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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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有很多不科学的事。但让吴邪现在感觉最不科学的，就是他一直以为和现代技术完全无法沾边的小哥拿着手机和他打电话。
“小哥会用手机？”一瞬间吴邪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荒唐的疑问。在他印象中，也许飞鸽传书更适合小哥，就像拿着枪的小哥比拿着黑金古刀的小哥永远要有违和感。
电话那头好像默了一下，继而开口问道，“找我什么事？”
小哥的语气还是那样无波无澜，透过硬生生的金属更显得有些冰冷。吴邪甚至可以想象出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种拒人千里的样子。
“……”他顿了顿，还是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说。
依小哥的性格，这种事的决定权绝对在于他自己，而不是别人劝阻就有效。
所以，还是不告诉小哥比较好......
“吴邪。”电话那头沉默半天的小哥开口了，“我知道了。”
他手一抖，“啊？你知道什么了？”
“再见。”小哥没容他问完就挂上了电话，留着吴邪对着电话慌慌张张“喂小哥”了半天。
“你知道什么了啊……”吴邪颓然扔下电话，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直到最后因为实在疲倦而睡着，他也没瞧出来，天花板上有什么好看的。
——值得小哥总是看的。
早上爬起来，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不大也不小，不急不缓地悠悠地下着，在西湖边上的树叶上滴答着。没有太阳，云层远远的从西北边涌过来，带着些许苍白的灰暗。
杭州的颜色似乎因为雨更深了。连呼吸都沾着浓重的湿意。
吴邪撑着伞，慢慢从家门走去西泠印社。街上依旧没什么人，甚至没什么聒噪的鸟，整段路安静的只有雨声和鞋底与水碰撞发出的水声。
这才是江南啊。
到处流淌着水，到处是水，到处粘连着，稠黏着水的江南。日子安逸的，不急不缓的，透明的自由的像水一样的江南。
他在雨中站定，收了伞，抬起头看灰蒙蒙的云层。它以风的速度流动，像风一样轻巧的质感。甚至让人觉得，那不是云，是烟。
在吴邪25岁之前，他的生活可以说是和这个名为杭州的城市一样，不急不缓的悠悠的自由的过着。有时下场小雨，有时晒着大大的太阳。不管怎么样，都轻巧的过着。
然而25岁那年，因为某些原因，因为骨子里流淌的是血而不是江南的水，所以开始变化。
事到如今，他不但没有追逐到想要的答案，甚至身心都深陷在这旋转着的迂回的莫测的怪圈里。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作茧自缚吧。
“他娘的。”吴邪回过神，这该死的雨天竟然激起了一个普通青年的文艺思想。他竟然收了伞在雨地里傻了吧唧站了好一会，身上到处都湿嗒嗒滴着水。
“真作孽。”他懊悔地嘀咕了一句，撑起伞继续走向西冷印社。
“吱呀——”
吴邪打开了西泠印社的门，正在店里打瞌睡的王盟蓦然惊醒。
“哎哎老板！你怎么也浑身湿漉漉的过来了？！不是带着伞么？”王盟看见吴邪提着伞浑身湿透的样子，赶紧从屋里拿出块毛巾盖在他头上。
吴邪随手揉了揉头发，没好气道，“谁知道，中邪了。”
“这可真邪门。你们怎么都这样，这张小哥没带伞淋雨还说的过去，老板你带伞还淋雨......杭州下的雨百分之八十是酸的，对身体可不好......”王盟嘴里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吴邪本就心烦意乱，被他一搅什么也没听进去，连他话里稍微透出的不和谐也忽略了过去。
“再啰嗦扣你工资！”吴邪只好用平时最管用的办法让王盟乖乖闭上了嘴。没顾着王盟憋屈的眼神，他烦躁地用毛巾盖住头发，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朝店里的椅子上一扔。半空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巧接住外套。
吴邪这才发现平时没什么人来的店里还坐着一个人。
定睛去看时，他顿时觉得，这世上最不科学的事真正发生了。
晚上还透过冰冷冷的金属和他对话的张起灵，现在正坐在店里的椅子上，头发滴着水，抓着他的外套，睁着被略长的刘海遮住却依旧可以让人感受到逼人和明澈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没有人会比得过小哥不言不语的功夫。如果非要一个人在惊讶和尴尬中打破沉默，这个人绝对不会叫张起灵。
吴邪大脑当机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指着小哥说话都有些结巴，“小、小哥？你怎么来的？”
晚上还和他打电话，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甚至有种不在同一时刻的疏离感。然而现在活生生的人就端坐在眼前。
这离扔下电话才过了几个小时？难不成这个张起灵会分身术会地遁会瞬间转移，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杭州太远？
一连串的问题堵得吴邪大脑有点发懵，以至于忽略了心底最应该出现的那种重逢的惊喜。
但是他依旧是高兴的。
张起灵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放下手里吴邪的外套，轻轻搭在椅背上，抬头淡淡问道，“有毛巾么？”
水珠顺着他略长的刘海慢慢滴落，透明的颜色显得偏冷，甚至显得脸色更加冷漠。被默默的盯视下，吴邪差点忽略了小哥和他同样被雨淋得湿透的状况。
狠狠瞪一眼被晾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王盟，吴邪烦躁地用毛巾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怎么就知道给我毛巾？快拿一条给小哥！”
王盟被自己老板今早的低气压吓到了，赶紧钻进屋里拿毛巾。吴邪叹口气，走向饮水机，倒了杯热水，递给小哥，“虽然天气很热，但是淋雨还是要防着感冒。”
张起灵依旧用他漆黑的眼睛不动声色盯着吴邪，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尽管已经习惯这样的反应，吴邪心底还是有点不舒服。他放下水杯，坐到小哥身旁，半天憋出来一句，“吃早饭了么？”
见旁边人缓缓地摇头，吴邪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他娘的张起灵你就不会说句话说句话啊！
“我也没吃。不然，先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吃早饭？”吴邪压了压想要咆哮的冲动，缓和了下脸色说。
“嗯。”张起灵终于开了金口，却依旧盯着吴邪看，没有一点动身的意思。
吴邪捏了捏拳头，考虑到他被小哥揍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还是放弃了，无奈起身道，“那走吧，上楼，我给你找身衣服。”
身后的小哥慢慢跟了上来，脚步声在木制的楼梯上显得有些沉重。
还在翻箱倒柜的王盟实在找不出另外一条毛巾。吴邪想起来上次倒斗回来打扫卫生，毛巾几乎全被当成了抹布用掉了，只得摆摆手让他下去看店。
“没毛巾了，你就将就着用一下我的吧。”吴邪拿下顶在头上的毛巾，递给小哥，“别嫌弃。”
“你不用洗？”张起灵突然问了句。吴邪看看自己同样湿漉漉的衣服，真心后悔自己在下雨的时候装文艺。
“你先洗，我去再找找毛巾。”吴邪抓抓头发，眉毛拧成了一团。张起灵没再说什么，拿着吴邪给他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见门被关上，吴邪才长长出口气。
他曾经以为，自己和小哥也算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感情肯定不一般，但如今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语气。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依旧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
依旧是面无表情。
都说人情比纸薄，吴邪心说，和小哥的人情何止比纸薄，已经成了千疮百孔的纱布了。
热气从门缝里蒸腾泄漏，张起灵穿着吴邪的衬衫打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换下的衣服和毛巾。吴邪从瞌睡中惊醒，有点奇怪小哥洗澡并不快，和他印象中凡事都迅速完成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闷油瓶形象不相符。
“毛巾给我吧，没找到其他的。”吴邪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东西，“衣服给王盟好了。”
或许是错觉，小哥脸上竟闪过一丝迟疑。心思本就不在此处的吴邪没仔细想，拿着毛巾就进了浴室。
大夏天洗澡是件惬意的事，把水开到偏冷，冲掉身上的粘稠，吴邪的心情似乎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在冲完澡上来用毛巾擦身的时候，吴邪眼前闪过一丝不协调有点熟悉的颜色。手顿了顿，他把毛巾翻过来。
在雪白的毛巾里面，沾染了一片新鲜的血色。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