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墨染朱砂

2、第一章

　　除夕。
　　这天一大清早，便有许多人在醉红楼门口聚集。想要成为那二百个幸运的客人。却没人注意到，倚在二楼窗边的那一抹红色身影。
　　似是在想着什么，目光淡漠又透着一股隐忍之色。若非是市侩的百姓抢着占便宜，这样的人是绝对无法被忽视的。
　　突然这拥挤的人群之间开了条小道，锦帽貂裘的公子信步走进了还未打开的醉红楼大门。这公子眉飞入鬓，一双凤眼微微上挑，嘴角也总带着一丝笑意，衣着打扮是贵族风格，穿在此人身上，却是少了几分庸俗气。
　　门外的人皆是议论纷纷。不止为那公子的外表，更是为他的来头。因为醉红楼在这一年一度的节日里，是不分贵贱的。国主倒是不敢说了罢，总之一般的皇亲国戚来捧场，都要在外守候的。今日这公子提前进去，定有非凡的来头。
　　这公子进门后，立刻有小厮过来替他换下披风。之后门便关上了，仿佛没有开过。
　　醉红楼的小倌领着那公子走到一个房间，公子身后的小厮倒是拿着披风，寸步不离。下人们退去后，小厮还是若无其事一动不动。
　　“有劳了。蓝小姐。”这公子淡然一笑，一双桃花眼泛着点点神韵。
　　旁边的小厮惊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负哥哥果然厉害。我这等小把戏确是瞒不过你啊。”然后又想了一下，眨眨眼道：“这次出门的事，哥哥不要告诉爹爹好不好？”
　　“那要看若倾你表现乖不乖了。”
　　“会的会的，一定不会惹祸啦。我穿成这样，除了哥哥眼力超群，定是无人认出我的。”蓝若倾出门前特意照了照镜子，看见镜子里的青衣装扮，虽是最简陋的小厮服饰，却被她大小姐穿出了一种洒脱的公子风韵。她抿嘴一笑，显然对这打扮是满意的很。“怕只怕，有哪家姑娘瞧上了我，那便不好了。”
　　公子一笑置之。“喂，大小姐，哥哥可要换衣服啦。你莫不是要留下观赏罢？虽说本公子身材是不错，可是有你这么可爱的丫头看着，还是会害羞的。”
　　毕竟是大小姐，这几句话便说的小姐脸红了。道了声“我四处转转”就快步出了门。
　　蓝若倾走后，那公子并没有换衣服。而是轻摇折扇，缓步走上二楼。就在一进大门的时候他便注意到那个倚窗而望的小倌了。
　　来到红衣小倌面前，公子很有礼貌的合上折扇，微微作揖，然后朗声问道：“这位小哥儿可是有心事？”
　　红衣小倌起立回头，那公子瞬间被惊了一下，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男人。眼神中仿佛透着雾气，使人看不出内里的真切，身材细瘦，却不使人觉得单薄，肤色白皙清透，更衬得他柔弱温顺，让人有种欲蹂躏之的冲动。公子怔怔盯着红衣小倌，心内暗道简直惊为天人。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那小倌声音中也是透着凉薄，似乎是经历过什么。
　　“在下，负孜羽。”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负公子，卿泠失礼了。”说罢卿泠颔首作揖以示赔罪。
　　负孜羽微微一笑：“刚看公子一人倚窗而望，莫不是有心事罢？可否说与我听听，也许能帮得上忙。”
　　卿泠摇摇头：“即便有，也是负公子无法帮上忙的。又何必多此一言。”
　　负孜羽也听出了这话明摆着是不想告诉他，于是也识趣的说：“如此……便恕在下冒昧了。”
　　“无妨。公子从澜国北上来我洛炎醉红楼，一路想必是舟车劳顿。公子若累了，便去歇息吧。晚上还等着听公子的天籁呢。”
　　“那便，晚上再见了。”负孜羽笑道，回身欲离去：“卿泠小哥儿也早些回去，北城除夕寒冷，别冻坏身子才是。”
　　卿泠颔首，目送负孜羽的背影。
　　“对了，”负孜羽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来到卿泠面前，轻声说道：“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男人。”说罢邪魅一笑，大步离开。
　　卿泠的耳边还能感受到负孜羽的温润气息。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照理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了，卿泠自己也搞不懂为何还会心惊。
　　看看楼下拥挤的人群。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开门了。于是卿泠也关上窗子，回去准备。

　　洛炎的百姓大多贪便宜爱热闹，大早便去醉红楼等候。却总有淡泊的人不愿凑这份热闹，除夕只在家吃些年饭，便像往常一般度过。
　　洛炎城最有名的药铺听絮馆的老板便是这么一个人。
　　这老板医术卓绝，心肠亦是一等一的好。听絮馆的药，只给需要的人，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有病症，听絮馆皆尽心医治，付不起药钱的人，连药都是免费提供。于是听絮馆便在城中得了个好口碑。
　　当然也有人疑惑了，老板并不像个有钱人，为何日日行善却能保证听絮馆不倒呢？老板也有自己的方法，富贵人的药钱多收点就是了。这样一来富贵人家也算是积德了，何况那些钱于他们根本不算事儿。
　　这日除夕，老板依旧是呆在馆里不出门，听絮馆唯一的杂役却坐不住了。
　　“老板啊，大除夕的根本不会有人看病啦！我们关门去醉红楼玩好不好。”小杂役安沐急得跳脚。
　　老板却不慌不忙：“病痛无常。你又怎知除夕没有病人？我记得有一年除夕可是有个病重的人来看病的。”
　　“拜托，那是三年前了好吧？没记错的话那病人也是大过年的吃多了撑着了吧？哪会有那么多吃货撑到啊！”安沐的孩子气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我说不行。毕竟我是老板啊。招你做杂役不是要你和我作对的。”老板叹气，“而且我有感觉，今天一定有人来看病的。”
　　“霍祁渊！”安沐气的牙痒痒，每次他总拿自己他手下打工的压她。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老板的确是个好人，以至于她可以直呼老板的大名而不被责骂扣工钱之类的。
　　“安沐，你小孩子脾气要改改了。这样吧，元月十五我领你去看花灯总可以了吧？”
　　“……好吧。”安沐知道这是不喜人多热闹的他最大的让步了。
　　安沐无聊的擦着已经擦了八遍的桌子，心中不满的抱怨。这时却又人踏进了听絮馆。成为了三年里第一个除夕看病的病人。
　　“还真有人啊……神了！”安沐讶异。丢下手中的抹布，笑脸相迎。
　　霍祁渊淡淡的微笑，清俊非凡，安沐看着都有些心动。“公子可是来看病的？”
　　“嗯。”
　　“请坐吧。”
　　那公子坐下来，霍祁渊才细细打量他一番。那人身材修长，消瘦。着白衣，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随意地用一根白色布带扎了，面容清秀无比。
　　霍祁渊边把脉，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公子不是洛炎人吧？”
　　“通州人。”
　　“哦……”霍祁渊感到这公子脉象似乎有些紊乱，确实是不正常。可就连他这种水平人不能看出是何病症。
　　“公子这脉象并无大碍，大约是劳累所致，在下写些药方，公子回家煎服，一月后来我这里复查。”边说着霍祁渊边提笔写了张药方拿给安沐。
　　安沐接过瞧了，不过是黄芪、当归之类的普通药材。虽疑惑不解，却也乖乖抓了药。
　　“多谢。”那人接过药材，准备付钱。
　　“不必付钱了。一月后再结清也不迟。”霍祁渊忙拦住他。
　　“如此便多谢了。”
　　“请问公子姓名？”
　　“华音无。”说罢他便走出医馆。
　　霍祁渊一字一画的在册子上写下他的名字。叹了叹气。
　　安沐蹭过来问道：“怎么？”
　　“他的病我诚实没有见过。却怕说出来是他心里不安，只得骗他是简单病症，这一月我便去寻访些神医，看能否知道是何病症。”
　　“那……元月十五……”
　　“咳咳……到时再做定论……”
　　安沐差点哭了。苍天啊，人心肠太好也是种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