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辅·前篇》F.L.Y.young

48、此生无缘（3）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已经不再是星辅却还能使用星辅才能拥有的力量，虽说是天意没有将力量收回去，但是那些力量也许是以什么做燃料来使用的，你总要以相同的代价来换取，虽然我不清楚代价具体是什么，如果我所料不错，踏恐怕是……”
　　她记得当时自己制止了绍卿接下来的话，只是笑一笑，道：“既然不知道是什么，那就不要说了吧，其实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不也是一种代价吗？况且，我现在还需要力量，若是因为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太沉重而不再使用，我会觉得更对不住自己……”
　　现在，她终于知道代价了，果然是……生命啊！她在心中无奈地叹惋。忽然察觉到西哲身上汹涌而起的气息，北释知道他也要使用燃咒预言了！因为疼痛，她之前一直紧紧地抓着西哲后背的衣服，靠在他怀里颤抖，但是现在她将环抱着他的双手艰难地腾出一只，来覆在西哲的紧握的手上，打断他不珍惜生命的做法，然后进一步地燃烧自己的生命——
　　“舜王，诛神决第三式！”随后，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哲……不要……你的力量，阻止不了……”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口喘息起来，随后是不断的为繇帝的预言！那些招式的名字像是催命符一般，让她周身的火焰燃烧得愈来愈旺！
　　舜帝听后一怔，但随即使出招式，莫邪竟在繇帝的胸口上狠狠划过，留下破损的衣物和一道像鞭子抽过一般的红痕，繇帝也不免惨叫一声，气愤之余还不忘大喊一声——“叛徒！”
　　“北释，停下！停下！停下！！！”西哲不断地大喊，然后紧紧的、不顾一切的抱住北释，“停下，停下！！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声音到最后竟是哽咽起来。忽然间，他觉得肩头一湿，却是被她的泪水与血液所染！
　　“释！释！释！！！”他不断地呼喊着，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将她拉回来……他懂她的意思！他日后会是玄昼与槃海的星辅，所以北释不会允许他出任何事的！若是他要强行使用燃咒，她会毫不犹豫地死给他看！他知道，她是与他并肩而行的人，她一旦决定好了的事情，永远改变不了，即使——请求的人是他……可是，他是星辅！他还有职责在身！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让她停下来。可是，该怎样？！
　　他的声音北释自然听到了，可是——她停不下来！她因为咒的强迫作用，是非要为繇帝预言到他赢了为止的！可是繇帝若是赢了，这就代表着舜帝会死！为了玄昼与槃海的百姓、西哲未来的子民，她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西哲将是首任的两国星辅，他会穿着大礼服，在万人的朝拜下走过，走到君王身前，发誓永不离君侧，誓死效忠，所以——舜帝不能死！西哲也不能使用燃咒！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不能、也不可以早早离世！既然西哲不能死，而她的生命所剩不多，燃尽也是迟早的事，那就——
　　让她代他燃烧生命吧！若是生命燃尽了，她就不必再为繇帝预言，玄昼与槃海的百姓，甚至是天下苍生，都可以过着幸福安定的生活……这明明是她一直期待着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不舍？为什么她在心痛？为什么她不断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只希望打斗快些结束，而她能侥幸地活下来？哪怕只有一年也好……
　　是的，她仍有放不下的情！因为西哲，她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留恋。
　　真是好笑啊，星辅本就是没有自己的人了，他们在宣誓效忠时，就已经失去了一切！在那一刻，一切都会改变！可是，为什么，她现在拥有了只有有了“自己”之后，才能拥有的感情？难道，她在之前的认知，一直都错了吗？尤记得那天，她对西哲说过，要为自己而活，这就是结果吗？而且，她是真的为自己活过了吗？她不可能抛弃槃海的百姓，这是她自己从心底里清楚的一件事！所以，她始终都没有放下责任感，这是为了自己，而不放下的感情，所以也算是为自己而活过了吧……可是不仅是责任感，她也放不下自己的感情……而那同样也是“自己”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她现在只有怀着侥幸继续！
　　一个又一个的指令从她口中发出，西哲无奈，只得协助她提醒舜帝。当然，这是在没有动用燃咒的情况下。这个时候，西哲忽然后悔，为何莫邪没有刃？！舜帝的武艺本来就略胜繇帝一筹，若是毫不休息地打上三联两夜，赢的人必定是舜帝！可是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他能感觉到北释握着他的手，于颤抖中正在逐渐变凉，而她周身的火焰更是急剧减少，一点一点地熄灭掉。他恨！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突然，猛烈的剑身相击声传入耳中，却是舜帝骤起奇招，荡开了繇帝的剑，莫耶指着他的咽喉处。就在此时，北释的燃咒燃烧速度忽然一减，最后剩余了一星火苗不再燃烧，幽幽的、顽强的立在空中，不断跳动着。
　　西哲的脸色一喜，随后又是一沉——北释的生命，恐怕就只有几个月了……随后他望向场中，却是大惊——繇帝的剑还没有脱手！他依然握着剑，但手臂不住的颤抖却是泄露了他的无力，以及无法再继续打斗的事实。
　　这时，只听繇帝冷哼一声，道：“就凭这无刃之剑，你也能伤到朕？！”
　　“如何不能？！繇王，你莫欺人太甚！你信不信我让莫邪立即开刃！”天空中云雾忽然被什么破开一个大洞，一只巨大的鹏鸟一跃而下，起身之上还立着一个年轻人，青蓝色的眼，石青色的发，肩上的彩色绶带之上，五彩流光静静地流淌着。
　　“星隐？”见到此人，南羽与东瑜大惊，而繇帝也认得他，认得为他造了干将与银缶的绍卿。他的脸色随即一沉。眸色暗了几分，那神色却丝毫不是放弃。
　　绍卿自鲲鹏背上跃下，来到西哲与北释身边，抬手用金之气息稳固住北释那仅存的星火般微小的、不稳定的生命之火。“抱歉，我来晚了。”绍卿用只有那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从虚海过来要这么长时间，要我去除或是封印那个安在心脏上的咒都有些麻烦，要等此事过后再处理。释曾经是北星辅，应该还是能参加天审，若是通过了便能活命。”
　　“真的？”西哲喜悦方分，而虚弱地靠在他怀中的北释也不自觉地也微微笑起来。
　　“繇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绍卿转过身来，对着繇帝质问道。
　　“你身为星隐，无权管君王之事！不错，我想当天尊，而舜王死了就可以！所以，预言！”握着剑的右手骤然扬起！
　　“斩龙式！”
　　“陛下！”
　　“哐”的一声，却是莫邪挡住干将，而就此时，绍卿大怒，一道闪电自云层中瞬间劈下，打在相接的两剑上！
　　大雨即刻就变成了倾盆雨，而那雨——浇灭了北释最后的一星生命之火！那细小的火苗跳动几下，终究——熄灭！西哲震惊地看着怀中那即将离去的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于北释的脸上，已分不清雨水和泪水，竟像是天在为她的离去而哭泣！哼啕大哭！
　　因为莫邪乃神木所铸，所以舜帝安然无意，而繇帝手中的干将于方制后掉落于地上，他那欣长的身体，也随之倒下！他躺在地上，眼睛大睁，头发更是根根竖立，身上电光乱窜，不知生死！
　　北释忽然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失去了什么，连疼痛都逐渐远去，所以，是要死了吗？她抬起另一只来，艰难地举起来，万般艰辛地触到西哲的脸，而后者一时间竟怔怔地看着那只手靠近他的脸。她颤抖却又轻柔地抚上他的天蓝色的眼睛，还有他那朝霞一般迷离的橘红色的发丝……她多想再看一眼那纯净的、无瑕的天蓝色啊！她相信，她颜色里，沉淀了这世间所有的蓝色所有的美好！可以她看不见！无论她将眼睛得多大都看不见！可是，她却知道，西哲在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地碎了的梦境。
　　“怀奚，她唤道，“我爱你……”
　　“释”！无需再多说什么，他颤抖、哽咽着的、像小兽悲鸣的声音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西哲……”她又道，“做一个伟大的槃海玄与昼的……星辅……”
　　“释……”
　　她感觉到，意识，呼吸，温度，一切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她的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跌落下来，“你是……我此生的……唯……一……”只有西哲紧紧握着她的手的感觉还在，但那也只有一瞬了。随后，北释的眼睛闭上，头偏自一边，安静得仿佛睡着一般，连先前在嘴角的血迹，也像雨中冲刷殆尽，真得，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但西哲知道那不是睡着，而是——死亡。他怀中的光亮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不在了！她不在了！她不在了！！！
　　“释！释！！！啊——！”他紧紧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还存在着余温的身体，但他，始终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她不在了，她再也——不在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唤他“怀奚”的人了！因为，她，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
　　他哭泣！用尽全力地哭泣！好像哭就能忘记这个他无法忘记的人一般……
　　远处，舜帝和绍卿站在雨中，与军士们一同，无言地听着那痛苦绝望得，好似没有任何希望的哭嚎声。在那悲恸的哭声中，天地间，雨水冲不走，化不开的，只有悲伤。连雨声都压抑着，压抑到只为那无尽悲恸的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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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绍卿来到纵星阁，在阁顶的星空下找到了观星喝酒的西哲，他坐下，与他一同无言地酒。“其实，有可以救回她的方法。也不能说是救回吧，是……”
　　“复活？”西哲平静地说出这个词，天蓝色的又眼与他对视，前几痛苦过的痕迹早已经消退。“果真有？”望着绍卿惊讶的表情，他微扯唇角笑道：“我是星辅，她……想让我成为一个伟大的星辅，我若是想着她太多，既痛苦——又，让她伤神，不是吗？”那笑容，比起往日，多了太多苍桑。“所以……那方法——是什么？”声音里还是有着隐约的紧张。
　　“释的坠饰，你还留着，对吧？”绍卿问道。而西哲按了胸口来回答绍卿的提问。
　　“那是保留着她残留着的意与破碎的魂魄的媒介，若是你成为是星隐被人接替后带着到蓬莱去滋养较长的一般时间，或许能……”望见西哲正准备拜托他的表情，绍卿赶紧补充道：“抱歉，这事还必须你自己来，因为她只对你有情意。”
　　“成为星隐，还要被人接替？”西哲默默念叨着，随后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那要多久的时间啊……
　　“你，会等吧？”几乎不是用的疑问句而是肯定句，绍卿问道。
　　而西哲望着夜空中陨落的一颗星子，坚定地、毫不犹豫地道：“会！”
　　因为，她也是他此生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