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暧昧 ...
-
或许是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临去华山的那天早上，我突然发起了高烧，头像炸了一样晕晕沉沉的，浑身上下没一块骨头不疼，难受得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李爽见我烧得厉害，就想扶我起来去校医院看病，我却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李爽急得没办法，只好给何建辉打了个电话，然后又从别的宿舍寻了一包感冒冲剂劝我喝了下去。
何建辉来了以后，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校医院跑。
我伏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公园里玩得累了，叔叔背着我回家，一边走，一边跟我慢声细语地说着话。
可他到底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清，抬头看他，眼皮却好似被粘住了一般睁不开。
似乎过了很久，约莫是到家了，叔叔把我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又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要走的意思。我一下子就急了，想拉住他，却不知为何连手都抬不起来；想叫住他，却张着大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醒来时，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我的脸上，张开双目，感觉那光线格外刺眼。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一天了。
坐在床边的何建辉见我醒了，连忙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紧张地问道：“好像烧还没退，怎么样？还难受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巡视四周，除了何建辉，没有一个人。于是，失望地重新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一滴泪落入了自己的鬓角，凉凉的，有些灼痛。
又过了一天，除了还有点儿咳嗽之外，烧退了，我的病也好了大半，但是我却再也没心情去华山玩儿了。
我不去，何建辉和刘晓娜自然也不想去了。
李爽见我们心意已定，只好又找了其他学院的两个老乡一起去了。
在宿舍里无所事事呆了一天之后，我决定像张秀玉一样也去找一份工作赚点儿学费，既然要独立，总不能一直用叔叔的钱吧？
张秀玉听说我要找工作，便把刚刚接到的一份家教让给了我。
我诧异地问她：“你不是说一天要打两份工吗？你为什么不去？”
“我已经去过了！”她颇为无奈地指着自己的脸唉声叹气：“可人家嫌弃我这张脸，没同意！我怀疑她也有可能会嫌弃你，不过好歹是个机会，你只管去试试吧！”
我听了直想笑：“这学生家长是不是个女的？”
张秀玉点点头：“是女的没错，但要是个男的，我还不敢去呢！”
我捂着肚子倒在床上笑了半天，想一想，张秀玉说的也对，这世上的坏男人太多了，万一要是遇到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她可就惨了。
本以为这工作十有八九被我捡着了，却没想到那学生家长在校门口一见到我的面，就立刻沉下了脸：“你们这些学生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长成这样，我是找老师，不是找戏子！”
这个女人有病吗？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我气得眼睛都红了，冲她大声嚷道：“你骂谁呢？！你凭什么骂人？我认识你是谁吗？你竟然这么说话，你才是戏子！”
“狐狸精——”
这女人瞬间发了疯，她抡起手里的包就朝我的头上砸过来，我躲闪不及，被她砸中了肩膀，紧接着踉跄倒退了两步，一头栽到了地上。
如果不是被校门口站着的一个男生看见，及时过来拦住了她，我很有可能会被她打伤。
那男生高大的身子往我前面一挡，这女人的气势霎时就落了下去，大概是觉得男生不好对付，她不敢再动手，唾了口“晦气！”拾起地上的包便扭身走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膀，暗自庆幸那女人的包小，要是里面装一块大石头什么的，我估计这肩膀就直接报费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练个武术或者跆拳道什么的？要不然遇见个泼妇或者流氓什么的，就我这小身板儿，还不够人家揍一顿的。
“你没事吧？”
一只手突如其来地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看，刚才那位帮我的男生正面带担忧地瞅着我，他眉头紧蹙，神态说不出的莫名忧伤。
我的心头猛然一震，这男生皱眉的表情怎么那么像叔叔呢？
沉思中，男生一把拉我站了起来，问道：“那女人是谁？刚才出什么事儿了？”
或许是受了他的帮助把他当成了恩人，也或许是他某个表情太像叔叔，刹那间，我心里的委屈一并涌了出来，流着泪向他哭诉道：“……我不过是想找份家教的工作，没想到会碰见这样的疯子，刚才一见面她就骂我是个戏子，今天我真是倒了大霉了！呜……”
男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我：“擦擦吧！以后找工作最好有人陪着，这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到时候连帮你的人都没有。别哭了！以后小心一点儿就行了。”
“谢谢你！”我接过他的纸巾擦了擦眼泪，一说出来，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
男生见我情绪渐稳，犹豫了片刻，对我说：“那个……我这里正好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哦？什么工作？”我好奇地抬头看他，想不到这男生人还挺好的。
“服务员，我和一个同学开了家KTV店，现在正好缺人手，你想不想去试试？就在学校附近。”
光知道KTV是唱歌的地方，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呢！我考虑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那我能先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男生笑了笑，“你放心，去的大都是学生一族，地方也不大，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在找家教这事儿上吃了亏，让我不免对他存了一份戒心，不过又想到他刚才帮助了我，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讪笑了一下，说：“我主要是没做过，怕做不好……”
“没关系，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你还是先去看看吧！”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姓唐，唐奕开，建筑学院大三的，你呢？”
我忙不迭做了自我介绍，看天色还早，在他的邀请下，去了他和同学开的那家KTV店。
地方不大也不小，一楼入口是吧台，两层楼，大概十几个包间。
正好唐奕开的同学李勇也在，两人领着我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儿，给我介绍了要做的工作之后，唐奕开就问我有什么意见没有。
我见这里的环境还算可以，没有提任何要求就点头答应了。
晚上回到宿舍，张秀玉为我的遭遇难过得不能自已，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犹如捧心西子一般我见犹怜。
实在看不过去，不用她安慰我，我倒先安慰起她来了：“你别担心，我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今天我还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师兄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张秀玉默默地垂头拭泪，好大一会儿，她才被我的好言好语安抚住了。
临睡觉前，我把即将工作的事情告诉了何建辉，至于遇到那疯女人的那段，怕他担心，倒是没敢跟他说。
不过，何建辉并不是那么乐意让我去工作，他再三强调不放心我，第二天上午拉着我非要去唐奕开的店里看看不可，
许是上午的缘故，店里只有一个值班的服务员小李一个人在。
我带着何建辉楼上楼下走了走，何建辉不满地抱怨：“地方又小，还是晚上。”
“老板说了，我只干到晚上九点钟，而且这里离学校很近，十分钟就到宿舍了。”
何建辉接着抱怨“可是你晚上都工作了，我怎么跟你见面哪？”
我耐下性子劝道：“那就一个星期见一次面，或者你上午没课，上午来找我也行。”
我们俩经过商量，把每天会面的时间改到了上午，何建辉可以和我在中午一起吃过饭后再回学校。
唐奕开对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下午下了课过去工作，晚上管一顿饭，做到夜里九点钟就可以下班了，而且工资还是按照全天的发放，
干了几天我才知道，唐奕开是为了照顾我才那么说的，别的服务员不但要干全天，还要在夜里客人走光了才下班，即便是轮班制，我的工作工作时间也是最短的。
于是，我向唐奕开强烈要求，夜里干到宿舍楼关门之前再回去。
唐奕开见我十分坚持，只好同意了。
唐奕开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善言谈，为人冷漠，但是接触久了，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譬如说，他在校外明明租的有房子，却跟我说自己住在校内，每每下了班都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再回校外去住。
而且我还发现他是一个在熟人面前特别能侃的人。
两个人接触多了，不免就谈到了各自的爱好。
让我没料到的是，唐奕开居然跟我一样都很喜欢Bandari的音乐，他还把自己收藏的所有光碟都拷贝了一份送给了我。
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和我同样都是Backstreet Boys的歌迷。
只不过他喜欢的是歌曲的旋律，而我喜欢的则是某句歌词，特别是我最喜欢的那首《show me the meaning of being lonely》的最后两句：Tell me why i can not be there where you are，there is something missing in my heart。
有一次，唐奕开还跟我聊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位建筑大师——Frank Lloyd Wright，他似乎对此人崇拜有加，说起来滔滔不绝，头头是道。
“……他崇尚自热与技术的结合，对材质的内在性能各个方面都有研究，而且他的设计还考虑到人的需要和感情，建筑超越了意识空间的固有形态，充满了诗意和诱惑力，是建筑物与大自然结合的完美体现……”
而后，还给我介绍了很多大师的专著，并对每本书都知之甚详，我深感佩服之余，渐渐地对学习也有了热情，从单纯地为了学习而学习，变成了为了兴趣而学习。
不过后来在我详细了解了Frank Lloyd Wright这个人的生平之后，却发现他并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他的私生活极其混乱，孩子都好几个了，还搞什么婚外恋，莫名其妙爱上了顾客的妻子，却不料几年后，他的情人和孩子死在了一场人为的大火之中。
尽管他活到了九十多岁，艺术成就享誉世界，但他的道德观我实在是不能认同。
唐奕开只关注这个人的成就，而我看得却是这个人的修养。
所以说，男人和女人在看待事物的眼光上很不一样，就比如足球比赛，男人看得是比赛，女人关注的是帅哥，男人注重大局，而女人注重细节。
但不管我们为什么而喜欢，有共同爱好的两个人很容易就走到一起。
我和唐奕开越来越谈得来，两个人经常天南地北的乱聊一通，平日里店里不忙了，他还会邀请我一起去打打台球，或者是去看他们班的篮球比赛什么的。
时间长了，包括李勇在内的他的很多同学都开始开我们的玩笑，我感觉到，唐奕开似乎对我有些意思，但我却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其实，我跟他做朋友不光是因为有共同语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特别喜欢看他皱眉的样子，那会让我感觉叔叔就在我身边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因此要喜欢上他。
学设计的，绘画底子一定要好。
唐奕开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学绘画，而我，勉强学过一年而已。
我把自己以往的作品拿给他看，他帮我指出了许多不足，对他这一方面的天赋，我真是自叹不如。
为了帮我提高绘画基础，唐奕开特意找了许多素描方面的书给我看，并且主动提出做我的老师。
一天中午，他把我带到了他们班的专业教室，指导我怎么样画一个人物的头像。
若是一个人老盯着你看，任是谁都会有些不自在，我明知道他看得是我的画，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在看我的脸。
正当我集中精神画了好了轮廓准备上阴影之时，冷不防就被唐奕开抓住了自己的右手，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声音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眉毛、鼻子、眼睛阴影部分……从眼睛过度到鼻梁……这两处着重……”
“注意观察……哪里该深……哪里该浅……还有线条刚柔并济……“
“虚实变化要把握好……哪里需要调整的……多看看……”
“最后调整细节……”
一幅画很快就画好了。
整个人物头像明暗对比十分鲜明，色调运用的也很得当，面部表情生动自然，果然不是我这样一般的水平可比。
他握着我的手边画边讲，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他表情专注而生动，他的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皱着眉的侧脸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跳如鼓，感觉两人的双手交握的相连处酥酥麻麻的，似过了电流一般。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得入神，直到唐奕开不经意地转过头来乍然撞上我的视线。
我们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我的手被他紧紧地包裹在手掌心里。
他定定地注视着我，我分明从他的眸子里窥探到两股隐隐灼烧的火苗，大有越燃越烈的趋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利的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的相互对视。
唐奕开慌乱地松开了我的手，接起了电话：“喂？是我……好的……我就来！”挂了电话又对我说：“李勇叫我去学生会一趟，今天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如鹅毛般柔软，他的话如耳语呢喃，有那么一会儿，我恍恍惚惚地觉得，他似乎把我当成了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一般对待。
直到他走了大半天，我才懵懂地从幻觉里回过神儿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分明是不喜欢他的呀？
琢磨了两天，我才恍然大悟叔叔当初为什么会说，他喜欢的人多了，难不成个个都要娶回家？
也就是说，在这世上，你会遇到许多让你对他产生好感的人，但你真正爱的那个人却只有一个。
我很遗憾，如果不是先爱上了叔叔，我想，我会喜欢唐奕开的，就像我也有可能会喜欢何建辉一样。
经过了画室里的那个中午，唐奕开对我意图昭然若揭，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该提前拒绝他呢？还是当面拒绝他呢？
一天晚上，当唐奕开又一次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时，他站住了，我感觉到他似是有话想要跟我说。
我以为他终于要跟我表白了，而且我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准备先开口把何建辉拉出来阻止他。
正在这时，我突然发现唐奕的眼睛有点不对劲儿，他不是在看我，而是怔怔地盯着我身后某个地方，而且，他的眼睛在这黑暗的夜里泛着莫名地光芒。
我正觉得奇怪，突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婉转如黄鹂鸟般优美的声音：“梁珊，是你吗？”
我扭过头一看，果然是张秀玉！
她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奕开，无限风情地抿唇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那我先上去了。”
美人袅袅婷婷地踏着莲步翩然而去。
唐奕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张秀玉消失在宿舍楼内。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唐奕开也许从未喜欢过我，一切不过都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这下好了，我不用拒绝他了，可我的心里却并不是那么高兴，毕竟自己相交多日的朋友，冷不丁地就被张秀玉一面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膈应。
临走之前，我笑着跟唐奕开开玩笑：“秀玉可是我们学校的新任校花，你要是喜欢她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啦！”
唐奕开转向我的眼神有些飘忽，表情还有些尴尬，沉默良久，他呐呐言道：“那我……我先回去了。”
看，这就是受了美色诱惑的男人！
我真是彻底无语！尽管我不太了解何建辉当初第一次见张秀玉是什么样的心思，但是如今想来，如果何建辉不是先认识了我的话，怕是他也会成为又一个追求张秀玉的男人。
过了几日，临下班之前，唐奕开忐忑不安扭扭捏捏地向我开口打听张秀玉，我大大方方地把知道的关于张秀玉的全部都告诉了他。
没想到唐奕开听完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果然不喜欢我。”
我真是好生纳闷，你喜欢张秀玉，我帮你的忙，关我喜不喜欢你什么事情？真是搞不懂男人的怪异心理。
见我站起来要走，他像往常一样说要送我，这一次我断然拒绝了：“唐奕开，以后你不能再送我了，如果让张秀玉看见我们经常在一起，她会误会的。”
临走时，唐奕开那睁目结舌的表情，真让我觉得痛快。
由此可见，喜欢玩儿暧昧的男人最不可取，看似温柔体贴，其实对女性朋友无疑是一种不尊重，倘若他交了女朋友还对我不清不楚，怕是他的女朋友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