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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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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段时间不知道是于开阳太忙了,还是怎么的,身体一向很好的他,有一天晚上半夜发起烧来,她想送他去医院,他却死活不去,还跟她闹起了小孩子脾气,她拿他没办法,又怕他会被烧坏脑子,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喂他吃下去后,她一晚上不敢合眼。等天蒙蒙亮时,她打电话问孟恬怎么办,孟恬就说你给他熬点粥吧。
那个晚上确实把宋柳吟吓坏了,她从小跟于开阳一起长大,在她眼里,于开阳有时候的确很可恨,却一直是如超人般的健康宝宝,经常是他嘲笑她一副病黛玉模样,哪是现在虚弱地躺在床上任她捏扁搓圆。于是她上网搜了一下网页,然后大清早去排队买了一些小米,用文火一直炖到他醒过来。
于开阳醒来后,柳吟将粥递给他,“先迟点东西吧,若身体不舒服的话,你不能不去医院了。”
生病时的于开阳似乎比平日里好说话多了,他接过碗问:“粥是你熬的?”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味道可能不太好,你就将就着喝吧。”
“我有心理准备。”于开阳笑得虚弱,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跟她说了一句:“味道果然不太好。”
也许是真饿了,即使嘴上说味道差,但小半碗粥他还是吃得一干二净。
在柳吟笨手笨脚地收拾厨房时,于开阳靠着门框看她,还时不时出声指导她。想着他是病人,她也没跟他计较,直到他说:“宋柳吟,今天早上喝的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一次,我觉得猪食也不过如此吧。”
宋柳吟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为他做了这么多,将桌布一扔,她双手叉腰做圆筒状,语气尚且平静:“于开阳,你有吃过猪食吗?你都没吃过猪食,你凭什么说我煮的粥比猪食还难吃?”
从小到大,真正见过宋柳吟生气的次数不多,唯独那次,于开阳印象最为深刻,其实他只是不想被她忽视,才会这样说她,话出了口他才后悔说了不该说的。
几年过去了,提起这事,柳吟还是觉得一肚子气没处发,但一想起于开阳那张破了一点相的脸,她又发现自己狠不下心肠。其实她真的不必这样,他于开阳是谁啊,若想有人给他做饭,估计队伍都能排到长江口了,还差她宋柳吟?何况还有一个孙思琪呢,他替她受的伤,自有她会献爱心,她又凑什么热闹?
尽管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半天,柳吟还是走进了超市,连自己都很不齿地买了一堆食料,费劲提回家才后知后觉自己压根儿就是厨房灾星,于是对着这些食材她除了反思还是反思。宋柳吟一向不是冲动的人,但孟恬真说对了,她冲动起来果然不是人。
耷拉着脑袋想了半天,过滤掉一干人,最后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名。一拍大腿,一合计,这件事不找叶之境还真是浪费资源。于是拨了个电话过去,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叶之境也没含糊,答应得很爽快。
这还是叶之境第一次来宋柳吟的住处。环顾了一周,叶之境没想到的是宋柳吟竟会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姑娘,黑白红三色的沙发上是几只不协调地可爱猪宝宝抱枕,连茶几上散落着两只卡通茶杯,不过她似乎比较偏爱黑白两色,房里的颜色几乎被这两种颜色给淹没了。
房间还算整齐,不过厨房就遭殃了。
翡翠冷原先的设计就是为单身人群提供一个稳定的住所,整个房间的布局就是为一个人设计,厨房也比较小,所以在看到散落在流理台上的各种食料时,叶之境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就煲个粥么,你干嘛买这么多的东西?”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到底懂不懂常识,不过在见她无辜的表情后,他还是忍着没把这句话问出口。
宋柳吟正蹲着地上从购物袋里往外掏东西,抬头嘿嘿朝着他笑:“没事,剩下的大不了你都提回去,我再到你那儿蹭几顿饭。”
见她忙的不亦乐乎,叶之境撸了撸袖子,想要帮她的忙。却被宋柳吟推开,“没事没事,这些还是让我做吧,让你过来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让你再动手啊!”
眼前一身嫩黄色家居服的宋柳吟哪是第一次见面时自负称自己“女王”的女人,那声‘女王’言犹在耳,可这会儿的‘女王’分明是沾了人间烟火的姑娘,叶之境不动声色道:“上次是谁说自己是女王,只负责品尝。还没过几天呢,你这女王敢情是冒牌的?”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柳吟尽管不好意思,但还是一脸正色道:“女王哪有冒牌的,只是女王偶尔要换一下角色,总不能老让别人觉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吧。变换一下身份,也好让人知道我这个女王其实是很亲民的。”她冲他眨眼,“你说是不是?”
真是…强词夺理。叶之境被她这番‘女王角色’论逗得哭笑不得,抿了抿唇,他说:“那让我猜一猜,让你这个‘女王’愿意撇下身份,不惜屈居‘女仆’的人是谁?”他说出了一个名字,“孟恬?”旋即又摇头自我否定说,“我想应该不是孟恬。”
柳吟笑着摇摇头,眼底似乎藏着几分落寞:“不是孟恬,是另外一个朋友出了点小意外,断了根肋骨。”她说着还比比自己的肋骨部位,其实他叶之境本就学医的,哪用着她说明,自然知道肋骨在哪个部位。
“我想弄点骨头粥什么的,对他的伤口也有好处。”说着,她又惆怅了,抬头跟叶之境认真道:“刚才在超市忘了可以上网请教度娘,问了几个阿姨却说了好几种不同材料的骨头粥,没办法,索性就把她们提到的都买了。”
听完她这番话,叶之境也认真地跟她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可以把整个超市都买下来的。”
他的表情真的很认真,宋柳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似假非真的嘲讽,也不以为忤,笑道:“我觉得我可以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叶之境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俩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在叶之境的帮忙下,宋柳吟没成为厨房灾星,也顺利完成人生中真正意义上一次成功的厨房作品。
第二天抽了个空,她喜滋滋地提着战利品去了医院。她都想好台词在于开阳面前扳回自己的颜面,顺带反击一下他之前说她煮的粥比猪食还难吃,证明她宋柳吟在厨艺方面也不是无可救药的,只是缺少一个好老师而已。
从小一起长大,她跟于开阳几乎是一路斗过来的,步步都是她的血泪史啊。小时候比身高,进了学校除了比成绩,还比谁更受老师同学欢迎,甚至是后来比谁的男友帅气,谁的女友漂亮,什么能比,什么不能比,他们统统都比过。
因为一路想着心事,在大厅面对面地跟叶之境擦身而过她也不自觉,还是叶之境停下脚步叫住她,她才知道刚才他在她身边走过。
“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叶之境的视线落在她裹着创口贴的手上。
昨天她笨手笨脚地切排骨,一不留神差点切掉自己的手指,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柳吟摸了摸手上的小指,指尖隐隐作痛:“没事,医生说这两天不要沾水就好。”
叶之境指指她的保温杯,“送的就是这个朋友?”
柳吟点点头,注意到他的方向是门口,于是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保安室拿份快递。”叶之境说:“你朋友住在几楼,要不要我过去说一声?”其实话一问出口,叶之境就后悔了。她是某长字身份的女儿,认识的朋友非富即贵,怎么可能还让他出面帮忙?
果然柳吟摇摇头,明媚的笑颜刺痛了他的眼:“不用了,他那的环境还不错。”
柳吟靠着墙壁想,幸好这次她进于开阳的病房前留了个心眼,没有像上次那样横冲直撞就进去了,不然她可真糗大了。从小窗口再看了一眼那抹粉色的身影,柳吟抿了抿唇,提着保温盒缓缓退出病房,在经过服务台时,她叫住一个小护士:“帮我把东西交给十号床那位病人吧。”不巧,小护士正是上次被于开阳威胁过那个,认出她后,笑容亲切:“十号床那个病人虽然人长得好,但脾气实在不怎么样,我看还是你送过去好了,这么些天我就发现只有你在的时候他的脾气才会好一点。”
柳吟也笑了,淡淡说道:“临时忽然想起公司还有事没办好,你待会儿帮我交给他吧,我先回去了。”
回去时竟然又碰到了叶之境。
不过是拿份文件的功夫,她就下楼了,叶之境挑了挑眉也不问她为什么,只是问:“有没有时间陪我偷一下懒?”
她看着他,笑着答应:“好啊!”
他们去了医院的小花园。
天气还不错,许多病人都出来晒太阳。柳吟用手遮了遮阳光,跟他打趣道:“勤奋的叶大医生怎么想出来偷懒?”
“懒惰是会感染的,”叶之境说:“看到你经常在医院闲晃,被你传染了呗。”
柳吟哧地一声笑出来,眯着眼说:“那敢情还是我影响了你?”还是变着法儿说她不务正业?
叶之境笑而不语,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的时候,眉角会微微上挑,仿佛连眉眼都是笑着的,无端地让人觉得开心,不知道因此虏获了多少涉世未深小姑娘的芳心?难怪叶大医生一来医院便迅速取代了成医生在所有小护士心里的位子,成海天何其悲剧?
“听说你在追院里的成医生?”叶之境冷不防问她这个问题。
“哈哈……”柳吟没来由地笑了,边笑边喘气道:“是啊,我喜欢成医生,不过可惜追了他两年,他还没松口答应做我男朋友呢。”语气甚是扼腕,“姐姐虽自知没有倾城之貌,但也算是小清丽一枚吧,怎么就不招他喜欢了呢?”
“我猜成医生是传统的男人,你这么生猛的追求法把他给吓着了吧?”
柳吟不以为然道:“哪是我吓着他,明明是他心有所属,才会对我的死缠烂打无动于衷。”
叶之境惊讶道:“既然知道他喜欢的另有其人,那你干嘛还做这些会让人误会的事?”
以为她会说出一番大道理,没想到宋柳吟却道:“反正都无聊么,不妨大家一起无聊。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辜负这大好的春光。”
期间,于开阳来过电话,但被柳吟按掉了。
叶之境看了她一眼,问:“干嘛不接电话?”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冲他耸耸肩,“无关紧要的人,我干嘛要理他!”
晚上跟孟恬一起去看老太太跳舞。她一边啃雪糕,一边跟宋柳吟咬耳朵:“你家老太太真是越活越年轻了!”说着,她用余光瞥了柳吟一眼,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家老太太都比你出息多了。”
这次柳吟没有像往常那样冲上去掐孟恬的脖子,颇为感慨道:“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她有她的寄托,不会像之前那样依赖我。”她看着远处努力跟着节拍的母亲,又轻声说道:“你都不知道当年她知道了那件事后,她的反应有多激烈。从小到大,她在我眼里,一直是最美丽,最优雅的母亲。可不管她是不是最美丽,还是最优雅的女人,在面对丈夫外遇这件事上,她跟全天下的女人一眼,变得歇斯底里和扭曲。”而她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
孟恬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柳吟抬头冲她笑了笑,“嗯,都过去了。”说起来她要谢谢她家老太太,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于开阳的阴影里,是她让自己觉得自己很重要,不可或缺,也无可代替。
“听说最近你都给于开阳脸色看?”孟恬问她。
“怎么可能?”柳吟眉都不皱一下:“以讹传讹,你也信?”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关键是从来没有什么事不是空穴来风。”
孟恬摆明是不信,柳吟也无所谓她要不要相信,咬了口雪糕,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不会回应什么就是了。”
孟恬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死鸭子嘴硬。”
半夜下楼喝水时,柳吟正好碰到晚归的宋成川。似乎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女儿,嗫嚅道:“你还没睡?”
柳吟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眼父亲,说了声“您回来了。”便转身上楼。
这样的态度,比对陌生人还不如。
宋成川苦笑着摇摇头,谁让他自作孽不可活,活该会受到这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