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霞客

4、第四章

　　刘显已然走远。
　　那地宫之中的所有棺椁竟开始出现像是撞击一般的声响。就在这时，那最前头的棺椁之中传出来一声兽类一般的低吼，后头棺椁中的骚动才慢慢平息。

　　刘显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山，看到前方的村落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些什么东西在指引这自己一般。
　　“运气不错。”
　　天空中的乌云已然散去，开天放晴。
　　前方的村庄不大，但也足够刘显稍作休整并去打听前往蜀中腹地的路了。
　　他走进了那村庄，叩响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座房子的房门。
　　“谁啊？”门后传来了年轻男人的声音。
　　门被打开。
　　刘显马上便注意到了这开门的汉子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兽皮和弓箭，还有汉子那粗壮的脖颈和身上充满异族气息的衣物银饰。
　　应该是苗家的猎户人家。
　　“你是？”汉子微微皱眉，对于这个敲响自己房门的陌生人充满了疑问。
　　刘显抿了抿嘴角，他没有笑。只是对着眼前的汉子点点头，说道：“大哥，我是从楚地来探亲的，途中栈道出了点事儿。现在想去锦城也不成了，敢问大哥，能否收留小弟一晚？”
　　这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显，也许是觉得站在自己房门前的这个年轻人弱质的紧，便也没有生出什么遇着歹人的心思。
　　汉子随即露出了满口白牙，看起来倒是一副好客的样子。侧过身，示意刘显进门：“进来吧！”
　　刘显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爽快，稍稍有些惊讶，便谢到：“多谢大哥！”
　　“不用！”那汉子大手一挥，便招呼刘显坐下。一双虎目盯着刘显，毫不避讳。
　　“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那途中栈道又是如何出事的？”
　　刘显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微微拱手，说道：“在下刘隐，从楚地去锦城探亲。却不料在栈道途中，遇上春雷生生将那栈道的路劈断，在下也是侥幸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长沙城的老刘家已经不在了，自己也断断不能在外人面前用刘显那个名字。
　　“春雷？”那汉子眉头紧皱，问道：“春雷既然会劈开栈道？刘隐小兄弟，你说的这景象也着实邪门得紧！”
　　刘显摇摇头，他也觉得这事有些夸张，但他又是确确实实地九死一生了一回。摆在眼前这汉子眼中，不信也是没有办法的。
　　其实并非是那汉子不信刘显。
　　沉默了一阵，那汉子低声问道：“刘隐小兄弟，你说的那出事的栈道可是烈风峡那一带？”
　　刘显微微一怔，他并不是很清楚，只是联想到那山崖上的裂缝中吹来的风也却是挺配那烈风峡的名字。
　　“我并不清楚。只是，那崖壁上满是裂缝，大小不一。那裂缝中时常吹来大风。”
　　这话让坐在一边的汉子剑眉一挑，伸出手拍了拍刘显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刘显微微皱眉，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烈风峡自古以来便是我们苗家有名的养尸地。那地方邪门得很，经常听说有人在那栈道上被岩缝中跳出来的僵尸拖进洞中成了那些鬼怪的吃食。”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惧怕又明亮得好像还带着一丝敬畏。
　　刘显本就对这些神仙鬼怪的不怎么相信，却看见对方古怪的表情，于是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汉子。
　　他着着黑色圆领斜襟窄袖衣，领边、袖肘绣有红、黄、蓝、白等花纹，纹路多呈花状、江水状。
　　“大哥，可是苗人？怎么称呼？”
　　那汉子笑着，转过身，正对着刘显，说道：“我叫田柳，这里正是我花苗的寨子。”
　　刘显点头，接着道：“田大哥，苗家是不是都有养尸的习俗？”
　　田柳微微一愣，随即大笑。
　　伸出手拍了拍桌子，田柳说道：“那养尸之说也是苗家古来流传至今的，不过眼下会那养尸之术的人已是少之又少了。倒是那用蛊之术还留着。”
　　听到这里，刘显松了一口气，但又想起自己在那山体中看到的棺椁群，心中没来由地一跳。
　　……应该也只是传说罢了。自己如今已是走出了那地方，又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如是想着，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只听那田柳又问道。
　　“刘隐小兄弟，你可是要去锦城？”
　　刘显点点头，说道：“正是。”
　　“正巧，我前些日子正猎得些野兽，得了些兽皮，明日便带你一起去锦城罢！”
　　“那便有劳大哥了。”
　　翌日，刘显便同田柳一齐上了路。
　　“那锦城虽好，但就觉得比不上自己寨子。”田柳站在锦城的城门外，抬头看着那高高的城墙，说道。
　　刘显轻轻拍了拍田柳的肩，说道：“大哥，进去吧！”
　　原本想着，既然到达了锦城，那自己也可以开始大展拳脚了，却不料站在自己身边的苗家汉子说道：“兄弟，你说的那亲戚住在哪里？锦城我熟悉，可以带你过去。”
　　这话音刚落，刘显心中便‘咯噔’一响。
　　他哪有什么亲戚在这里？之前跟这苗家汉子说的也不过是自己临时想起的说辞罢了。如今人家淳朴友善地提出要为自己带路，这下倒是让刘显这个撒了谎的人载了一遭。
　　好在刘显早年便跟着自己父亲到处见识，处变不惊之下，灵机应变的功夫好的不得了。
　　垂下眼，双手握紧。刘显表现得有些激动。然后拿捏好自己的表情，便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声音竟有些发颤：“大哥……对不起。我……”
　　那田柳看着刘显如此表现倒是被吓了一跳。自己不过是要给他带路而已，怎么就要哭了了？难不成……
　　田柳眨眨眼，心中想着。难不成，这白白净净的小兄弟以为自己会将他卖了？
　　“刘，刘隐小兄弟……”
　　不待他说完，刘显便开了口：“大哥，刘隐家中出了大事……”
　　“……怎，怎么了？”田柳抬起手，紧张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刘显，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只能胡乱得挥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该将自己的手往哪儿搁。
　　“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全都没有了，只余下小弟一人。前来锦城投亲，也只是因为家父曾提到过家中在锦城还有个远亲，但……”
　　“但那人长什么样，住什么地，小弟却一概不清楚。如今，小弟来到锦城，途中差点丢了性命……”
　　这刘显虽说平时总是冷冷清清，此时却是蹙着眉，眼中竟闪着水雾，让那田柳看着心中不禁一跳。
　　想着这小兄弟能从烈风峡走过来也着实不易，而且这刘显虽然话少但也不怎么讨厌，随即便拍拍胸，夸下海口：“那你也别去找什么劳什子远亲了！干脆跟我一起回寨子里得了！”
　　刘显微微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摇摇头：“不行。就算找不到亲人，我也要在锦城将家业办置下来，了却父亲的遗愿。”
　　谎话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
　　生意做久了，脸皮自然就厚了。
　　看着刘显坚定的神色，田柳心中到有些不舒服了。皱着眉，拍了拍刘显瘦弱的肩膀：“想不到兄弟你这么小还有着这么些身世。要是摆在我们花苗寨，谁敢欺负你？！”
　　刘显长在老刘家，除了常年在外的父亲也是少有人会对自己表示关心。听着田柳的话倒是让刘显心中隐隐有些感动。
　　“大哥，多谢你的好意。小弟心意已决。我们……先进城吧！”
　　无奈之下，田柳只能点点头，带着刘显进了这锦城。
　　“大哥。”进了城，刘显转过身看着田柳，说道：“小弟多谢大哥慷慨相助，就此别过吧！”
　　“……嗯。”田柳抿抿嘴。说到底，他与这刘隐也不过才相识一天罢了，如今刘隐要在此地与自己道别，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看着对方单薄的肩膀，心中总有一些放不下的感觉……真是奇怪。
　　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绑着的正待卖出的兽皮，便扯下一块火红的狐皮递了过去。
　　“相识即是有缘。这块狐狸皮就当是留给你做个纪念。”田柳笑着，露出满口白牙，说道：“初春还是挺冷的，这块毛皮足够做成一张坎肩御寒了。有空去寨子里找我聊天，随时欢迎！”
　　刘显瞪大眼睛，愣在那里，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张狐皮，心中一丝暖流滑过，那原本满是心机，深沉的眼珠子里如今透着亮光。抬起头，同样回给了眼前这个淳朴的苗家汉子一个微笑，点点头，说道：“小弟记着了。”
　　“那我走了！”挥了挥手，田柳走向了自己经常兜售货物的地方。
　　而刘显，则是拿着那块兽皮，开始打量起这锦城的商市。
　　之前，老刘家家底殷实，多做的是投机的买卖。而现在，只余下刘显一人，就算身上带着足够的银票也难以在这个商业繁荣，物价早已定型的锦城伸出自己的触手。
　　凤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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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又下起了小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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