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知己》林长苏

1、第一章

　　这座城市，早已不记得她的名字。
　　若琪游荡在这繁华到陌生的街道，玻璃幕墙折射出虚张声势的喧嚣。那一张张严妆的脸，在粉饰太平的同时那么想掩藏。虽然若琪再也找不到一家熟悉的店铺，再也认出一个可以打招呼的人，可她还是觉得，在这个城市整整七年的回忆，此刻正如阳光，细细碎碎的洒满她的整个视野。
　　是因为陆嘉楠吧。在国外这么久，一个人生活，读书，打工赚钱。可是，形单影只的她，什么时候没有他陪着呢。早上起来拉开窗帘，温润的晨风里有他的味道；在街边的咖啡馆闲坐，对面的白人画家眼神像他般澄澈；打工四处奔走，为准备考试挑灯夜战，脑海中鼓励的声音是他的……如今，只是偶然听说他又回到这个城市，自己便巴巴的赶来，漫无目的的，是在希望遇到他吗。
　　遇到了又如何呢？故作镇定的打声招呼，寒暄一些老朋友之间会说的话。言谈间或可窥得他在面容上细微的改变，探知她错失的他生命中的那段日子。然后呢？然后也没有然后。只是，若琪觉得，非此不能填补心里越来越大的虚空。
　　刚刚转过街角，若琪接到霍彦均的电话：“你在哪？”
　　若琪报上街道的名字。霍彦均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去接你。”若琪说：“好，我等你。”然后挂上电话。
　　就在这时她抬头看见陆嘉楠。他和洛明钰说笑着从商场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几个大大的超市购物袋子。他突然也看见了她，步子瞬间一滞，却又猛的快起来仿佛要追，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洛明钰赶上他问道：“怎么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若琪。陆嘉楠将购物袋换只手提着，摇头道：“没怎么，袋子沉。我们走吧。”说着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陆嘉楠一直沉默。洛明钰察言观色，小心的斟酌词句：“刚刚看见一个人，长得有点像若琪。”陆嘉楠答道：“不会是她，她一直在美国读书。”洛明钰接道：“算起来她也应该毕业了……”“我不知道。”陆嘉楠语调生硬。洛明钰吓得一愣，不敢再说话。

　　陆嘉楠尽量走的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乱的一片狼藉。会是她吗？她终于回来了？她会在这里长住吗？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太多的问题如决堤般涌出，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几乎想丢下袋子跑回去找她。对！应该跑回去找她！大声质问她，在人潮如织的街头控诉这么多年的痛苦，问她当初明明可以不放弃却为什么离开他……苦涩的感觉从胃里向上翻涌，陆嘉楠握着袋子的手攥得指节都发白了。
　　刚刚匆忙的一瞥，她似乎依然如当年般，随随便便绑的马尾，松垮垮的t恤和拖鞋，看起来和原来一模一样啊！陆嘉楠恶毒地想，看起来她过得很舒服呢，日子顺心如意到形容都可以免疫于时间。他却是老了好多呢，这些年来他睡不着的觉，吃不下的饭，心烦意乱时画坏的图纸，这一笔笔的账，连本带利的，是不是都应算在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