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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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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年初一,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我小姨,确切讲应是我的继母,陡然间有些释然,小姨与继母两个身份的转换其实并不重要,要紧的是他们彼此相爱。电话那端传来父亲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除了说自己一切安好还真不知如何安慰已过不惑的父亲,我隐隐听见继母在一旁轻柔的劝慰。
我翻开出走时装在背包的影集,照片象一个开关,一下子接通了我与亲人快乐相处的时空。照片本身在我的瞳孔不断缩小,童年的记忆却无比鲜活地在眼底映现。我仿佛坐在小姨单车的后座快乐地唱着歌穿行在故乡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任阳光在心房里洒了满屋。
白杨轻柔的敲门声将我拉回了现实。她忽然举起藏在身后的右手,手中赫然一只红色的护身符。我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想到了烟花里子青火热的目光。她说专门为我在罗汉寺求的,可以保我平安。
同年五月,在杨老师的大力举荐下,我以一首自己作词作曲并自弹自唱的歌顺利成为艺校的特招生。
那晚,我找了个借口推掉了杨老师的邀请,和子青,方灿在子夜彻夜狂欢。方灿还把他心爱的电单车当贺礼送给了我,还说要为我买个执照。在玻璃杯一声声清脆地碰撞中,我们三人都有些沉醉。方灿说自己连高中都没念完,其实也想学音乐,可没机会了,就开了子夜,幸亏我为他达成了心愿,比自己考上了还开心,他还说很欣赏我为了梦想的那种执着与勇气。子青摇摇晃晃走过来抱住我,早知道你是天才,第一次听你弹琴就知道,可别象我一样因贪慕虚荣而葬送了理想。我知道,我们都喝醉了。
天快亮时,包房的门被推开,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白杨满面泪水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吉他。我一把推开靠在身上熟睡的子青,可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讪讪地不知如何开口。“知道吗?我等了你一夜,就为了将这份我省吃俭用三个月才买到的礼物亲手交给你。”白杨放下吉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跑开了。
当我追出子夜,望着子夜门前空荡荡的街和立在晨雾里的高大的黄桷树,却独独寻不见白杨的身影。弥漫的大雾在空气中流动,象极了我的内心,一切都被模糊被遮盖而不再清晰。在我考入艺校的第二天,我竟然找不到丝毫的喜悦,反而怅然若失,因为杨老师家的课程也随之结束了。
九
在方灿的指导下,我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能驾驭他送我的电单车,象风一样在这个多雾的城市高低起伏的街道上自由的飞驰。我仿佛又回到骑单车的日子,周围的景物飞速向身后退去,曾经的那些忧伤与不快统统被高速旋转的车轮细细地碾碎,流逝在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
我去子青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开始明白自己只是迷恋她的身体,哪怕怀抱着她,想的最多的却是白杨。我准备找个机会与子青说清楚,虽然难以开口,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得结束这份不该开始的感情。
以前我总因为白杨是恩师的女儿,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而且因为自己的处境,很自卑,没勇气接受白杨的爱。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妹妹,以为和子青的关系才叫爱。我发现我错了。和白杨相处的机会越多,越觉得自己需要她,离不开她在我身后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暖目光。甚至梦里也时常出现白杨的身影。她的美好与单纯象一道冬天的阳光温暖我脑海里每一个潮湿的角落。她会毫不设防地走近我,在我的小屋听我唱歌直到凌晨,听我讲故乡那纷纷扬扬的雪花。白杨来子夜的次数忽然多起来,方灿特意为她留了五号桌的位置。刚好这段日子子青很少来。每每看到白杨雀跃的样子,我就会格外卖力地弹唱。
又一个周末,白杨打扮的象个公主,在子夜的五号桌特别安静地坐着。不久,她走到我身边神秘地贴近我的耳朵,“今天是我生日,为我唱首《野花》,好吗?”我用力地点头。
“一年以来,我认识了一个开朗美丽的女孩,尽管她对我付出了最真诚最纯洁的爱情,我却一直懵懂不知。不过,上天终于给了我一个机会为我的愚昧向她致歉。我希望借诸在座的朋友的掌声向坐在五号桌的她作一番表白。从她跨入20岁的第一天起,我会用自己的全部的深情去疼她爱她呵护她。如果有幸被她接受我这份迟到的爱情,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灌溉。送给你,《野花》。”台下的掌声和整齐的目光让她羞得满面通红。我知道,那害羞里一定蕴藏了巨大的满足与幸福。
刚唱完第一段,吉他的琴弦突然“铮”的一声断了一根。我慌忙致歉,并向方灿告了假,打算好好陪她过生日。当我拉着白杨走出子夜时,身后传来朋友们真诚的掌声。
白杨微笑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羞涩中回过神来,“你能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美丽的公主,愿意坐我的车吗?这可是我第一次搭载女孩,坐上去就是我的女朋友。”白杨不说话,微笑看着我,使劲点头。
白杨把我抱得紧紧的,仿佛一松开我就会逃走。我戴好头盔冲进子夜门前热闹的街市中。十月的风在耳边呼啸,我可以清晰地感觉白杨身体的温度和闭着的双眼。我有些恍惚,好象置身某个熟悉的梦境。机车驶向一个弯道,我并没有减速,忽然看见从弯道另一方迎面开过来一辆货车,我紧急刹车,却发觉脚刹手刹都已失灵,汽车轮胎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和摩托车猛烈撞击货车的轰响在我飞起的一刹几乎同时响起,我试图用手去抓住白杨,甚至还喊了她的名字,落到地面后我就一无所知,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但我确信在我昏迷的一刻白杨是我脑子里唯一深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