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来过》一叶倾城

3、第二章

　　沈絮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围黑漆漆的。借着窗外一点点亮光，她打开了床头的灯。
　　这里应该是一间酒店的客房，沈絮四周打量着。她坐起来，看看时间，是半夜4点多。沈絮开始回忆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红酒，路灯，奥迪车，程楚风，Dylan。所有的要件串联起来，得出这样的场景：她醉倒在路边，Dylan回来找她，在她酒醉不醒的情况下，他把她送到了一间酒店。沈絮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衣服，还好，没有人趁她之危。
　　沈絮深呼吸一下，想接下来该干什么。头痛好些了，只是嗓子烧的厉害。她到minibar里头拿了瓶水喝，然后打开窗帘。酒店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楼房，火柴盒一样大小的窗户里，有一两个还略透着灯光。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陪自己一起夜不能寐，让她空虚的心略略满了一些。
　　在这里，她是一个异乡人，语言不通，举目无亲。不过她从没有自怨自怜，她有体面的工作，独立的生活，她的容貌虽算不上天姿绝色，却也从不乏裙下之臣。——可是，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孤独过。因为她今天看到了他。他的不期而至，硬生生的提醒她，沈絮，你只是独自一人，一直都是。没有他，到哪里都是异乡，永远飘泊。
　　陈默。这个夜夜梦中喊了千万遍的名字。
　　沈絮的思绪纷乱起来。他从美国回来了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碰巧路过，还是别有用心？会是为了她么——不管是因着爱，还是，恨？无数个问题在脑中盘旋，想着想着，只觉得头又痛起来了。
　　沈絮重新倒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是今天车窗背后他的眼睛。那双眼，直看到她心里去，刺得心口一片斑斓。她努力想睡去，可即便睡着了，等待她的，不过是另一个梦魇罢了。　　好不容易挨到快6点，天色开始亮起来，又是新的一天了么。
　　沈絮抓起包，走出房间。上班之前总要回家洗个澡，换件衣裳。走到楼下柜台，还了房卡，正想走，前台的男孩子叫住她：“小姐，您还没结帐。”沈絮哑然失笑。Dylan当然没有帮她的房间买单。他送她到这里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怎么好意思让她欠他更多，看，这就是成熟男人，进退有度。
　　一找数，要两千多，正是没有预定的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沈絮想Dylan真看得起她，其实她更乐意住时钟酒店。
　　回家胡乱睡了一会儿，起身已经迟了。沈絮连跑带跳地到了写字楼的大堂，看到她要坐的那辆分层电梯正在关门。她扯开嗓子大吼：“请等一下。”电梯这次像听懂了她说什么，门缓缓又重新打开。沈絮冲进去，一眼看到正按着开门键的Dylan。
　　“谢谢。”她对他点点头。他脸上还是那样，木无表情。沈絮犹豫着要不要为昨晚的事向他表达谢意，电梯里没有人，正是最好的时机。“昨晚谢谢你了。”沈絮说。他看都没看她，只淡淡的说：“以后不能喝酒就别喝。”沈絮呵呵笑着说是是。
　　办公室是最现实残酷的地方，无论你背后有多少辛酸委屈，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当你哭泣的时候，也许会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来安慰你，还有好心的递给你纸巾，可是他们心里真正在想的，只有两个字，活该。这个世界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你的痛就是你的，别人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她出来了工作6年，早就看的通透了。所以从踏进Office门口，她就告诉自己，沈絮，你没有资格伤春悲秋，昨天的事请你统统忘掉，你虽然没有爱情，可还要继续活着。
　　The。show。must。go。on。
　　所以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工作——不分昼夜，昏天黑地的工作。而托Dylan的福，这个愿望很快实现了。
　　李总说过Dylan在这一行干得时间很久，有很丰富的人脉资源，请他来就是为了开拓市场。他们公司主要的业务是帮内地公司来香港上市，这是现在很多民营企业寻求融资的方法。而这位新来的总监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他像上足发条的机器，开始源源不断地寻找新的Deal,开新的File。在这样的背景下，沈絮没有一天是12点以前回去的，而Dylan留得比她更晚。
　　几个月接触下来，沈絮发现总监这个人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温度，可骨子里还是很绅士的。比如自从上次她喝醉酒以后，每次和客户吃饭应酬，他都会帮她把酒一一挡回去，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一滴酒都没有沾过。他工作严谨勤奋，好在她也够仔细认真，所以他们虽然意见偶有相左，但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非常合拍，甚至有时可以说是很有些默契。
　　Dylan今天下午让沈絮做一份新的pitch（即公司介绍），让她下班前给他，他明天直接去客户那里开会，就不进公司了。沈絮忙忙碌碌到快7点的时候，才把这个东西搞定，可是到他办公室找他的时候，却从秘书那里知道，他2分钟前已经走了。沈絮有点莫名其妙，Dylan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不会这么没交代。她只好打电话给他，
　　“Dylan,我是Carrie,你要的pitch做好了，怎么给你？”他沉默了一下，“我现在在车库，你拿下来给我吧。”
　　沈絮挂了电话就往车库去，一边心想，平时他都是差不多最后一个走，今天怎么走这么早，真是反常。她到了车库，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他的白色凌志房车，才刚走近，就听到Dylan的声音。
　　“Kelly,别玩了，我们已经结束了。”他的声音很低，沈絮不由自主得放轻了脚步,“Dylan，你听我说，我和William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想通了，我不要赡养费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沈絮的脚步犹豫起来，很明显这是一个有关桃色事件的谈话，就这么走过去撞破老板的私生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正确理性的想法远没有女人天生的八卦神经来的强大，不管她多么大声在心里叫自己“向后转”，可她所能的控制的，只是让自己探索的步伐再慢一点，轻一点。
　　“你别这样，把手放开。”Dylan听上去很急躁，“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甚至不只一次两次，可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对不起，这个游戏我已经玩不起了，请你放过我吧。”他的语气到了后来甚至有了些许哀求的意味。
　　这个时候沈絮已经走到他们身后。隔着另一部车子，她看到一个女人拉着Dylan的胳膊，正试图把整个身子靠上去。他们背对着她，看不清楚脸，只看到她穿着包臀的短裙，身材很好，是个尤物。她一边说着“我不放”，一边死死的把脸贴过去。Dylan皱着眉，很着急的想把她拉开。
　　这时沈絮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走出来，扬起手中的文件大声说：“可找到你了，Dylan。你的东西忘了。”
　　尤物显然对沈絮的出现很意外，停下了投怀送抱的动作，看着她。沈絮不着痕迹的挤进他们中间，把文件塞到Dylan手里，光明正大的看着眼前的人。啧啧，果然是尤物，沈絮在心里赞叹，脸蛋比屁股更好看。
　　摆脱了纠缠的Dylan向沈絮这里靠了靠，然后一把搂住她，亲昵的说：“我正好想上去找你，一起回家吧。”沈絮顿时一头黑线，心想，我好心给你解了围，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她刚想挣脱，Dylan已经打开了车门，一下把她塞了进去。沈絮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缓缓发动了。
　　车开走的时候，她从后视镜看到身后的女人正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沈絮轻轻地叹口气，何苦来，条件这么好，干嘛这样委屈自己。还是，她真的很爱他？她偷偷瞥一眼身边的男人，他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可眼神里仿佛隐藏了似有若无的哀伤。
　　Dylan兜了20分钟的圈子，还没有送她回公司的意思。沈絮咳了一声，说：“你朋友应该已经走了，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我东西还在office。”他默不作声，继续一路往西。沈絮有些憋屈，一时冲动想帮他解个围，结果先是被揩油，接着又遭遇人身禁锢，算怎么回事。
　　车子又不知道到哪里兜了一圈，车窗里看到IFC剃须刀一样的房顶渐渐近了，沈絮心里暗喜，终于还是回来了，可高兴了还没两分钟，车子又往金钟方向开了下去。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她终于忍不住了，冲着他吼。
　　“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去喝一杯。”
　　沈絮皱眉，他明知她不胜酒力，一听到“酒”字就头皮发麻。
　　“你不用喝，坐着就行。”他漠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