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霞客

8、第八章

　　除了马夫，刘显没有再带府中家眷。
　　马车出了锦城，一路颠簸。此时马车所走的方向是锦城外的苗寨。
　　刘显沉着眼，脸上像是结着一层寒冰，硬是将那一张俊美的脸逼出了丝丝阴冷。
　　现在，能够解答自己疑问的恐怕只有一人了。
　　刘显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花苗寨前，下来马车。嘱咐马夫在此地等候，自己便进了寨子。
　　苗人好客，其中有些人还是因为田柳的缘故见过刘显的。所以，才踏进苗寨的地界没多久，便有人上前搭话了。
　　“这不是上次田阿哥家的客人吗？这回是来找田阿哥的？”以为中年妇人，手中端着木盆，里面堆满了刚洗好的衣服，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对着刘显笑道。
　　刘显停住脚步，对着妇人点点头，面上没有表情，尊敬却又不失疏远。
　　“这位夫人，我是来找田大哥的。不知他此时可在家中？”
　　那妇人想了一会儿，说道：“田阿哥今早便上山猎兽去了，眼下可还没回来。”
　　“这位小哥要是不嫌弃，可以在这寨子里逛逛。田阿哥，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回来了！”
　　“多谢夫人。”刘显没有多说便转身离开。
　　却听得身后的夫人小声说着些什么。
　　“长得这么俊秀，没准儿还能在寨子里挑个姑娘做媳妇儿了！现在的年轻人……”
　　刘显身形一顿，差点没崴到脚。
　　只能心下叹气，开始在这花苗寨中观望，等待田柳回来。刘显可不是喜欢闲逛的人，所以，他找了一处石板，坐了下来。
　　“年轻人，可看见那些小丫头们都对着你笑了！”
　　刘显闻到一股烟叶的味道，身边也不知何时坐着一位吸着水烟的佝偻老人。
　　“老人家。”
　　处于尊敬，刘显对着老人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打算跟他聊些什么。
　　只是，那老人家并不是那么想的。抽了一口水烟，笑了笑，那声音像是夜枭一般刺耳。
　　“年轻人，长得这么俊秀，在苗寨之中可要小心了。若是哪个姑娘看上了你，小心被蛊了去。”
　　听罢，刘显心中‘咯噔’了一下。
　　养尸养蛊是苗家的习俗，也许这位老人家懂的还比田柳多一些。
　　刘显垂下眼，姿态就在自然之间恭敬了几分。
　　“老人家，晚辈刘隐，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呵呵，”老人把水烟筒放在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显，那双历经沧桑早已浑浊的眼睛像是被积云遮蔽的太阳，在那云层的裂缝中，总能看到刺穿一切的光。
　　“太久了，忘了。”
　　这样的回答让刘显一怔，却又马上接话道：“晚辈曾听说苗人善蛊，没想到真有其事。”
　　那老人又拿起身边的水烟筒抽了一口，说道：“看你身上穿着蜀锦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吧！自然是不会如那些江湖人一般知道得清楚了。”
　　刘显摇摇头，只道：“晚辈今年初春才来此地……”随即顿了顿，说道：“对当地风俗不慎了解。”
　　老人家望着天，抽了一口烟，又问道：“从哪里来？”
　　刘显答道：“楚地。”
　　老人笑了笑，带起眼角一层层的褶子，说道：“年轻人，你是跟我开玩笑嘛？楚地不就是多苗人吗？”
　　刘显没有丝毫慌张，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说道：“晚辈是汉人，家住长沙城，离苗族聚居的湘西很远。”
　　老人抬头又看了一眼刘显，问：“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刘显的一双寒星一般的凤眼直视着前方，脸上纹丝不动，答道：“家中变故，只留下晚辈一人来此。”
　　老人听罢，嘴角又咧开了，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刘显的时候其中好像多出些意味。
　　“你是来找田柳的？”
　　“正是。”
　　“找他做什么？”
　　“田大哥曾收留过晚辈一晚，这一次晚辈是来探望的。”
　　“我知道，那天有人说田阿哥家里多了一个外族人。”
　　刘显微微低头，说道：“那一天，晚辈是从烈风峡九死一生之后出来的，能找到这寨子，找到田柳大哥也是命不该绝。”
　　那佝偻老人听到刘显的话，眼珠子里霎时精光流转，那水烟也忘了抽，死死地盯着刘显，用那如夜枭般的声音问道：“你说你从烈风峡里出来了？”
　　刘显身形一顿，慢慢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老者，一字一顿：“正是。”
　　“你说你是九死一生？！”
　　“春雷打断了商队前行的栈道，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掉进了山体中的暗河，侥幸活了下来。”
　　老人没有马上说话，盯着刘显看了许久，直直让刘显觉得那眼神有股侵入人心的冰寒。
　　“那你一定是看到了那山中的黑棺群了？！”
　　“黑棺群？”刘显微微皱眉，随即点点有，说道：“的确有看见很多棺材。”
　　“那你可见到僵尸？！”
　　刘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他故意问了一句：“僵尸？”
　　那老头子深深地看了刘显一眼，说道：“你可知道那烈风峡自古以来便是苗家的养尸地，那山体中暗河的上游更是一片积尸地。”
　　烈风峡是养尸地，刘显只道。但，那上游是积尸地……这样的信息让刘显浑身一震。
　　这世上，果真是有着什么神魔鬼怪的吗？
　　刘显皱了皱眉，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许恭敬。他问道：“前辈，那养尸的习俗，苗家现在还有吗？”
　　老人吸了一口烟，说道：“有。但是现在知道如何正确养尸的人已经很少了。养尸很凶险，一个不小心养尸人也很有可能被自己养的僵尸攻击。”
　　刘显接着问道：“那烈风峡中的棺木可就是寨子里的人养的么？”
　　老人听罢，垂下眼摇了摇头。
　　“虽然那烈风峡自古以来便是苗人的养尸地，但这说法也是从古时流传到现在的。那烈风峡中的黑棺，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老人顿了顿，说：“僵尸，有时候并不需要人去养。至少，烈风峡中的黑棺并不是苗家人弄出来的。那里……邪乎得紧……”
　　像是刻意隐瞒了什么，老人并没有直视着刘显，只是抬头看着天。
　　刘显点点头，原本便苍白的脸上更加是少了血色。
　　但是，那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要弄清楚的。
　　“前辈，那僵尸可会有自己的思想？”
　　坐在一边的老人听到刘显的问题，咧嘴一笑，枯槁一般的手拍了拍刘显的肩，说道：“别的我不知道，至少我苗家做出来的僵尸只听从养尸人的命令。”
　　“别的？”
　　“如果是天生吸日月精华生人精血长成的僵尸就不知道了。”老人挑起眉看着刘显，说道：“年轻人，可是遇到了那种邪物？”
　　这一问让刘显心中一惊。
　　刘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身边的老人，道：“这世上真有鬼怪邪物？”
　　老人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裂开嘴，眼中带着浓厚的兴味：“怎地？不信？”
　　刘显抿了抿嘴，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里面除了冷冽什么都没有。但是，此时他心中却像是煮沸了水一般。活了二十年，却不得不承认一个自己一直都不愿相信的事实。
　　“僵尸都是害人的么？”
　　一阵沉默之后，鬼使神差之下，刘显问了一句。
　　这让坐在一边的老人家笑得更欢了。
　　深吸了一口烟，老人摇头说道：“苗人养出的僵尸，虽然会听从养尸人的命令，但也有失控的时候。而那些吸取日月精华天地阴气而成的僵尸，就不得而知了。”
　　老人抬起头，看着刘显那略显苍白的脸，又说道：“那些游荡在外的僵尸，若是作恶，应该也会有游方术士来收服。”
　　刘显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秦和月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那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带着些许人气。
　　若真是想害人，那为何要等到现在还不动手了？
　　秦和月若跟那烈风峡中的色目人没有关系的话，那应该用哪种方式来解释他的异常了？
　　刘显心中是怕的，但想到秦和月那双深邃的眼睛，心中又有着些许动摇。
　　摇了摇头。饶是在商场浸淫已久的刘显突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年轻人，如果你碰到了那种邪物，可以准备一些黑狗血和陈年糯米，在家中养几条黑狗。僵尸最怕这些。”
　　老人善解人意地没有一问到底，并且提出了些许建议。
　　但就是因为老人的建议，让刘显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复杂。
　　微微勾起嘴角，刘显说道：“前辈，晚辈府中圈养了三条黑狗两只獒犬看家。而且，府中过节也经常会有糯米做的吃食。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刘显这么一说，也道出了自己原本的担心。
　　老人家呵呵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吐出一口烟，飘散在自己的鼻尖。这世间的一切谁都说不准。
　　造化总是弄人的。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大家粽子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