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西風》遠日歸航

8、廉軒

　　天，还没有亮。
　　黎明前的那一霎，总是夜里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一件披风落在身上，我知道是廉轩。
　　[霜染，天就快亮了，去睡吧。]他的声音很轻，是怕吓到我吗？
　　望着漆黑的天空，我说道：[我在等凤海。]
　　他与我一起站在窗前，[凤海回来了，廉轩会告诉你的。]
　　摇了摇头，我睡不着觉，除非亲眼看着凤海安全回来。

　　他没有再出声，只是陪着我等凤海。

　　也不知道杜淳焰那边进行得可顺利，若不是被黑夜岩派来的人监视着，我早就去了。
　　唉，那个宰相啊，还真是个麻烦的人物呢。
　　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也不见他担心事情的发展。
　　还是，他想看着杜淳焰失败呢？

　　也许，他早就知道我和杜淳焰有来往。那天的[相认]，是好玩吗？
　　想看我害怕的表情吗？
　　若是这样，那就让他失望了。

　　天，亮了。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霜染，我回来了。]
　　传入耳中，是凤海那充满活力的声音。
　　我转身望去，就见她精神翼翼的向我跑来。
　　[霜染，让你担心了。]她奔来把我抱入怀里。
　　那力气，仿佛要将我捏碎，但我知道她的害怕。
　　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那些撕杀的场面，她这么一个初出毛潦的女孩子当然会害怕。

　　廉轩跟我点点头，安静的退出房间，体贴的为我们关上门。
　　他知道的，才跟着我没几天，就能知道我的心思。

　　很久，凤海才放开我。
　　[玩得还开心吗？]把她散落在脸旁的发拨到后面，我微微笑着问。
　　[那里开心？]她对我吐了吐舌。
　　[去洗个脸，换上衣服再谈吧。]我微笑着说。
　　看着她安全回来，我的心也定下来了。

　　一刻后，她一身清爽的坐在我面前。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认真的看着我说。
　　我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会没事，但担心仍是难免的。]
　　[前些天下雨了，有乖乖吃药吗？]她仍记得我的老毛病。
　　我点点头，[被大师兄逼的。]
　　她讶然的挑了挑柳眉，[不会吧？]
　　[还不是因为你。]我叹着气，[再加上一个黑夜岩，我不得不好起来。]
　　[那只狐狸也来了？]她意外的道。

　　我点了点头，[还好没出什么事情。]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霜染，这些日子来难为你了。]
　　我摇着头道：[说什么呢。对了，乐群主没事吧？]
　　[有我在，她会出什么事？]她笑着道：[你师姐我可不是普通人哦。]
　　我知道，她是想我安心。
　　[师姐，事情算是完结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这官场，这朝廷不是我们可以立足的地方。
　　[霜染，]她严肃的看着我道：[我决定了。]
　　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但我仍然平静的问：[什么？]
　　[我要留在大师兄身边。]
　　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一会儿，我才应：[哦。]
　　见我的反应如此平静，她有些慌了，[霜染...]
　　[师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太阳已经出来了。[我也知道，总一天我们会分开的。]
　　[霜染。]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你可以留下来啊。]
　　扭头看了她一眼，我摇着头道：[师姐，我志不在此，留下来也没有意思。]
　　[霜染，你知道，我和大师兄都需要你。]她急急的说。
　　我依然摇头，垂下眼皮不去看那期盼的眼睛，[师姐，你选择这样的方式来保护静宁王府，我也有我自己的。]
　　她放开了我的手，好久才听到她的声音：[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爱坚持己见，原来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微微笑了笑，[师姐，我们会见面的。]

　　[当然会。]她用力的点着头。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折腾了一夜，也够累了，去睡吧。]
　　[嗯。]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我茫然的望着窗外的阳光，任由微冷的晨风吹着自己。

　　[霜染。]耳边传来廉轩的声音。
　　最后，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他。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轻轻的搂着我的肩道。
　　我没有说话，一直都知道总有一天会和凤海分开的，但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我，被杀个措手不及。
　　但，值得开心的是，我们分开的目的一样---为了保护我们的师父一家。
　　她选择跟着杜淳焰，而我选择靠自己的手去实现目标，同样为了相同的目的去努力。

　　[廉轩，去收拾一下行装，我们吃过早饭就上路。]我轻声对廉轩说。
　　[是。]他收回搂着我的手转身离开。

　　我继续站在窗前，望着升起的太阳。
　　凤海，你知道我不喜欢别离的场面，所以不要怪我不告而别了。
　　我们会再见的，虽然不知是何年何月。
　　----

　　[霜染公子。]
　　正和廉轩吃着早饭，黑夜岩却不请自来的在我对面坐下来。
　　[宰相大人，有兴趣一起吃早饭吗？]我微微笑着问。
　　面对我的微笑，他似乎呆了一下接着摇头，[本相用过了，多谢霜染公子一番好意了。]
　　我耸了耸肩，不吃就拉到。

　　[不知霜染公子可见过令师兄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恶意。
　　我吃着油炸鬼摇头，[没有。难道宰相大人知道了什么？]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廉轩，去付账。]我对一旁不说话的廉轩道。
　　他点了点头起身去付钱。

　　也许黑夜岩觉得我没什么威胁，又或许我无法给他提供什么重要的消息，总之以后都没有再派人监视我了。

　　和廉轩离开淮南，我们一直往南边走。
　　我懒得走路，于是就买了一辆马车，由戴着帽子的廉轩驾车。
　　每经过一个城镇，我们都会逗留两三天。我利用这些时间逛逛这些城镇的店铺，有时候更拉着廉轩逛青楼去。
　　这样玩玩走走过了3个月，到了扬州都11月多了。

　　扬州美女不少，我总是笑言要给廉轩娶个美女妻，那时候他总是气闷的瞪着我。
　　因为冬天，我的老毛病也就开始犯了。
　　我对廉轩说，我们就在扬州下脚吧，他只是点点头，一贯的没有意见。

　　我让廉轩去买一间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样子够凶，反正那间四合院才用了100两白银。
　　搬进去后，廉轩忙进忙出的打扫那修理这，过了半个月也就像个家了。

　　[廉轩，我们做些小生意吧。]我这么对廉轩说。
　　[霜染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把午饭放在桌子上。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苦瓜送到他碗里，我的三餐都是他在打理，有时候觉得难为他了。
　　他垂着头道：[谢谢。]
　　我怎么觉得他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红晕呢？
　　[廉轩，你说做什么生意最赚钱？]我一边吃饭一边问。
　　[杀人的生意。]他淡淡的道。
　　[好主意。]我点头。
　　[霜染。]他瞪我。
　　我嘿嘿笑了两声，[别这样啦，开玩笑的啦。我的武功还没有高到那个程度呢。]
　　杀人这种生意，我想自己是绝对不适合做的了。
　　[你真要做什么生意，那就买卖消息吧。]他闷声说着。
　　我想了一下，[行得通。]
　　[我会帮你的。]他这么说。
　　我笑了，这家伙说话虽然总是硬棒棒的，其实啊是个体贴的人呢。
　　[买卖消息，那就得有个收集消息的来源。]我想了想，[那家什么居好像经营不良，好像要卖，是不是？]
　　他矫正我：[逍遥居。]
　　[对，就是它。]我点着头，[把它买下来，生意做得好不好没关系，只要是靠它收集消息。]
　　逍遥居是一家青楼，跟廉轩进去看过。生意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姑娘都老了，客人都是贪新忘久的，加上没什么新的姑娘，当然抢不过别家青楼了。

　　[廉轩，你下午就去将逍遥居买下来。]说做就不能慢，我对廉轩道。
　　[是。]
　　为什么要他去？
　　当然是有原因的了，每次让他去买东西总是比我买的要便宜，能省钱为什么不省？

　　结果，原本要买2万两的逍遥居，廉轩用五千两就买回来了。
　　有时候，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对那些卖主用了美人计，不然哪能这么便宜啊？

　　两天后的下午，我和廉轩来到逍遥居。这儿已经按我的吩咐暂时关门，内部进行装修。
　　下了马车，我和廉轩一起从后门进去。
　　一边走一边观察，总括来说，后院还算不错，虽然没有静宁王府里的那么清幽，但经过布置之后也有看头。
　　和廉轩将3层高的宅子走了一圈，发现布局还算可以，就是过于俗气。
　　到达楼下时，姑娘已经等着了。

　　身为新老板，我觉得有必要给她们训训话。
　　花娘在世人的心里总是下贱的，但有时候，我有些佩服她们。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生存下来，实在不容易。
　　有些男人心里鄙视花娘，但还是会找花娘。

　　训话的内容没什么特别，告诉她们换老板了，有买身契的要留下来，没有的可以走，当然她们自愿留下我当然不嫌弃。
　　结果，所有人都选择留下来，也许她们觉得老了，也无处可去吧。
　　最后，廉轩告诉她们，老板是他。
　　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说。对于江湖，他比我熟悉。

　　好歹也也廉轩逛了好个城镇的青楼，对于内部装修有了初步的计划，我都交给他去张罗了。
　　再来就是到处张贴告示了，廉轩对于我这个主意吃惊了半天。跟着我告诉他，找人也是这么个找法，我就来个效法，虽然不是找人，但至少能引人注意就好。

　　到了逍遥居重新开张的那天，我和廉轩都去了，但我们都没有出席剪彩。
　　客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我拉着廉轩混在客人中一起进去了。

　　[你为什么要订那个价钱牌？]廉轩指着墙上的牌子问。
　　那是一个写着价钱的牌子，纯陪酒1两银子一个时辰，有所发展10两银子一时辰，过夜50两银子。
　　我笑了笑道：[咱们逍遥居要走贵族客人路线。]
　　他有些好笑的点了点我的额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骗客人口袋里的银子。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鬼点子。]
　　[当然是我自己想的啊。]我拉着他到处走，新上任的老鸨认得我们。

　　子时过后，生意依然很火。
　　[霜染，回家了。]廉轩对我说。
　　家，我微微的笑了，很喜欢他对我说的这一句[回家了]。
　　[嗯，回家了。]我对他微笑。

　　[咳咳...]冬天到来，我就会咳个不停。
　　[到里面去坐着吧。]在赶车的廉轩对我说。
　　[不，我想吹吹夜风，咳咳...]我摇着头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套在我身上。
　　[廉轩，你会着凉的。]我说。
　　他摇头，[这一点冷，我还不在乎。]
　　我微微的笑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根据地，你说，咳...还欠什么呢？]
　　青楼是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是收集消息的好地方。
　　在逍遥居开张之前，我已经和廉轩训练了一些人，之后将他们安插在逍遥居里。这些人，就是我们的线眼。
　　[江湖势力。]他平声道。
　　[廉轩，咳...你总是知道我的心思。]我叹气。
　　无论做什么生意，总是离不开江湖势力。
　　他没有说话，只是驱赶着马车回家。
　　[这就有些难了，首先找个对自己中心的人很难得。]我望着天边的北极星道：[咳咳...可遇不可求啊。]
　　[霜染，我...]
　　我打断他的话，[廉轩，咳咳...既然你已经跟了我，就不要因为我而走回过去的路。]
　　从他坐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的过去不简单。
　　那时的他其实还带着严重的内伤，之所以没有赶他走，也许就是因为他受伤了吧。
　　他轻轻的叹着气，[霜染，这3个月来，我很开心。]
　　我知道，他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我不是要抛开自己的过去。]他自嘲的笑了笑，[那是我的责任，怎么也无法抛开。]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责任，我的就是保护师父一家的平安。
　　[我的身世，收养我的师父也说不清。从我12岁开始，师父就让我去杀人，不是别人死就是我死。每一次，我都活下来了。]
　　我知道，他背负的故事很沉重，但竟是这么的惊人。
　　[后来，师父让我去杀师兄。]他握紧了拳头，骨节都泛白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希望可以让他放松下来。
　　[师兄和我有着一样的觉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一次，我几乎想放弃，但最终我还是杀了师兄。这疤痕，就是在那时留下的。]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神情有些茫然，[跟着，师父让我接掌雾影楼。]
　　雾影楼，我知道，是一个杀手集团。
　　[既然你的武功这么好，咳咳...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我承认自己好奇。
　　对于我的反应，他像是不解的看着我好久，才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武功比我更好的人。]
　　我点头，同意他的话。
　　[这次受伤，我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若不是那天遇到你，]他看着我微微的笑了，[我真的会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虽然看得不清楚却叫我闭住了呼吸。
　　老天，这男人笑起来真的该死的迷人。

　　[霜染。]他轻声唤我。
　　[呃？]
　　我汗，居然看着他的笑容出了神，丢脸啊。
　　[到家了。]他恢复面无表情的道。
　　唉，可惜啊。[哦。]我跳下马车。

　　我站在院子里，望着躲进云里的半月。
　　[夜露森冷，早点睡吧。]廉轩无声无息的来到我身边。
　　拉拉身上的披风，我微微笑了一下，[咳咳...想你一楼之主，跟着我真是委屈了。]
　　[我没有这么想过。]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你有你的责任，]我叹着气，[咳咳咳...如果是报恩，那么已经足够了，回去吧。]
　　不论他执着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是什么，我都不希望是为了逃避。
　　他走到我面前，挡著了月光。
　　[我说过会一直在霜染的身边。]
　　因为背光，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此刻只是想叹气。
　　[如果连我也走了，你会寂寞的。]他认真的道。
　　廉轩啊廉轩，为什么你只在我身边才3个月却如此了解我呢？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成功，原来只是我的以为而已，还是有人看出来了。
　　寂寞，廉轩居然知道我害怕寂寞。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我对他说：[我不是要你走，总不能占着你吧？被你的属下知道，咳咳咳...我可是会被暗杀的啊。]
　　他要是真走了，恐怕我的三餐就难有着落了。
　　好久，他才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
　　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那就好。]打了呵久对他说：[我去睡了。]
　　[吃了药才去睡吧。]他跟在我身后。
　　勾起唇角，没有了凤海，还有他在照顾我。
　　[嗯。]
　　只是﹐他也要離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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