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绿水青山

41、思念

　　这话问得也太怪了！我还从来没有仔细想过，我和叔叔之间到底算是那种感情，不过父女之间的感情就有点儿夸张了。记得叔叔曾经说过我是他的亲人，那么，现在用亲人来定位我们的关系肯定是没错的。
　　“叔叔和我是亲人的关系。”我没打算把我喜欢叔叔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而且叔叔现在已经结婚了，我和他从今往后也只能是亲人。
　　但是，何建辉似乎并不满意我的回答，他竟然说，叔叔对我的态度过于暧昧，让我以后自己小心一点儿。
　　“我是你的朋友才会劝告你，你跟他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他现在也已经结婚了，若是让他老婆看见你们在学校大门口那样抱在一起，他老婆心里肯定不高兴。”
　　什么叫那样抱在一起？！我听着就来气，立马就跟何建辉翻脸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觉着叔叔抱我一下有什么不对！何建辉，你不觉得你现在太小心眼儿了吗？你在我叔叔面前说什么，有你罩着没人敢打我的主意，你什么意思呀？！我长这么大连个纸条都没收到过，怎么可能会有人打我的主意？你那么一说，叔叔万一误会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该怎么办？”
　　“误会就误会呗！你叔叔难道还要管你和谁谈恋爱不成？”
　　他倒是脸皮忒厚！我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故意对我叔叔讲那番话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
　　“我还就是喜欢上你了！”说完这一句，何建辉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接着，他不自然地耸了耸肩，期期艾艾地道：“其实……我……本来打算……上了大学再说，但是……但是你……你干脆就答应了吧！”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定位在好兄弟或者好哥们儿的位置上，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喜欢上我！这在我看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看何建辉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我不得不相信，他很有可能说的全都是真话。
　　该怎么办？我应该立刻拒绝他的，但是我没有。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我自己，只不过叔叔换成了我，我换成了何建辉。
　　如果我现在就拒绝了他，他很有可能会像我一样，学习成绩一路下滑，或者从此以后萎靡不振暗自承受失恋的痛苦。
　　如果我没有失恋过，可能这会儿我就已经直接不留情面地拒绝他了，但是他好歹也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走向和我一样的道路。
　　于是，我装作很害羞的样子，低着头小声说：“我能不能到上了大学再告诉你答案？”说完，还故意抬头冲他微笑了一下。
　　何建辉果然会错了意，他激动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说：“珊珊，我愿意等你，你想什么时候同意就什么时候同意，我会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的。”
　　他学习成绩比我好，按理说考个名校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却宁愿放弃好学校也要和我在一起，这让我感动之余，莫名地多了一重压力。
　　人们常说，对什么事情期望越大，可能失望就会越大。
　　我不敢想象，今天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希望，若是将来拒绝了他，他会不会想不开然后……
　　不会的！我受了那么大打击都没真的怎么样，他是男生，应该比我更坚强，不会那么脆弱地不堪一击的。
　　我在想，我之所以没有因为失恋表现得那么极端，可能也跟这几年叔叔对我的态度有关，他一直明确表示不会接受我，只是我自己不甘心而已。
　　只要将来，何建辉上了大学遇到了比我更好，更值得他喜欢的女孩子，我想，他一定会慢慢把我忘记的。
　　仅仅在学校住了三天，我就忍不住想回家看看叔叔了。虽然我并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在家里，但是我就是不能抑制自己想见他的念头。
　　我一般选择在中午休息时给他发短信，晚上下了自习再给他打个电话。
　　但是，每次发短信他都回得不那么及时，甚至有时候等到晚上才会接到一条；而给他打电话更是说不了几句话，不是他累了要休息，就是有人在一边不方便说太多。
　　总之，有手机还不如没有，整天提心吊胆他会不会突然打电话给我，我怎么可能学得进去？
　　于是，在住校的第四天，我干脆就把手机给关了。
　　我宁愿再也不和他联系，也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
　　或许是我的意外关机让叔叔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周五的晚上，我正在教室里上自习，叔叔突然就来找我了。
　　他说要接我回家住一晚上，打算跟我好好谈谈。
　　一路上，我丝毫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而他也一样，工作上的事情大概没忙完，一会儿一个电话打过来，他一边开车一边讲话，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了家，他还在打电话，看情形是一会儿功夫忙不完了，我便趁机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等他。
　　半个小时以后，他从书房出来了，看见我的头发还在滴水，啰里啰嗦地念叨：“每次出来都不擦干，屋子里滴得到处都是水，看来我真是把你给惯坏了。”等他唠叨完了，毛巾也拿过来了，自然而然就给我擦起了头发。
　　自从我的头发留长以后，我每次都故意让他操心给我擦头发，我觉得这样挺享受的，至少，他会因此而更加关注我。
　　擦完了头，他坐下来皱着眉头问我：“手机怎么关了？这两天连个信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给你发短信你不回，给你打电话都说不上两句，我拿着那手机有什么用？”
　　“不是不给你回信息，有时候事情一多就忘了，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不是在应酬就是说话不方便，我总不能为了等你一个电话，什么都不干吧？”
　　“那你就不能打给我吗？你总有闲的时候吧？你总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方便吧？”我感觉自己的口气就像个怨妇。
　　“你们不是教室不让带手机吗？我就是打给你，你也接不到！”
　　呵呵！他还真够义正言辞的！我脾气一上来，就把话说绝了：“那行！以后这手机我不用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会不会给你打电话！”
　　叔叔明知道我在跟他赌气，偏偏故意借坡下驴：“不用也好，我正想没收了呢！你整天惦记着电话的事儿，学习肯定搞不好。”
　　“叔叔……”我急得眼圈儿都红了，一天到晚见不到他，连电话都要收了，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许是见我眼泪都要下来了，他终于软下声说：“只要你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如果不忙的话，我隔两天过去看你一次，这总行了吧？”
　　隔两天，这真是一个很复杂的难以捉摸的词汇。
　　就比如有人说，我过两天去你家找你玩儿啊！很有可能，那只是他的客套话，他不一定真的会去找你，或者过很长时间才会去。
　　我当时并没有听出来叔叔是在敷衍我，直到我发现他并没有遵守约定来看我时，才恍然大悟，他很有可能只是随便说说。
　　但他并没有真的不管我，隔三差五还会派人过来给我送点儿吃的或者是用的东西。
　　基本上我们只能一个星期见一次面，但他很少专程来学校接我，大部分时候我都是被他们公司的司机送回家，而我往往要等到很晚才会见到他。
　　有一次，我故意问他：“你不是说隔两天就去学校看看我吗？”
　　叔叔先是一愣，似是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过了很长时间才恍然笑道：“可我的前提是，你要先把学习搞好了才行。”
　　一听这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呢！真是太狡猾了！
　　我恼羞成怒地反问他：“你凭什么说我学习不好？我的成绩你知道吗？你根本就是故意耍我呢！”
　　“我昨天才跟你们班主任通过电话，她说你最近进步很大。看来当初让你住校是对的，我不去见你也是怕干扰你的学习。珊珊，你现在还是个学生，那你告诉我，作为一个学生最基本的任务是什么？”
　　这么幼稚的问题还要问！我翻了个白眼，道：“学生不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原来你都知道呀！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就先把眼前的事情给做好，若是你连大学都考不上的话，你怎么让人看得起你？”
　　一般来说，陷入了感情迷局的女孩子，特别是年纪小不太成熟的女孩子，最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所掌控。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见面，常常会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哪里还会集中精神去搞好学习？
　　所以，往往这类女孩儿更容易因早恋而荒废学业，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
　　要不怎么会有人说，人总要经历过许多磨难之后才会长大，才会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不摔个跟头，怎么会得到教训？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我那时候当然也免不了当局者迷，不过我更在乎的是叔叔对我的看法，我怎么能够让他看不起我呢？
　　从那天谈过话以后，我就不再做班上的特殊学生了，坚持半个月才回一次家，我认认真真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了数不清的试卷。
　　何建辉对我的变化看在眼里感到很欣慰，他在私底下对我说：“我就怕跟你考不到一个学校，你要是再不加把劲儿，我都打算高考的时候少做几道题了。”
　　“千万别！”他要是考砸了，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我急忙安抚他道：“你就放心吧！将来你想上哪个学校，我一定争取考上，你别忘了，以前我的成绩可是比你还好呢！”
　　何建辉似乎对我十分有信心：“我相信你，你现在这么拼命，一定能考上，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对于在不在一起这个话题，我一般都不接他的话茬，说多了怕他将来埋怨我故意骗他，所以，在高考之前。我只能保持沉默。
　　黑色的六月，硝烟弥漫的考场，昏天暗地的三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总之，我觉得自己尽力了。
　　接下来就到了估分填志愿的时候了，我的成绩跟何建辉考前预料的结果差不多，上名校有点悬，但是报省内的大学基本上还是没有问题的，何建辉和我同时看中了省内的一所综合性大学。
　　但是，叔叔却建议我报一个师范类大学以便将来做一名老师。为此，他还专门去学校咨询了班主任，给我挑了一所北方很有名的师范大学。
　　我当然不可能听他的，我还指望着报一个跟建筑有关的专业，等毕了业好进他的公司工作呢！而且我也不想离开Ａ市，不想因为上的学校太远了，一个学期都见不到他。
　　最后，我在何建辉的支持下，瞒着叔叔把志愿全填成了省内的学校。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迫使我改变高考志愿的人居然会是——刘萍。
　　那天，我正在家里和何建辉一起下象棋，刘萍突然就来找我了。
　　我感觉到她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于是，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何建辉给支走了。
　　刘萍在沙发上坐下来后，直截了当地问我：“你打算到哪里去上大学？”
　　我很意外，她怎么会这么关心我去哪里上学的事？不过，我没敢跟她说实话，我怕叔叔知道了会生我的气。
　　我很好奇地反问她：“我去哪里上学很重要吗？”
　　“很重要。”她一脸严肃地说。
　　“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我真的不明白她来找我的目的。
　　岂料，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我的心：“我怀孕了，需要你离开几年。”
　　我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头晕目眩，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干净净。这不是真的！叔叔怎么有孩子了呢？怎么会这么快？这绝对不是真的！
　　刘萍紧接着冷笑道：“梁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郑志远吗？你表现得也未免太明显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正常，哪有自己叔叔有了女朋友，做侄女的那么不高兴的？第二次见面你怒气冲冲地要赶我走，我当时就看出来你对你叔叔不一般。从前我以为你只是一时迷恋，可我没想到，我和你叔叔都结婚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不放过他，三天两头让他到你这里来住，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明知道你叔叔不喜欢你，你却非要缠着他，那我问你，你要置我肚子里的孩子于何地？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吗？”
　　“我没有……”没有！我没有缠着他！我连连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你还敢说你没有？！你看看这是什么？”刘萍怒不可遏地把一个手机扔到了我面前。
　　我抖着手轻轻拿起来，这不是叔叔曾经送给我，后来又被他收走了的那部手机吗？
　　“半夜三更打电话，动不动就发短信说你想他了，你还要不要脸？！”
　　面对刘萍的激烈谴责，我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从小到大，我曾对叔叔说过不知多少次的“我想你”，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我怎么能够对一个有妇之夫说那三个字呢？
　　我终于明确地意识到，叔叔已经结婚了，他是别人的好丈夫，还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好父亲，从此以后，再也跟我无关了。
　　我默默地擦了擦脸颊的泪水，颤声哽咽道：“你放心……我一定离他远远的……绝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那就好！”刘萍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希望你能够说话算数！如果我想为难你，高考前我就来找你了，你能考个好学校，你叔叔高兴不说，对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