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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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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个好季节,秋高气爽,万事皆宜。
若诗往婉莹家摇了电话,昨天怕是让人家担心了。
管家说七小姐不在,原还不肯说,后听出来是若诗,便建议问问店里。
若诗索性就让司机送她去婉莹的店里。
到了店里,婉莹还是不在。
看看天气好,闲的没事情,若诗留了口信,潜了司机,信步出游。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还有各色的摊子贩卖些报纸、水果、糯米糖之类的东西。
路边飘来生煎包子的香气,嫩黄的包子,碧绿的小圆葱,黑色的芝麻配上那扑鼻的喷香香气、让她觉得很幸福。
老板拿黄澄澄的纸脱了4个包子给若诗,香气直冲近鼻腔,顿时让人觉得饥肠辘辘。
很快,4个包子一扫而空。
又是4个包子,风卷残云。
最后4个包子,也被她舔着手指回味。
正打算还要吃,听得有人喊他。
回头看看,四周都是不相识的人和车,仔细看看,才发现婉莹从一辆陌生的车里探出头。
忽地,若诗觉得自己饱了,很饱很饱,饱的她想哭。
婉莹下了车,瞧着若诗愣了下,才亲热地挽了若诗的胳膊往自己的店走去。将那辆车和车的主人都抛在脑后。
“是那个人?”若诗好奇。
“啊,就是那个戆头。昨晚非要坐在我旁边。”婉莹若无其事:“不说他,你呢?好像变了个人。”
“变难看还是好看?”若诗幽默了下。
“好看,像个女人了,很沉静。”婉莹好不含糊,一针见血,也不许若诗扯开话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气晴朗,日头照在头顶有些热烘烘的。就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若诗细细地说了昨天的故事。
走道店门口,婉莹改了主意,拖着若诗去了对面的咖啡店。
还是一样的骨瓷咖啡具,一样的蓝山咖啡,喝起来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若诗捧着被子幽幽叹道。
婉莹莞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定过婚?”
“你?订婚?没有,没有说过。”若诗摇摇头,偏过头想了一下,“噗哧”笑出声,“谁啊?这么倒霉?”
婉莹至今单身,那么曾经的订婚必定是作不得数了。
“一个对我说‘美国丝袜可真结实,穿一年都不坏’的人。”婉莹回想起当时的景况,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和我家是世交,圣约翰大学毕业,那时我在燕京大学念心理学博士,我怎么都没能喜欢上他,所以就解除婚约了。”婉莹摊了摊手,表示遗憾。
“天,他到底作了什么让你厌恶?”若诗放下茶杯好奇的很。
“他送我美国丝袜作礼物,跟我说‘这袜子真结实,穿一年都不会坏。’”婉莹扬了扬眉角,似笑还嗔“我怎么能嫁给一个和我讨论丝袜结实不结实的男人呢?”
话音未落,又大笑起来;“我和他NO FUN ,我需要一个和我有A LOT OF FUN的男人。”
见他笑得开心,虽不明白她最后说的洋文,若诗还是微笑着倾听。
婉莹从往事中回过神,向若诗解释道:“我是说,婚姻是大事,我需要的是一个和我有共同语言,共同兴趣的人。我,不会将就我的婚事。我喜欢的,必定他也喜欢,他喜欢的,必定我也喜欢。彼此互不将就。”
这一席话,若诗听得默然:“我和林轩,怕是做不到这样了。”
婉莹拉过若诗的手,安慰道:“这只是我的选择,你可以作你自己的选择。照我看,选个爱你的人过一辈子也不错。总好过你辛苦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好。”
见若诗不语,婉莹继续道:“很多夫妻也不见得都是你情我爱的,也一样很幸福。就像我妈米常说的那样,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若诗还是没有反映,婉莹摇摇了牵着的手。
若诗抬头笑笑,回应道“怎么了?我在想你妈妈说的有道理。”
说着将话题轻轻扯开:“今天那个人倒也厉害的,能邀的动你。不知是何方神圣。”
“林则徐的后代。”婉莹一鸣惊人。
“去你的。”若诗笑着摇头:“没个正经。”
“真的,自报家门说叫吴毓骧,母亲的奶奶是林则徐的女儿。真正的书香门第。”婉莹撇下咖啡,慵懒地靠在靠枕上。
“就这么一会功夫就这么了解?你不对啊。”咖啡匙敲在杯沿的声音脆生生的。
“哪有。”婉莹闻言坐直身子,忽地问道:“若诗,你大哥他喜欢我吗?”言语虚空,不似平常那边肯定。
“喜欢,当然喜欢了。怎么会不喜欢呢!”若诗重重咬在尾音,强调了一下。
“啊,那为什么从来不接我呢。”婉莹似是呐呐自语退回靠枕,视线游离在玻璃窗外。
日子如同华尔兹的舞步一般轻巧曼妙地滑过。
也许是婉莹的一席话让人开了窍。
吃饭、逛街、看戏,这些个套路,若诗每日陪着林轩作足全套。近来的社交场合更是寸步不离,旁人的闲言碎语若诗也渐渐习惯了,随他去吧,时间一久,自然也就消停了。这世间,什么都强不过时间。
渐渐习惯地不止是闲言碎语,还有林轩的体贴,或者说是无原则地包容。
她也渐渐地改变了很多,变得都有点不像自己了。
比如现在她喜欢捧着刚出炉的生煎包边走边吃,原因无他,只因喜欢那股香气,让人觉得温暖。
林轩也从不嫌她边走边吃没教养,有时还陪着她一路吃过来。几乎把上海摊有名的包子铺给吃了个遍。一大早还会特地买了送到林家,给若诗作早餐。
这份殷勤,连林家上上下下的佣人都看着心里偷偷地笑。
未几天,新上任的上海领事举行晚宴,特地来函邀请林若煌参加。若煌坐在办公室看着请柬思虑万千。
前几日若诗的突然提议,他总归是心中疙瘩难消。若诗决意不再纠缠旧情,他自然是开心,但是林轩也不是他心中理想的妹婿人选。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家妹子的心思,怎么就突然来了个背道而驰。他只怕是自己妹子一时赌气想不开。这女儿家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越想越头痛,若煌习惯性地撩起电话找婉莹,她和若诗最说得来。
两通电话下来,郭家的佣人和店员都说婉莹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若煌烦躁地挂上电话,思来想去,他决定带着若诗参加,宴会上有各色人马可以挑选。
晚饭时,螃蟹炒年糕,清蒸小梅鱼,红烧明虾,虫草鸡汤,都是若诗喜欢吃的东西。
兄妹俩边吃边聊,气氛正好。
林若煌通知若诗作为晚宴的女伴时,若诗愣了很久才问道:“你怎么不叫婉莹姐姐作女伴?”
若煌将鸡肉夹到若诗的碗里,随意道:“我打她电话,没找到她。”
若诗放下手里的碗,深深地看着哥哥,颇为担忧:“若是,我是说倘若,倘若婉莹姐姐被人追走了怎么办?”
若煌夹菜的手势在空中顿了顿,继续余下的动作:“我相信她。”一如往常,说的风清云淡,动作是惯常的潇洒,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最近有人在追她,条件很好,名门世家,高大英俊。”若诗给若煌添了些汤 “我觉得你很危险。”
“是我的总跑不掉,不是我的争也没有用。姻缘自有天定。”若煌笑笑,依旧不带一点涟漪。
饭桌上一时沉默,兄妹俩各自安静用餐,各自回房。
若诗辗转一夜,待天蒙蒙亮方入睡。
早上吃过生煎包子,9点就到了婉莹的店里。
婉莹照旧没来,只有早起的店员照顾生意。
若诗只得边试衣服边等,一连试了七八套衣服都不落直,试得也有点累就坐在沙发上等。
大约是那个晚宴的缘故,来选衣服的人特别多,那些个人客基本也认识,看到若诗在大都点头招呼。
若诗点头回礼,边看杂志边继续窝在沙发上等。
店里人多,只见得店里衣服晃来晃去,彼此恭维、呼喝店员的嗓音此起彼伏,让人心烦气躁的很,压根儿连个字都看不下去。加之店员恨不能手脚跳上来一起作的样子,若诗干脆站起来也帮忙照顾生意,这帮子人咋咋呼呼的,早走早清净。
待到一波人客走了,竟是中午了,婉莹还是没来。
本想继续等下去,又想现在是午饭时间,怕店员尴尬,索性叫了黄包车回家。
中午时分,大家都出来吃饭,路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车夫也慢下了脚步。车到半路,若诗想起出来时和王嫂说了不回家吃饭,眼下回家只怕也让佣人们一阵好忙,得等个半天。
想了一下,记起林轩说他中午时分常在小红楼的。
索性就让车夫掉头,往小红楼去。
他在最好,倘若不在,自然也能吃顿好的。
从来都是林轩去找他,自己第一次主动去找他竟是为了吃顿免费饭。心念至此,若诗也自笑起来。
她何尝是没钱吃顿好的,只是方才不知道怎地,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轩,想来怕是已经习惯他,且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一般。
时间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竟不觉得难过,仿佛这是件极自然的事情
不知是路上的人开始少了,还是车夫的脚程加快了,这一些些的功夫竟远远地就能看到了小红楼的招牌红砖墙,拐个街口就到了。
车夫正要过街,斜刺里窜出一辆车,呼啸而去。
若诗只觉得黄包车一个颠簸,差点就倒载葱翻了出去,好在车夫回神快,及时把住车子,若诗早已吓的脸色苍白。
到了小红楼,若诗仍是脸色白的吓人。
车夫也吓着了,让若诗在车上多休息下,还不住地道歉。
若诗喘喘气,待气血平时,摆摆手说无妨,多给了些车钱将人打发走了。
走到门口,就有眼尖的茶房上来招呼。
若诗看了看周边,方才的那辆车赫然挺在大门口的路边上。
若诗仔细站在台阶上看了两眼,待看清了,才开口问道:“这是谁的车?怎么停在这儿?”
茶房陪笑道:“这是韩太太的车,她停惯了这地方。”
若诗应了声,往里走去。
一楼堂前间还是没有变,和几个月前一样。
若诗凝神站了一会儿,还是红木雕花的座椅,条案上有青花瓷瓶,茶几上的月季变成了一盆金桂,香的紧。
眼神落在堂前的画上,画中女子身着白色滚毛的一口钟,手执一个红色同心结,孤单站在门前阶沿上,向远处眺望。
思绪仿佛潮水一般涨了起来又扩散开去,一些东西随着潮水浮了出来。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
这句诗如同闪电一般划过脑海,带来一朵炫目的烟花。
啊,原来他说的是这首诗。
若诗看着画,当初念诗的场景历历在目,想起林轩在静安旅馆说的那些话,笑容在嘴角绽放,画中美人孤单遥望的神情也温柔了几分。
回过神来,正要问林轩的办公室怎么走,伶俐的茶房将若诗引向三楼的包厢:“林先生正在会客,指不定还多长时间。林小姐您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我这就去通报林先生。”
茶房说的认真,若诗也就随他去了。
本就是为了一顿饭,早见晚见都一样。
凉菜很快就上桌了,还送了一壶温酒上来。
若诗笑了笑,她从不在外喝酒,显然是送错了。不过凉菜还是很可口的,金针烤麸香甜软糯,一碟扬州四色酱菜也甜脆爽口,让她喜好吃咸食的人也忍不住多吃了两筷。
没吃几筷子,热菜就上了桌,是清蒸鲥鱼。
若诗正要举筷,包厢门突然被推了开来,抬头望去原来是徐书亚。
似是没料到若诗的存在,徐书亚怔了一会才急急后退,“啪”的一声甩上门。
门外传来□□相撞的声音,怕是撞上了人。
只听得男子急急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随即,门又被推了开来。
徐书亚一身尖叫:“不要。”
终究是没来得及,这次,推门的是林轩。
看到若诗在里面,他竟也呆住了,手按在门板上,任由徐书亚拉着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