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手可摘星辰》陈小妖

42、新年夜（一）

　　方若绮从钟湘家回来以后便找到黎湘离，将钟湘的故事一字不落地汇报。
　　原来以为钟湘在隐退之后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不料天不遂人愿。钟湘的丈夫是个自命清高的作家，想写遍人间疾苦却又不屑去体验人家疾苦，他的作品华而不实，渐渐无人问津，家里的收入一日比一日紧张。钟湘无数次劝说丈夫出去找份别的工作，可自视甚高的丈夫既看不起出卖体力的底层劳动，又做不成光鲜体面的上层职员，只待在家里挥霍钟湘从前出唱片演出攒下的钱，后来他甚至酗酒成性，动辄对钟湘非打即骂。他们的孩子也因为丈夫酗酒的关系，生下不久被确诊为脑瘫，没过几年便离开了人世。
　　孩子的离去让钟湘对段婚姻彻底绝望，她只身一人离开了那个家，来到了那个村子，独自生活到现在。从头到尾，那个男人除了追求她时那一句空口无凭的誓言，什么也没有给过她。
　　方若绮曾问钟湘，介不介意用她的真实经历去充实剧本。钟湘只说希望她的经历能为后来人提个醒，婚姻虽不是女人的全部，却能颠覆你苦心经营的人生，切莫因为身心疲累而草草交付了自己。
　　黎湘离听后也只是唏嘘，曾经那颗光华璀璨引万人向往的明珠，如今却落得隐身荒野，晚景凄凉的下场。他摇着头，若有所思地去补写剧本。方若绮望着黎湘离的背影，总觉得他进来身体异常衰弱，每每提醒他去医院检查，却总被他以电影拍摄为主搪塞过去。

　　今年的春节来的早，窗外还天寒地冻，红灯笼却挂满了大街小巷，中国年的气息在这座城市弥漫开来。
　　方若绮只接了一些录播的综艺节目通告，纵使她没有家人可团聚，也想趁着过年放自己一天假。原本只打算安安静静在家睡一天的，却意外接到了王瑞恩去山上堆雪人的邀约。
　　方若绮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曾经做梦都想与王瑞恩牵手嬉戏山水间，可如今她对自己的心是那么不确定。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王瑞恩亦是如此。
　　果不其然，两人一路无话。
　　他们已经很久没约会，小别的情侣总是有数不尽的衷肠要诉，可这短暂的分别带给他们的只有沉默。狭窄的车内，没有小别胜新婚的亲近，只有飘忽不定的思绪和相对无言的尴尬。
　　方若绮不想没话找话让气氛更加尴尬，把头侧向窗外欣赏那一片白茫茫。冰天雪地，哪里有女孩子愿意冒着严寒跑到山上来堆雪人，王瑞恩显然不够体贴。如是黎华，定会点燃壁炉、温好红酒，在寒冬的温室里与她共舞一曲华尔兹。
　　想到黎华，方若绮更加失落。钟湘家归来到现在又过去半月有余，黎华除了在片场遇见点头招呼外，又如同陌生人一般消失在她的世界。有时候她会怀疑，他凝望自己时眼神中的缱绻痴恋是否是她自作多情，可每次见到他，身体内咆哮翻腾的情感又让她无所适从。
　　如果对黎华是爱，那从前对王瑞恩的仰望思慕是什么？如果对王瑞恩是爱，那现在对黎华的思念欲狂又是什么？
　　方若绮从不知，自己是这样贪心。
　　车子忽然停下，打断了方若绮的思绪。她懵懵然看顺着王瑞恩的视线看去，见上山的去路被封住，旁边立了一个告示牌，写着“暴风雪突降，望注意安全”。
　　没有过多的失望，想到能就此了结这无聊又尴尬地约会，方若绮心里生出一丝欣喜。她不知是否自己眼花，看王瑞恩的神态竟也像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商量新的去处，就听见旁边急促的鸣笛声。循声看去，那辆宝蓝色的保时捷瞬间让方若绮屏住了呼吸。
　　“准备上山？”黎华下了车，拢了拢外套向他们走来。他的声音夹在漫天风雪里，带了那么点遥远的气息。
　　方若绮还来不及惊喜，黎华身后的副驾驶上却走下了一个面容清丽的女人。
　　“芳怡姐？”见到黎华的喜悦消失无踪，方若绮恍若扎根在雪地里般动弹不得。
　　“看来上不去了，”王瑞恩也见到陈芳怡，表情不怎么自然，“你们也要上山？”
　　“我们不打算上山，芳怡在附近新买了幢别墅，我有幸成为第一位客人。”黎华说罢笑着看着旁边的陈芳怡一眼，话里听不出情绪。
　　方若绮的心里五味杂陈，想必在她辗转反侧难成眠的时间里，他们的关系正在以她不知道的方式隐秘地成长着，一直到了如今这般，共度新春佳节的程度。而她，却还在为能在片场见他一面而傻傻希冀，为他肯带自己去见钟湘而浮想联翩。
　　方若绮，你可知自己如此可笑？
　　“去山上的路封了，这会暴风雪就要来，要回去恐怕来不及了。”黎华抬头看着鹅毛般的雪片，语气里不无担忧。
　　“既然如此，不如赏脸一起去我的别墅过年吧。”陈芳怡说话间口中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脸。
　　方若绮本能地想拒绝，她并不想去见证黎华与陈芳怡已经是多么恩爱有加抑或情意绵绵。此时此刻，原本就兴致缺缺的约会更加索然无味，她只想回到家里去睡上一天一夜。
　　“好。”王瑞恩却先她一步答应了下来。方若绮错愕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的表情竟不必比自己轻松到哪里去。

　　陈芳怡新买的别墅在山脚下的树林附近，若是在夏天应该会有绿野仙踪的意境。由于是刚开发的地皮，甚少有住户搬入，因而在这般喧嚣嘈杂的大年夜里，竟无一丝红灯照一点鞭炮声，让这远离尘嚣的城郊别墅多了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别墅有两层，一楼是厨房、客厅和餐厅，二楼则仅有两间带洗手间的卧室。方若绮倒很喜欢这样的格局，虽不大却温馨。黎华家大约有这间房子的三倍，可还不是终日冷冷清清。
　　黎华和陈芳怡原本是打算在别墅度过新年夜的，因而车上备满了各式食材，样样都是黎华的拿手好菜。方若绮看着大家把那些食材一样样搬进屋，想起住进黎华家那晚，她走出卧室看见黎华绅士款款地将红酒牛排端上桌的情景，心里不由泛酸。
　　或许一开始就是自己会错意了，他的一切，怎可能只对自己展现。
　　王瑞恩对厨艺一窍不通，方若绮也仅会做些家常小炒，此刻能在厨房帮黎华忙活的，也只有陈芳怡了。
　　方若绮和王瑞恩坐在沙发上，隔着厨房的玻璃门看他们的配合竟如寻常夫妻那般默契。她有点怨恨自己，如果自己也如陈芳怡一样精通厨艺，是否此刻便可在他左右？
　　很久很久之后，方若绮才明白，促使她极速绽放，得以在万众瞩目之下与黎华比肩的，正是那天在厨房外，那一丝小小的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