几个后宫远亲见他待我二人亲厚，飞来眼刀无数。
　　“蒋公公，你说太子他喜爱什么样的人。”
　　玉蟾更追问：“可有偏爱的妆扮、饰物？”
　　衣服上不能做文章只能指望别处，我本以为蒋琮不会答，谁知他竟应了玉蟾，态度尤为亲切，这就是万贵妃的脸面了。
　　“太子爱满月玉饰，姑娘们如果有可以佩戴。”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脖内的玉佩，姑娘们听后纷纷回房翻找，蒋琮目光落在婵娟的坠领上，笑意更浓，继而望向我：“张姑娘可有圆月杂佩？”
　　“没有。”开玩笑，那是我回去的门，坚决不示人前。
　　“真的没有？就是类似圆形的也没有？”
　　他越追问我越觉得古怪，老妇人说玉佩是明朝旧物，难道出自此处？我打定主义藏到底，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辰时，我连同其他姑娘被带到了万安宫，每五人一组，站到耳鸣眼晕，终于听见礼乐唱报，大人物们升殿了，稍后便分组入内。
　　出发前尚宫叮嘱过，今日不光太后皇帝来了，皇后、万贵妃、宸妃都来了，我回想一下发现她没有提及太子，可怜的娃也太没有自主权了吧？
　　我与婵娟分到了第三组，前五个姑娘出来了，侍立殿前喜忧莫辨，丹朱临进去还朝我们这个方向扔了几记冷眼，我忙着替傀儡太子伤感没空理她，结果听人报太子到，切——真浪费我感情。
　　丹朱昂首挺胸地进去了，我其实挺佩服她自信满满，因为在难熬的等待中，想起里头那一群大人物，我很小家子气地冒汗了。
　　终于听见我们这组的名字，我捏了捏拳头，硬着脖子踏进正殿，依教习所言低垂着头装闺秀。原本我是存了偷看心思的，结果听说上次选妃一个姑娘贸然瞻仰圣颜，被气正不顺的万贵妃当场发落打废了，我再不动歪念头。
　　少监依次念着姓名籍贯，到婵娟的时候，被叫住了。
　　“皇儿，看看这位姑娘长得可和你心意？”
　　不愧是阅遍美人的皇帝，垂着小脑袋一排髻帽对着他，都能挑出来。
　　“沈姑娘的确明眸皓齿。”太子的声音温和清泠，是我的茶。
　　婵娟退回就是我了，我听着张素娥的人生简介，三五句就是半生呀，却没料到也被叫停了。
　　“是……梦月而生的姑娘？”
　　“回陛下，正是这位张姑娘。”
　　有老妇颇感兴趣地咿一声：“来，上前让我看看。”
　　我踩着小碎步走了一米，停住。
　　“这孩子也太憨实了，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你再往前走走，抬起头来。”
　　我只能再走几步抬头，一屋子的富丽堂皇瞄都不敢多瞄，正对上高坐的皇帝与太后，又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一眼只够我看清是穿戴华丽的老妇人，和中年胖子。
　　“长得倒周正。”
　　“臣妾也觉得张姑娘不错，就是羞涩了些，是吧，陛下？”
　　另一女子的声音爽脆悦耳，语气亲昵，是传奇的万贞儿吧？我实在忍不住，还是万分小心自眉睫间抬了抬眼，只见她保养得宜的面庞似四十上下，五官原生得上好，蜜色肌肤，浓眉修目颇有飒爽之风。
　　可见史书是太过歪曲了，想也知道，万贞儿若真粗黑如男，怎能迷倒皇帝一辈子？只是后宫历来千娇百媚，看不惯这一款而已，若在现代多适合走盛行的中性路线。
　　被令退回后，我顿觉圆满，该看的也看了，只等回家吧。
　　等，等，等等，太子爷我还没瞅见呢——算了，反正没姻缘，万一是个帅哥不白叫我心疼一番？
　　“皇儿可有喜欢的？”
　　我的沉思被皇帝打断，皇老大总算会问问儿子意愿，太子的生活没我想的那么傀儡嘛。
　　“儿臣觉得都好，听皇祖母和父皇的意见。”
　　果然是个和稀泥的。
　　“樘儿每回都如此说，让咱们怎么参考？”
　　“要我说太子既然爱字画，不如也考考她们的功底，日后好相处。”听闻宸妃亲戚能写善画，难怪有此一提。
　　和稀泥的太子这次有看法了：“画太费时了些。”
　　“那就随意写几个字吧。”皇老大一锤定音。
　　好吧，看来姑娘我今天丢人丢定了，穿来后我因穷极无聊也练过字，一来为习繁体，二来打发时间，不过也仅限于不再抖着手写得歪歪扭扭，更记不住变化太大太复杂的字。不过来前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待笔墨上来抱着自暴自弃的态度开写。
　　写什么呢？总不至写个三字经吧？字已经丑定了，再写个人之初性本善，我怕传开了被张父人道毁灭。万安宫——算了，拍拍马屁吧。
　　我落笔写下“安邦定”三字后傻眼了，那个国的繁体里面是个嘛去了？还有万古流芳的万草头下是个啥？
　　拍马屁前忘记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不会的字只能照简体草书了企图混过去，好不容易凑完八个字，内侍来收的时候似有偷笑，我承认是拿不出手了点，只怕连这边孩童都比不上，不过咱不是奔着太子妃去的，三百进二十算可以了。
　　忽然上方传来茶盏跌碎的声音，我本以为是用摔东西来测试姿仪，谁知听到了太子的告罪，我的字有丑成那么夸张吗？果然女人们也千娇百媚地笑起来，那一瞬间恨不得钻地洞里去，可是转念一想，不就丢人丢到皇宫大院吗？我魂都跑几百年前来了，还怕什么面子问题，何况丢的是张素娥的面子。
　　太后的语调里还带了笑意：“不过两个错别字，无伤大雅。”哪里是错别字，几百年后的简体罢了！
　　“女子无才也是德，太子妃求贤，的确也不要求大才。”皇帝大概被我的马屁拍得龙心愉悦。
　　“可是皇上，张氏出身书香门第，字也委实差了点。”
　　“别的姑娘多写女戒孝经，哀家看这丫头是读过书的，这句话虽不难，胜在大气。字可以练出来，胸怀却学不出，后宫之中怕的就是小门小户，只知守着皇帝算计争宠的小家子气。”
　　我算看出来了，太后借题发挥跟万贵妃杠上了，万贞儿说我害羞不上台面，她就夸我大气，万贞儿穷家出身没读过书得皇帝专宠，她偏要赞我有门第有胸怀。
　　终于，一把沉默许久，温和而庄重的声音出现了：“臣妾看沈姑娘的小楷倒秀丽。”引开话题的皇后是好人哪！
　　宸妃紧随而上：“沈姑娘人才出众，只是字写得太过四平八稳，缺了风骨，气色也不大好，怕不是多福的，太子怎么看？”
　　“我年轻自然不及娘娘们看得准。”
　　你个和稀泥的太子啊，活该你错过佳人！我亲眼见过婵娟一手字有多漂亮，只因无意太子妃高位故意为之，写得差的要说辱没门楣，写得好还嫌没风骨，宫里这些人真是翻云覆雨，死活由口说。
　　不过我听她们声音听得很欢乐，这源于我在现代的职业是做动画配音的，所以你说别人学会计、学设计、随学什么的穿越了都有用武之地，我也只能在这种时候听着上面众人夹棍带棒的温言细语，给各人配好Q版长相外加九品芝麻官里头的飞鱼刀剑，幻想得很自得其乐。
　　朱见深大概很怕婆媳吵架，火速安抚了老母老婆们，我们被领了出来。婵娟还劝我扮瞎不可太过怕弄巧成拙，她哪知道我是真心不会写多少繁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