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碧落宫的一方天像被一盆水泼过,冲去了前几日的漫天乌云,碧空如洗,可却没给我带来一丝晴朗。
因为南傲鸿来了。
大厅之内,南傲鸿身坐主位,身旁站着跟了他十几年的跟班林公公,身下跪了一地我碧落宫的婢女奴才。
明明他是坐着的,可那一双鹰眸浸了寒气,似乎比谁都不爽,冷冷地盯着乖乖立在一边的我。他平日最注重威仪,可这时连上朝的龙袍都未来得及脱,想必是刚一下朝就直奔我这碧落宫。
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那一盯便似乎刺了骨,我浑身不舒服,内心很是不忿,刚挺了挺腰板想要抬起头,却被跪在一旁的安寒偷偷扯了扯我的袖口,作为多年主仆我们自然充满默契,自然懂她的警示,撇撇嘴继续低着头。
“谁让你站着的?”他眼神阴冷,盯得我发毛,即使我不抬头也能想象出他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却终是开口了,那声音使整个大厅都笼上厚厚的寒气,我脚下一地的奴才都在颤抖,有几个胆小的婢子还哭了出来。
“……那我坐着?“我愣了愣,从不知道南傲鸿还会关心我,不过明显是我想多了。
“不要给朕装傻,朕以为你有自知之明,”不知何时眼底突然冒出一双金边龙纹的靴,我不由自主抬头,目光一路往上,头仰起时便对上南傲鸿一双充满嫌弃的眼,深邃霸气却令人讨厌。
“你,不配坐。”
不等我说话,他突然一掌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还用上了几分内力,痛得我觉得自己下巴都要碎了,刚想挣脱他,“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
我抚上脸颊,痛得我抽气一声,手拿下来时还沾上了腥红。
望着手中的血,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从前他虽讨厌我,但碍于我父亲丞相之位,只限于对我冷言冷语,可现在却掴了我一巴掌,掴的嘴角都流了血,痛,却不比火气来得更狠。
敛下睫毛,长长覆住双眼,却覆不住从眼底萦绕身遭的怒气。拳头紧握,不太长的指甲直掐手心肉中,仿佛掐出了血。
“怎么,不服?”冷漠的声线令我身遭一地的奴才瑟瑟发抖,可我听来只有无限怒气。
“你个混蛋——”,抬头露出燃着火光的眸子,我一掌朝南傲鸿拍去,自从入宫我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南傲鸿就算再嫌恶我,他那些整日勾心斗角的妃子就算瞧不起失宠的我,但碍于我家世显赫,也从未有人敢如此挑衅我,但现在——
涉及尊严问题,就是天皇老子我也灭了!!
满腔豪情地,也很不幸地,握拳刚挥出去的那一瞬,我就被像一冰冷的小物什点住穴位,从穴位处开始冰凉,全身僵住,抬起的拳头放不下去,血从拳内流出,阴狠的表情被定格住,相信一定又令人胆颤又有些好笑。
身子不能动了,头脑却清醒过来,那么冰凉不易被发现的暗器,还正点中穴——天杀的,除了该死的安寒,除了她一针秒杀一人的冰叶吟,谁还会这招?
在南傲鸿掴我第二巴掌时,我不是躲不过,而是不能躲,那巴掌声又导致大厅外刚栖上树的鸟儿快速飞逃,惊落一地叶子。
“继续啊,还想打朕?朕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他放下又掴了我一掌的手,还摆手让一旁的林公公拿了条上好锦帕擦擦手,抬头看着我早已肿得老高的脸颊,眯了眯眼,手一扬那丝帕被抛向空中。
瞬间他一个箭步凑向我耳边,那暧昧的姿势,不知道我们之间关系如何恶劣的,还以为我们正郎情妾意、打情骂俏。但我始终是知道,即使我僵着头看不见他的脸,但也能想象出那张金絮其外的皮面布满了得意和嫌恶,一时只觉寒气从耳朵传遍全身。
“风狂澜你听着,娶你不过是和你爹的一场交易,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别的朕不管,可你竟敢给容儿下毒……”他顿了顿,手翻转间内力袭向那正从高空落下的锦帕,正中锦帕,一瞬间便四分五裂,洋洋洒洒,在我碧落宫落下一片碎絮。
南傲鸿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眼中厌恶深深印在我的瞳孔之中,直达脑海,“朕定要你生不如死。”
那声音寒得让我想起我书房中的一本《远古志》,那里面说远古修罗就算哈一口气都能让大地冰冻三尺,我再想南傲鸿可以圆满地成为一只修罗了。
我呆呆地看着满地碎絮,身觉自己命运即将如此。从高处落下,再无回身之地。
这么想着,脸颊的肿痛似乎更厉害,疼得我在内心里打滚,奈何身子动不了,面皮僵硬的想要抽搐却动不了,很易让人联想到一种叫僵尸的远古生物。
“小林子,传朕口谕,澜妃因嫉生恨,妄图毒害荣妃,还以下犯上挑衅龙威,本该当诛,但念其父亲风相为我南佑建下丰功伟绩,容妃生性善良,不忍杀生。”他顿了顿,“把这妒妇打入冷宫,面壁思过。”留下这么几句话,他昂首离去,大步快速,似乎再慢一点就被我这地狱般的碧落宫烧的灰飞烟灭。
“奴才遵旨。”一旁的林公公领命向他离去的背影作揖,允下后便挺直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恭敬却疏离:“姑娘,请。”
明明是很平淡的几句话,却说得我真像下了冰窖窟窿,明明是暖暖的艳阳天,却真有无数股冰水渣子往我身子里灌。
他说什么?我毒害容妃?我想了想,这容妃我当然知道。
据说容妃是几年前他狩猎落崖时救下他的一名山野村姑,后来两人暗生情愫,可门第不合,一直等到南傲鸿继位时才力排众难封她为容妃,据说那年南傲鸿还跟极地大陆另一大国——东尧国的一位公主和过亲,但那公主在一年前宫内称是病死,但我深深觉得,这可怜的公主被他和容妃给气死的。
谁不知道容妃是他的心头肉,我干嘛要去因嫉妒害她?我又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妒妇,何况这“妒妇”二字前提条件还是嫉妒南傲鸿的女人,天晓得他虽长得颇对得起南佑国威的,但我又不找虐,何苦喜欢相看两生厌的他?
此时穴位再次被击中,身子又能动了,放下酸慰的手,活动下僵硬许久的身板,另一只手抚上脸颊,刚一碰到却疼得我“咝——”地抽一声,天杀的,痛的我一低眼就能看见那肿得高高的脸颊。
“姑娘,请。”不愧是从小跟在南傲鸿身边的跟屁虫,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可那套礼节却毫不生疏,笑容得体而疏离,两次催促,连称呼都从“澜妃”改为了“姑娘”。
我盯了他一会儿,想是自己一辈子都可能不会这么会装,直到盯得他全身发毛,想再次开口,我方才咬牙切齿,缓缓点头。
——————————————我是进冷宫的分割线= =——————————————————
我深深觉得,我可能是第一个不是哭着进冷宫的,更不是第一个看到冷宫哭出来的,以至于管理冷宫的那婢子对我很是惊诧了一会儿。当然,之前一阵对我这副肿着的皮相还能夸张得流口水就暂且不提……
因为面部问题,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甚幸灾乐祸地看着安寒不停扫视冷宫,蹙着的眉。再陪她环顾周围,可又想到自己以后也要住在这儿,觉得刚才的幸灾乐祸颇为讽刺。
冷宫,真心连宫都算不上,能住能供人站的地方比碧落宫茅厕还要小,连我现在脚下都踩着各种虫蚁的尸体,和不知哪代跟我命运同样悲惨的女子遗物。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得亏是在冷宫看尽世态炎凉的婢子,现在待我们的态度又回到了冷漠,语气连一点起伏都听不出,“看你们也是聪明人,应是知道自己的处境,既然你们来到了这儿,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要做什么无用功,人,要贵贱自知,各安天命。”
安寒的性子很闷骚,一听唠叨就冷起来,一冷起来就可以比那些宫中禁卫军还冷漠果断,于是乎……那婢子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她眼光秒杀出了这个“蟑螂阁”……咳,姑且这么叫吧。
因为冷宫没有热水和柔软的丝帕,我也就不管那肿着的脸,反正根据以前的经验,我身上无论有多大的伤,什么药都不用,过几天就会自动好了。
为了报复在我即将一拳报得大仇时,安寒点了我的穴,我甚亲和地把她踹出了“蟑螂阁”,一点灰尘都没给她留,反正她自幼习武,体质倍儿棒,怕什么?
于是我又很淡定地在睡前赶跑了与我抢窝的老鼠兄弟,在一众蟑螂的围观下酣然入睡,从内心身处感谢我天性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但当时我也不想想,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相女居然不娇生惯养,是为什么。
夜至,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一袭女王盛装,登上了南傲鸿的皇座,手中是一根长鞭,南傲鸿跪在我脚下泪眼凄凄,我在梦中大笑三声,刚想甩起鞭子在他身上抽个皮开肉绽,不想他突然凑上前来挠我痒,话说我脖子最受不得痒,一碰便像着了魔似的乱抽,想挣脱他,却猛地……很意外的,轻轻地,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住。
敌人在旁,还公然侵犯,我倍感愤怒,抓起南傲鸿的手臂就低头咬牙切齿地撕咬,竟惹得他一声闷哼,哼,连在梦中都不准我欺负?
怒火中烧,只听我一声怒吼:“南傲鸿你才下了毒你全家都下了毒!我那么纯洁善良可爱活泼开朗我毒你爱妃我脑袋被门踢了啊?你白痴啊你巴拉巴拉巴拉……”
“对不起……”我清晰的记得,在梦中,或许是现实。
他说,他错了。我想,我傻了。
“恩,再说一遍。”我有些不敢置信,但想起这是梦便释然了,很骄傲地呓语。
“……我说,又又,我错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听出来的,大概是心吧,他的语气有些疲惫,带着深深的无奈和爱。
“又又是什么?”我觉得我在梦中,在他的怀抱里,一阵龙麝香幽幽吸入鼻中,像是又要睡着了一样,懒懒的,却很舒服。
很久我都没有听到他说话,原来在梦中他也可以这么深情,不过我想现实他也有过,但一定是对着那个他深爱的容妃。
但不知道连我这么想也没把自己想郁闷,是不是因为我终究不喜欢他的时候,耳畔有呼吸声掠过,痒痒的很敏感,我抽了抽身,一小小的消停,随即又感觉一双手抚上了我渐渐消肿的脸。
“又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