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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待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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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中,枫叶似火,菊老荷枯,西风独自凉。
我拜别了新的家人,带着香儿、坠儿,几个婆子从人,踏上了赴京之路。
此次待选少女共三百人,就这还是太子力争缩减后的数量,正常的只怕真是三千佳丽选美比赛了。在现代选秀节目看得多,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能赶上趟,还平安度过海选,接下来有好几审,最让人担忧的莫过于查完璧,希望在那之前已经被淘汰了吧。
马车是很颠很晕的,加上几日雨,一路艰苦就不提了。
偏偏车上还有两尊大神,张母精挑细选出来两婆子,其中之王姓还是高价雇的京中亲贵旧人,据说海选前我在她手里没少吃苦头。一路上香儿坠儿被治得服服帖帖,我更连掀窗帘瞄一眼的权利都没有,七八日下来浑浑噩噩想死的心都有了,终于抵达京城。
大明朝的北京城很是热闹——我也只能这么评价了,好歹来趟古代、出次远门都不能亲眼看一秒,哪怕一秒,人生真是了无生趣。
径直去礼部报了到,我从马车换成了青布小轿,只来得及看了看高墙隔断的小方湛蓝天空,又被摇得七荤八素抬到安置地,两个黑面神完成使命,当然她们还要留在北京城等结果。
意外地是,丫头也只能留下一个。
于是别院外哀愁一片,姑娘们说是出身普通,可到底不会是真正的贫贱人家,忽然间只余下一个丫头,自己要动手的地方就多了,何况跟来的多是贴身丫头,有点感情了,贸然分离,哀愁啊哀愁……
因为此次备选多出自河间府,抵达的时间相差无几,我路上耽搁小点,已经算是最后一批——好房间也没了。
踏进阴凉过头的房间,被留下的香儿先抱怨上了。想我当年租住地下室,跟大老爷们抢过厕所,用花生米喂过米奇,饼干渣养过小强,眼下的条件没啥可抱怨的了。
另一位同房已经早早到了,见我进来,婀婀娜娜行了个礼:“张姑娘。”
看惯了方圆的我也要叹一声她静婉秀雅的好样貌,我瞅了眼门边的名牌,沈婵娟,父亲是经历司知事,正八品。婵娟,又一个月亮,看来这回穿来明朝,月亮是跟我杠上了,不知怎么我就觉得她合眼缘,想亲近些。
“咱们不用这么生分,我是庚寅年二月的,不知你——”
“那姐姐大我几个月,我是中秋生的。” 婵娟音如出谷莺般动听,我少见有人美得如此端庄清丽,实在符合皇室选后标准。八月十五,怪不得叫婵娟,我眼尖地扫到她衣襟边有一枚圆月坠领,和我的宝贝七分相似,只是小了些,是某种讯号还是巧合?
住下来后,香儿就去外交兼八卦了,回来告诉我婵娟同样是夺冠大热,所以我们两个大热门是被刻意排挤到了偏远的西北角。
其他待选的姑娘,有万贵妃远房再远房侄女,太后姨外甥女,邵宸妃表妹,王顺妃堂兄的内侄女,这些人自然是优待的。
“如此说来,该是那个邵宸妃表妹什么珠的派头最大?”
“是颜丹朱,小姐。她有个大问题就是庶出,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进来的,正妃怕是轮不上,依奴婢看,还是万贵妃的侄女玉蟾贵气些。”
“那是,再一表三千里,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
我话没说完,香儿已经捂住我的嘴巴,面红耳赤地使眼色只差喊我祖宗了,婵娟被逗笑:“你们放心,我无心此处,不过走个过场。”
我冲香儿挤挤眼:“果然跟我志同道合。”
“小姐,奴婢求你了,这挤眉弄眼也太不庄重了。”
自婆子走后,香儿就担负起了监督大任,我对她感情格外不同,毕竟到此处看到第一个人就是她,而且小丫头伶牙俐齿的机灵劲很对我胃口,就由着她“奴大欺主”。
可惜十日后我也不得不跟她告别,香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走了,临行前再三哀求如若中选定要选她做陪嫁侍女。
这十日内我经历了大选,如书中曾看过的,挑身高体重五官四肢发肤等,如此十去七八。可惜张家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灵丹妙药,上吊的伤痕居然没留下,张素娥相貌虽不是绝顶出众,也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我与婵娟遗憾地进入了下一轮,被抬到了西华门外。
能走到此处的,中奖率高得多了,侍从们都极为客气地请人下了轿,嘱咐自此处起须得步行。
从昨天选到现在就进了一次糕点茶水,还让自己走?!
正火大着,一抬头,看到红墙黄瓦的紫禁城太阳下傲然矗立,被肃穆的气氛瞬间降温,我咽了两口几近干涸的口水,提醒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这里头随便谁灭我就跟捏死只蚂蚁似地,在确定我是主角穿而非炮灰穿前,我还是拿捏稳妥了,丢小命还罢,怕就怕赏下点稀奇古怪的刑罚来整得我半死不活地遭罪,那就惨绝人寰了。
西华门到东华门这条路我最近听过无数回了,明朝选妃特色之一,区区几百米,由大内那些阅人无数的评委们观步姿仪态,走完又是哗哗刷下一片,所以哪怕走错一步也前功尽弃,说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也不为过。
我随着穿着简洁一致的姑娘们排着队鱼贯而入,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路两旁目光炯炯的“大众评审”我还是瀑布汗了一把。
哪怕脸皮厚过城墙,也扛不住这么多双眼探照灯似地扫描,我额头微微沁出汗来,加之又渴又饿脚下浮软,终于走到东华门前,有了片刻阴凉才喘过口气来,心知此轮是过不了了。
小憩期间,终于看见了久违的茶水,我恨不能嗷嗷叫着扑上去,大家竟然还矜持着一点一点抿,现在就是站上一个排的大众评委在我面前要看进茶的姿态,我也敢牛饮给他们看!所以当那些姑娘喝完手中一小杯的时候,两大壶水已经被我灌完,这才勉强哄住了我饥肠辘辘的五脏六腑。
在众人讥笑中,我偏头看见婵娟也手持一壶,喝得又快又好看,哎——人一美啊,牛饮都能饮得跟画似地,瞧瞧,喝光了放壶的手势都美。
我们两相视一笑,看戏般欣赏其他人又装文雅又要去争余下的一小壶,真是一出好戏呀!此美人太合我脾性,待选完后若她当真不中,我定要好好结交一番。
等至昏昏欲睡,期间有几位背景深厚的来挑衅的不提,毕竟皇宫大内谁也不敢太放肆,至多说两句刻薄话,哪里动得了我强大的内心。
念名单的公公来时,我已经预备好往被涮的方向走了,结果听到的却是恭喜。
恭喜!?
还被某位高层称赞我与婵娟步履轻盈,姿仪上佳?
你确定是轻盈不是饿得脚软?
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方才婵娟就排在前列,那款款而行才合乎端庄大气,要方圆在也能姗姗而来步步生莲,我那…我那叫啥跟啥呀!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牛饮时,似乎有位服饰明显档次较高的公公侯在暗处,如今却不见了。听闻每次选妃剩下了的也可赏赐给亲贵大臣,莫不是旁的什么人看上了我,要潜规则了?
思及此处,我一阵恶寒,还不及细想更恐怖的来了,本姑娘担心了一路的密室检查。
其中之猥琐、恶心、羞愤令出了房间的我不愿去回想,亏一我二十一世纪新新人,进得公共澡堂耍得起女流氓,被一群老妇卖猪肉似地挑肥拣瘦捏摸嗅拭各私密部位,差点没克制住学小燕子将人全体放翻扎银针,只能在心里默默问候她们长辈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