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狂澜》柒戮双

2、第二章

　　我以为我和安寒要在“蟑螂阁”待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没想到才进来第二天一大早，南傲鸿跟前的狗腿林公公就带着一大群奴婢太监，捧着圣旨十分庄严的对我宣布——
　　我不仅立马就可出冷宫，更是被南傲鸿加封，封了皇后。

　　本来林公公一来的时候我还睡眼怔忪，等听完那圣旨，仿佛一道闪电噼里啪啦将我劈得外焦里嫩，什么？皇后？
　　“你确定是你们皇上封的？”我皱眉，有些踌躇，南傲鸿他发什么疯？
　　“回娘娘，正是。”看吧，称呼又从“姑娘”换回了“娘娘”，若没有南傲鸿亲自授意，他忠实的跟班是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对我说话的。
　　“……”我狠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仿佛筋肉都抽搐，原来不是梦啊……认清这点，我还是面无表情，因为，我已经傻了。

　　从始至终，我都对被打入冷宫——这件在任何一个妃子看来都很悲惨的事毫无伤感。可在南佑国这种封建的民风中，相信如果是贞烈一点的女人，自己的相公为了另一房而冤枉自己掴了自己两巴掌，还被打进冷宫，想必都是要撞墙服毒上吊等等贞烈的死去的。
　　而事实证明，也许我着实脸皮天高地厚，或许南傲鸿在我心中要想从仇人转为相公实在不可观。再之他是帝王，做不到只纳一妃，但能心系一人也是够向往爱情的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但就算心系一人，也跟我毫无半点关系，所以我虽十分憎恨南傲鸿那天杀的两巴掌，但内心着实对他把我打进冷宫这事儿毫无惊讶。

　　一番碎碎思绪，回过神来已发现我竟身坐凤轿之内，猛然想起恍惚间听林公公的讨好，道按南佑规矩，皇后出行，定是凤轿迎接，百人跟随，皇后娘娘，请。

　　……我可以跟他说眼前流苏曳曳灿烂得我缓不过眼吗？或者是我有孤僻症我不要看见这么多人？
　　可最遗憾的是，我当时是被安寒搀着，发呆来着……= =

　　眨眨酸涩的眼，手臂上还泛着的疼令我清楚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可我依旧觉得现实亦如梦，昨天我还是下堂弃妃，今儿却身坐凤轿，位居后宫之首……
　　而容妃，昨日她才被我名义上“毒害”，今日却要耐住心酸，将娇弱的身子跪于我身下……想着都替她可怜。
　　口中逸出一声哀叹，大为光火。
　　我很想问是南傲鸿脑子坏了，还是我爹势力滔天，不仅将我救了出来，更是逼着南傲鸿加封他最为厌恶的我。
　　结果我得出的结论是，都不可能。

　　南傲鸿虽然为人着实讨厌，但传闻他的聪明才智闻名天下，从小便顶着南佑第一才子的称号，二岁吟诗，五岁成诗，六岁便能写出一篇几千字的好文章，这种变态的脑子，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他深感厌恶的我而坏死。
　　而我爹虽是丞相，但毕竟只是丞相，要知道我得罪的可是后宫女人所谓的依靠，我的生死全凭他的喜怒，所以想饶是丞相老爹想把我从冷宫弄出来，也是着实要废一番功夫的。

　　再加上他混迹官场多年，都快活成人精了，自是知晓不可树大招风。
　　天大地大，天皇老子最大，女儿还可以再有，但荣华富贵却只有一次。这种时候为了救我出风头，惹恼了上位者，只怕以后死得更惨。

　　可立马我狠狠地发自内心将自己唾弃了一番，认为自己实在太没良心了，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亲人？我虽然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为了情可以付出生命的烂好人，但我自认还是很重情的，起码在未来也应是如此。
　　当然，未来的残酷不是我所预料的，亲人原来都是假的，仇人原来都是骗人的，总是提醒自己要重情重义，对自己好的人一定要待之加无数倍好，但终是命运逼得人无情无义。

　　坐在繁复华丽的凤轿中，心绪复杂，就突然地想起一句话：当你感受到懦弱的时候，就把手握紧，拳头有多紧，心就有多硬。
　　说这句话的人我似乎不记得了，努力想想还会有一丁点熟悉的感觉，竟溢满心间，顿时安心不少。这种安心不是刻意的，似乎出于一种本能，脑海霎时划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分不清男女，看不清样貌，只一瞬便是消失，徒留我又很是疑惑的发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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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说被不被人承认，名义上我已经是个皇后了，在这极地大陆中，南佑也位列四大国之一，我正当是被凤轿接于那后宫正主才有资格享受的风栖宫，看着宫中跪了一地奴才婢女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恍然如梦。
　　我觉得我生错了人家，别的贵族在接受人朝拜的时候总是那么自然，哪像我，明明是个相女，现在成了皇后，却觉得被呼“千岁”要折寿？
　　最后又想不通了，便很懒地给自己硬找了条以被打入冷宫为例的理由：我命贱……= =

　　因还是早晨，按南佑的规矩，后宫妃子清晨是要来风栖宫给皇后问安的，但现在和一群勾心斗角看我极不顺眼的宫妃，想来便头痛。
　　最后，我让同我一道驻入风栖宫的安寒吩咐下去，对外宣布“皇后感染风寒，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理儿搪塞，外人都以为我是进过冷宫身体和心理都没缓过来，便识趣地不来叨唠我。于是我非常幸运的度过颇为平静而诡异地过了一天。

　　是夜，我抱着一坛御酒，坐在风栖宫屋顶上边看星星边给自己灌酒，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坛，当然不是因为我醉了，我可是那种连号称”千杯不醉“的安寒都怕跟我拼酒的奇葩。
　　但可惜的是奇葩的出处我一直没搞明白，想起以前丞相府一家，除了我大哥能喝点，其他人皆是不胜酒力的，但我大哥拼酒都拼不赢我，说我不是肚量大，而是喝不醉，甚奇特。
　　从前在丞相府的日子，只有三个月的记忆，他们在我八个月前醒来，声称我从前因身子孱弱一直住在座佛寺中，一天出门游玩不慎跌落山崖，命大之余却丧失了从前的记忆，便被他们接回了丞相府，但我心中却觉得这一家人离我非常遥远、陌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他们身上找不到血脉相连的感觉，甚至是在待我最好最亲的大哥身上。

　　喝着酒回想往事，从我知道要入宫大哥后死活不同意最后也没拦住开始，到这半年被宫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奴才欺压，忍气吞声的日子。顺便将昨日在碧落宫里发生的一切分析了下，至今我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
　　可能是南傲鸿想将我废掉找的个理由，可能是容妃恨我跟她占了同一个男人，也有可能是南傲鸿得罪了谁谁谁，他们便阴险地想毒死他心爱的女人，结果毒没下成功，便将罪名赖在我身上……反正，一切皆有可能。
　　我一个激灵，越想越觉得，哎娘呀不行，我要再在皇宫里待下去要么成精要么废了。
　　这么两样都不行，别看我外表挺暴躁挺狂傲的，但是我真心觉得我的内在非常单纯可爱善良，非常不愿这人心险恶的皇宫泯灭了我宝贵的人性，以前什么事，就连南傲鸿掴我两巴掌我都可以大度不计，但前提是我是要立马走人的。

　　又猛灌了一口酒，有些辛辣，却可暖身。我从屋顶往下望，深夜的皇宫如一头沉睡的猛兽，虽然睡着，却始终是头猛兽，美丽、繁华，却如罂粟般一如既往的危险。
　　想起了安寒，借助夜色的帮助，想必她应是按我吩咐在风栖宫四周都堆满了干柴，只要我手中酒坛一砸落地，风栖宫便会葬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想着我完美的计划，想着我即将逃出这牢笼，带着自由的喜悦，扬起我入宫这半年来最爽朗的笑。

　　站起身，立于风栖宫碧瓦之上，通透美丽的玉能让我站的很高，但也可以让我摔得很惨。
　　夏秋分时的清风悄然吹来，凉爽却不寒冷，我再次将酒坛口对着嘴，仰头使劲晃了晃两下，终是再倒不出一滴。勾唇一笑，将酒坛一抛，那一坛子可不像昨日南傲鸿抛的轻飘飘的丝帕，直线下坠，一瞬间便听见“砰——”的一声，酒坛，碎了。

　　一个洒脱的转身，我刚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一人影挡了路。

　　兴许是来人本身就生得面如冠玉，如天神般光华过甚，在这浓浓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出，墨发随风飘逸，身形俊朗挺拔，只是衣衫微微凌乱，脸颊微红，像是喝过酒，一双鹰眼炯炯有神但还夹杂着我看不懂的着急，气息稍快，看起是刚刚很着急地飞奔而来。

　　看见我转身盯着他，他身形一颤，面上努力维持着冷酷，还是被我细心地发现他的颤抖。
　　“你来干什么？”我没料到他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跑来，感到了不对劲。

　　“朕来干什么？朕还想问你想干什么？朕告诉你风狂澜，只要朕在一天，你想出去，不可能。”
　　位居高位，他一向隐忍，可跟他吵过架的人都知道，他越是隐忍平静，越是恐怖骇人，一双鹰眸看起毫无波澜，但我还是能清楚看见最深处的幽幽冥光，寒冷刺骨，跟他这人一样。
　　他怎么知道我要出去？瞳孔一暗，谁出卖了我？

　　“你不知道祸害留千年，你都能在那么久，难道你想我在这破皇宫里时时刻刻祈祷你不在了？省省吧南傲鸿，”对上他快要爆发的眸子，我怒极反笑，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告诉你，想拦住我，更不可能。”

　　他是傲，我是狂，一旦对上，便是飞沙走石。

　　打断我们之间激流暗涌的是风栖宫底下燃起的熊熊大火，我往下面一看，火势凶猛异常，像是在这座沉睡的猛兽身上无限蔓延。不禁勾唇，安寒做得很好。
　　转过头直面对着南傲鸿，许是终于要解脱了，我心情很好，更是对他展开很大一个笑容，灿烂至极：
　　“现在，你再也迫害不了我了，再见，不，再也不见。”

　　话还未落音，不顾他绝望地想要想要靠近我，我飞快一个转身，跳下熊熊火光中。
　　“唯双！！你给我回来——”似乎屋顶是南傲鸿的吼声，我觉得我幻听了，一瞬间竟听出了绝望，但又想起唯双是谁？他居然没自称“朕”，当真还是幻听了。

　　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往下坠，嘴角轻轻勾起谁也看不见的笑。

　　别了，吃人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