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苏阿牧

7、柒

　　“等、等等！擦，你走那么快老子跟不上啊！”
　　咋咋呼呼的喊声将林思远从久远的记忆中拉了回来，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就这样站在了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发起了呆，伴随着步行街闹哄嘈杂的声响涌向林思远的还有夏日午后的燥热感，额头上密密地排着细小的汗珠，但林思远的手心却是冰凉的。将杯壁上全是欢闹着冒出再快速滑落水珠的奶茶放在了长椅的旁边，林思远看着两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男生打打闹闹着从眼前跑过，不觉地笑了起来。
　　自己高中的时候，就没有和朱浩这样打闹过，大部分时间很安静的朱浩总是背挺得直直地慢步走着，自己则像个马仔一样弓着背耷拉着圆滚的身子跟在他身后，两人总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以致于到大学后，林思远觉得自己变得比周围的同龄人要稳重一点是朱浩的功劳。
　　想起朱浩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林思远烦躁地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伸长脖子往不远处排着长龙的炸鸡排店那儿寻找梁楠的身影却毫无所获，眼前全是拥挤的人潮，林思远更觉不耐。觉得自己大周末的不在家打电动却出来陪发小逛街就是个错误。
　　自从上次接到了朱浩的电话后，林思远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慢慢偏离已经维持了好几年的轨道。回忆起过往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本来觉得已经开始淡忘的高中生活却愈发鲜活地从大脑某个深深的沟回中跳跃出来，提醒着林思远——他根本没有忘记朱浩——他，越来越想念朱浩。
　　如果你要问林思远，他对朱浩着微妙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思远也没法回答，就好像他面对梁楠无数次那句“好端端的我的发小就被个直男拐成gay真是搞笑”调侃般的抱怨只能呵呵地傻笑着不说话一样。他没法说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朱浩，什么时候开始朱浩帮他拎书包会觉得尴尬、什么时候开始朱浩夹鱼丸给他他会觉得不好意思、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朱浩再握住他的手，他会觉得心跳快得像中考体育时疯跑了两百米后一样不能自己。如果你非要问个清楚，那林思远只能摸着鼻子尴尬地告诉你——他是等到朱浩在上大一后回来的那个寒假回来无意中对他说他有女朋友时心跳停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他喜欢朱浩了，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所以朱浩和钟佳慧那么的暧昧时，他从一开始的八卦变成了后来的失落；所以朱浩告诉他志愿填了北京的某所学校时他对着自己那张全填了本市学校的志愿表发了一个晚上的呆；所以朱浩告诉他他交了女朋友后，他在回家的路上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份感情堆积了很多年，远远早于那个温暖的冬夜，堆积到现在压得林思远喘不过气。可朱浩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笑着喊他一声：“小胖子。”

　　“哎！阿远！买回来了！好烫好烫！快接着！”梁楠大惊小怪地叫喊着从排着长龙的炸鸡排店那边跑了过来，手捧着两个袋子，林思远顾不得再自己想些什么，连忙接过其中一袋，接过被腾腾冒着热气的炸鸡排烫得跳了一下，两个人就这么滑稽得像小丑抛球一样把自己手中的炸鸡袋来回在两个手里抛着。青年的搞怪模样引得周围不少路人侧目。
　　被烫得哇哇叫的林思远梁楠两人当然不知道。
　　不远处一男一女正停下了脚步看向他们。
　　“要上去打个招呼么？”女孩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瘦高的男人。
　　男人推了推眼镜，摇了摇头，提了提手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真的瘦了。”
　　男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对女孩儿说了一句，引来女孩放肆的大笑：“老大，你不看他辛苦这么多年为了谁。”
　　“小笨蛋。”男人摇摇头，嘴角的笑微不可见。

　　午后三点，热闹的步行街，两个大男孩儿捧着已经被油糊得腻腻的纸袋满头大汗地啃着鸡排，一口接一口好不乐乎。
　　才剃了寸头不久的梁楠看上去比以前更加阳刚，抬起胳膊抹了把汗的模样吸引了不少目光，即使他的蹲姿实在不够雅观。将只剩鸡骨头的袋子丢进一边的垃圾桶，梁楠呲了呲牙“刺溜”吸了一把把卡在门牙里的肉筋里撩了出来，呲牙咧嘴的猥琐表情让林思远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
　　“对了，朱浩那家伙好像回来了？”梁楠冷不丁地扭过头看向林思远。
　　林思远僵了僵，不自然地用力用纸巾搓着油乎乎的手指：“他回不回来我怎么知道。”
　　“佳慧都告诉我啦，说他昨儿的飞机，还是在她家蹭的晚饭。”
　　“哦，你不要拐着弯子跟我秀恩爱嘛。”林思远将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撑着膝盖猛地一个站身，却晃了脑子，一下子晕乎乎地趔趄了一下。
　　“喂喂喂别岔开话题啊！”梁楠咋咋呼呼地跳起来一把圈住林思远脖子。
　　“热死了热死了！放开老子啊！”林思远配合着大叫了起来还没晃过神来的眼前一片发白，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就好像一个煽情的定格镜头一下子跳帧到降格，林思远觉得自己真是要发神经了。
　　这家伙，干嘛要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