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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1 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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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彰走出门的时候,屋外正是阴天。
天空是难以一眼辨清的深深浅浅的灰色。远远近近,浓浓淡淡。
是个钓鱼的好天气啊。
他自顾自想着,抬起手摸摸脑袋。撇一眼自己背在肩后的篮球。
“呵呵,算了教练一定不会在意的啦啊哈哈~”
流川从湘北的体育馆出来。三个小时的日常训练刚结束,他却并不觉得很累。
“小子,像这样的体力可还是不行的喔~”
仙道两个月前说的话,直到现在仍不断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播,化为这几日体育场角落里不时想起的窃窃私语:“流川君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更加拼命起来……”
哼。总有一天超过你。
他撇撇嘴,长腿扬起一个弧度,动作潇洒地跨上自行车。
骑车以很快的速度逆风穿行在这个熟悉的城市。流川难得没有睡眼朦胧地一个个电线杆地乱撞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啊。就当是锻炼体力好了。最近发现其实就这样骑骑车也还蛮有趣的。
在此之前明明怎么看都一样的街道,因为跟某个朝天发一起走过,忽然就染上了颜色。
老板娘非常有趣的拉面店。经常故障所以需要每次都踹上一脚的自动贩卖机。贴着寻狗启示的电线杆。其实有一个牌子放反了的公交站台。
流川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一个城市,仙道就可以看得到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有趣”。
那些细微的,没什么意思和营养的东西。但又不得不承认是非常的……有趣?
“白痴!”
流川骑车经过大片大片绿色草地。深深浅浅的样子,到远方连成某种浅色的青。再远的地方,就有大海的咸味了。
将钓竿放在一边,仙道站起来拍拍有点发麻的双腿。
哎呀呀,果然一个人还是有点无聊嘛。不对啊,明明以前的话,钓鱼一整天也不会闷的嘛。
唉唉。
仙道忽然想起第一次被彦一采访的时候。那个吵吵嚷嚷又喜欢大惊小怪的小子,停下手中狂写的笔惊讶地抬起头来看他:“哎?仙道学长居然喜欢钓鱼这种……安逸的活动???”
还有湘北那个红头发。上回也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这里,恶狠狠跑来踢翻了他的小水桶:“喂!臭仙道!你在这里装什么老头子钓什么鱼啊!!快点来和本天才比试比试哇哈哈哈哈~~”
于是红色的小水桶很柔弱地带着几条小毛鱼一起滴溜溜滚进海里去了。于是某个红头发的大天才动作笨拙地拿着钓竿趴在水泥堤坝上狼狈地捞了很久。
仙道在一旁看默片似的见那红头发猴子自顾自抓耳挠腮折腾了半天,笑得弯了腰,正准备端个板凳坐一旁好好看呢,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温度零下的冷冰冰声音——
“两个白痴!”
……
“啊啊啊啊啊死狐狸你怎么忽然吓人啊啊啊这下鱼竿都掉了啊啊啊怎么办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樱木你你你你个笨蛋!!!!!!!”
“………两个、超级、大白痴!”
仙道忽然就觉得这个样子的生活非常美好。
吵吵嚷嚷。大惊小怪。像个白痴。
他一直是不长性的人。对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易地产生浓厚的兴趣,但是又从来说不准那种期限。他总是可以比任何人都专注和热心,所以也能够凭借那点程度的聪明将每件事都做得很好。
像这样的“感兴趣的东西”,十七年来贯穿着仙道的生命。像是攒零花钱,烹饪,交朋友,篮球。而每件事情到最后都会被自然而然地取代,划分成一个界线,后面又是下一个阶段的仙道彰了。
而此刻的仙道,说不清那个王牌的地位、“仙道一个人的球队”,会不会已经开始令他感到疲惫,只是……至少……如今……
仙道笑了笑。仰面躺倒在堤坝水泥的凉凉的地面上。
“啊~好舒服~~”他大大伸个懒腰,不知道大家现在都在干什么呢?
“吱——”
自行车甩着尾巴停下来。
流川停好了车,望着大喇喇躺在地上睡得很死的家伙挑了挑眉。
“喂!”
虽然是幼稚了点,但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这家伙一定在装睡吧?
“喂喂!!”还不起来?
“大白痴?真的睡着啦?!喂……”
“仙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名字而已,说出口的时候却有股奇奇怪怪的别扭感觉。
哼,一定是因为和这个刺猬头不熟的关系。
流川盯着躺在脚边的家伙皱了皱眉,他伸出脚想踢踢他,想了许久又迟迟没有行动。
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流川只好有点不甘心地在那个人旁边坐下来,一手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低头看的时候海水好像有点浑浊,但是往远的地方看去又显得十分清澈。
是那种层次分明的深蓝,渐行渐远,到更遥远的地方可以看见海面上影影绰绰的薄雾,很难以形容的色彩,带着水汽凑在鼻尖,非常舒服的感觉。
有点像……的感觉。
流川不知道怎么就低下头看了眼身畔的仙道。
“……大白痴!!!”——这笨蛋,睡觉还抓痒呢?!
仙道是被击打在面颊上的凉意弄醒的。
“下雨了啊。”
空气里都是水滴。到他被淋醒的时候,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其实都已经相当狼狈了。
但是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慌乱的感觉。也是,有什么能让仙道彰着急跳脚呢?没有的吧?没有的啦。
“流川?什么时候来的?”
十六岁的少年坐在他身畔,瞥眼瞧了他一眼,有点不屑的臭屁感觉。
“呵呵,都淋湿了呢。”仙道爬起来搔搔脑袋,一如既往地笑得非常温和又诚恳的样子。
流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抱歉啊,我睡着了,你是来找我一对一的?”仙道毫不在意地站起来,依旧笑吟吟的。想要习惯性地拍拍衣服,转眼一想可别溅了泥水在那小狐狸身上,手伸到一半又作罢了。他看了眼一动不动像是已望着那片大海睡着了的少年,上前两步拍了拍那辆停在一旁的有些破旧的单车。
“流川?走了。”
后来雨忽然大得让人难以招架。夏天大概就是这样子让人困扰。
“哎,流川,要不停下来躲躲雨吧?”仙道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裸露出来的小腿上不时被泥水溅上些黑乎乎的水痕。真是的,这小子,连坐个后座的位置都不肯,居然硬生生把他从车上拽下来。
不愧是出了名的不肯服输的小狐狸。
仙道这样想着,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用手抹一把满脸的雨水,没头没脑地就觉得很开心。
“在笑什么啊,白痴。”前面的流川半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是有点不屑的冷冰冰眼神,但是仙道太熟悉他,所以即使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里也可以感受到他其实是很开心的情绪。
其实流川就是这样,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冷淡,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难懂。
大雨还在下着,天地间是一派水色。天空低伏在少年濡湿的背脊上,单车从桥上冲下来划开水洼里的一片天,坐在车后座的少年抓紧了包,笑嘻嘻发出一声畅快的轻啸。
流川面无表情抬起腿来任车踏疯狂地转着,嘴角悄悄扬起来一个异常柔软的弧度——
“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