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堡的天空》千辛

21、第十七章 漫漫长夜

　　老布掏出手机，拨打老褚。那边接了，奇怪地问：“怎么打电话？不怕你老婆知道啊？”
　　老布哑着嗓子道：“不用怕了……从现在起，我们结束了。”
　　“结束？为什么？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又变卦了？不用怕，又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吓我啊？到底怎么啦？”
　　“我们结束吧！彻底结束，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干！”
　　“为什么要结束？刚刚还说好要一直走下去的，你答应过的你忘了吗？”
　　秦天示意老布把手机给她，老布犹豫了一下，不知秦天要干什么。
　　“把手机给我。”秦天伸出手去：“我跟她说。”
　　“是我，我是秦天。”秦天简单地道：“老布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们结束了，请你好自为之，以后不要再骚扰他。”
　　“……”那边明显没有料到是秦天，一下子回不过神来：“秦天姐……”
　　“我不是你姐，以后不用叫的这么亲热，你们结束了，我的话也说完了，再见。”
　　“等等……”褚婷急急地道：“秦天姐……他背叛了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他已经告诉我了。曾经我对他开玩笑，可以身体出轨不许心灵出轨，今天他告诉我，他的心还在家里。所以，”秦天顿一顿道：“现在结束，既往不咎。”
　　“他亲口对你说的吗？他亲口说，他的心在家里？”褚婷冷冷地道：“让他接电话！”
　　“不好意思，我不会让他接电话的，现在他是我的老公，由不得你。”秦天看了一眼老布：“我不想伤害你，可是希望你明白，他之所以向我坦白，是因为他爱我，不爱你！”
　　“你知不知道他和我上过床！你居然还相信他爱的是你！可笑！”
　　“是，他和你上过床……”秦天心中无限悲凉，强打起精神回应：“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不想伤害你，希望你不要逼我说不中听的话。”
　　“不中听的话？你说好了，我不怕！”
　　“你确定要听？”秦天冷笑：“好吧，既然你要听，那我就说了。男人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他身下的女人只是他发泄欲望的一个工具而已！”
　　“这是他说的吗？你让他接电话！”褚婷仿佛被打了个嘴巴，尖叫起来。
　　秦天把电话开了免提，然后给布致远：“你可以和她说了。”
　　“是你说的，你的心一直都在你的家里？”褚婷的声音又硬又冷，浸满了不甘。
　　“是，是我说的，这几年来我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家。”老布看着秦天，悄悄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那么，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只是你泄欲的工具对吗？”
　　“现在来讨论这个，毫无意义。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结束吧。”
　　“错误？既然是错误，当初你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你说结束就结束？”
　　“那你想怎么样？”老布声音里有隐隐的怒气。
　　“这些年来，我怎么对你，你怎么对我，你心里有数！现在，你居然对我说要结束？我告诉你，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你想牺牲我保全你自己的家庭，没那么便宜！”
　　“那你……”老布还想说什么，对方却“啪”一声挂了电话。
　　两个人无言地看着手机，里面不断的“嘟——嘟——嘟——”，一声一声，悲凉而无奈。

　　睡不着，秦天睁着双眼，怎么也合不上。干脆起床，把上次喝剩的白酒拿来，倒了两个杯子。
　　“来！”秦天笑中带泪：“陪我喝一杯。”
　　老布不说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又一杯，大半瓶酒很快见了底。秦天摇摇晃晃地去餐厅找酒喝，回来发现老布居然睡着了。
　　“切，真没用！”
　　穿着浅格子的家居棉服，秦天手上拎一瓶酒，像个游魂一样一个人在家里晃荡。布丁睡的很香，打着香喷喷的小呼噜。秦天呆呆地在床边默立良久，眼泪慢慢地流下来。心里仿佛在痛，又仿佛木到没有感觉。晃到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无意识地在手腕上划来划去，压出一道道的深痕。痴痴地看，看了许久忽然清醒，骂自己一声“神经”。我这是在做什么？别人不爱你，伤害你，为什么自己也不爱自己呢？我不会自杀的，一定不会！我要好好的活下去。秦天想，作为一个母亲，我更没有自暴自弃的资格，只有我好，布丁才会好。
　　扔了刀回房间继续喝酒，老布依然睡着，面色暗淡，鼾声如雷。秦天把卧室灯开的雪亮，索性去搬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床边看老布的睡容。
　　从19岁第一次见他，到现在，20年过去，秦天的生命里，一半的岁月是和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和他偷尝鱼水之欢，点点滴滴，都在心底，纵使秦天如何健忘，可这些，便像烙在心上一般，怎么也忘不掉。
　　喝一口酒，伸手去抚老布的脸。那眉，浓密如斯，那浓眉下的眼睛，曾经情深几许，每一次桂花树下的凝视，都让秦天心跳如鼓。那鼻，挺拔如斯，鼻息下的唇，温热柔软如此，当年几番痴吻轻拥，才骗去秦天的终身相许？
　　怔怔地看着，脸上有温热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这个人，是我的老公，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怎么可以失去他？怎么可以没有他？他累了，我照顾他；我痛了，他疼着我。一路上虽然跌跌撞撞，可是我们始终相扶相持。20年不长，你曾说过，你要照顾我一辈子，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不可以，不可以的！我不要你走，亲爱的，你不要走……
　　秦天泪眼模糊，只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
　　酒喝下去，胃疼到浑身无力，四肢酸软。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轻轻靠在老布背上。老布迷糊地回过身来，伸手把秦天揽进怀里，嘟哝着道：“心肝……”
　　心肝，他常常这么唤秦天。可是，他会不会也这么唤她呢？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温柔地拥她入怀呢？
　　这么想着，心里又开始绞痛起来。一阵密过一阵，痛的几乎她透不过气。

　　依然睡不着，秦天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帘缝隙里开始一点一点的漏进朦胧的微光，无声无息，悄然而来。窗外，晨曦微露，天渐渐的亮了。
　　再躺不住，秦天起床，去翻当年的日记。
　　一张明信片从故纸堆里掉出来，秦天轻轻捡起。
　　“若你流泪湿的总是我的脸，若你悲凄痛的总是我的心。”曾经，这么肉麻兮兮的话老布也敢写在明信片上，穿越万水千山而来。
　　这是当年，秦天回C城上班，而老布依然留校任教，两人天各一方，鸿雁往来时的旧信。
　　掠去上面的浮尘，秦天在信堆里翻找。
　　对了，就是它了。
　　致天晴。
　　“亲爱的女孩，这样叫你，你听见了吗？
　　永远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纯净如春水般的心，这般的女子，是我不曾见过的。我在心底轻轻地唤你，不敢唤的大声，只怕惊了你醇香的梦。
　　晴儿，是了，爽朗明媚如你，是我心里的晴儿。晴儿，你醇香的梦里，可有我的影子？我不敢跑来问你，只敢在这里悄悄问自己。晴儿，晴儿，我竟是喜欢上这个名字了呢！我竟是喜欢上这个被我唤作晴儿的女孩子了呢！”
　　这是老布，当年写给秦天的第一封情书。
　　很酸很矫情，以致多年后秦天偶有一次整理抽屉时，把这封信挑出来念给老布听，老布难为情到狂叹气：“我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可是当年，秦天却很喜欢很喜欢这份穷酸这份矫情。
　　翻开日记本，潦草的字迹，随处可见“臭布袋”字样。
　　老布穿一件四个兜兜的夹克，滑稽之极，他尚大言不惭，说口袋太少，他的理想是身上九个兜兜，成为九袋长老。
　　这个未来的九袋长老某一日踱到秦天宿舍来胡扯，说他有五个哥哥七个姐姐，他是家里的老十三。秦天睁着大眼睛张着大嘴巴傻乎乎地信了，隔天知道他骗她，气得在日记后面备注怒骂：狗屁！骗人的！！！！臭布袋！臭布袋！！！！
　　臭布袋毕业后选择留校任教，没有如父母所愿回原籍上班。他说，晴儿，我如何受得了两年的相思之苦？我并非想做不孝子，我只是不愿天天想你却见不到你。
　　可是两年后秦天毕业被分配回C城，两人开始两地相思。
　　相思了一年，眼见调动遥遥无期，九袋长老臭布袋先生索性辞了公职，追随秦天到C城另谋出路。
　　那是他俩最艰难的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