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来过》一叶倾城

18、第十七章

　　沈絮不知道Zoe在和她说了那番话后，采取了怎样的行动。好像往Dylan的办公室跑的更勤了些，或许她还有另外的杀手锏，只是没有在这间办公室里施展。她也仔细留意Dylan的反应，他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Zoe的心意。不过装傻这门学问，他在沈絮这里也领教了不少，恐怕很有些心得体会，有点青出于蓝的风采。
　　自从赴了许家的家宴，沈絮便一直念念不忘他们一家和睦温馨的场面。她有时也会胡思乱想，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不知道有没有缘分有更亲近的关系。
　　所以当那天许太带着卷毛来Office找她的时候，沈絮真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他们是午休的时候来的，前台打来电话，说门口有人找。沈絮才出去，卷毛一边叫了声拖着长长尾音的“AnntieCarrie”，一边扑到她怀里。沈絮见到他也很高兴，捏着他粉嫩嫩胖乎乎的小脸问，“你们怎么来了？”
　　许太笑着拉回外孙，“我来给你送东西。”说着把手上的纸袋子递过来。
　　“这是什么？”
　　“虫草。阿政说你气管不好，还有鼻敏感，吃这个最好了。”
　　沈絮知道冬虫夏草是极名贵的补品，一两就要好几千，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好收。　　“不行不行，伯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把袋子推回去。
　　“拿着。”许太又重新塞回沈絮手中，“这本来不过就是一味药材，世人哗众取宠才给它惹了许多虚名。你身体有病，吃这个天经地义，快收下吧。”
　　“可是……”
　　“你帮我劝回阿政，让我们一家重享天伦，我本就该谢你。你如果还一味推辞，反而是我不知所措了。”
　　沈絮还要推，卷毛插进来，把袋子套上她的手腕，“AnntieCarrie你就收下吧，我还有事情和你说呢。”
　　沈絮很不好意思的停下了推托，问：“是什么事呢？”
　　“我们幼稚园今年平安夜有唱诗会，我是领唱，外公外婆爹地妈咪都来，你和舅父也一起来看，好不好？”
　　沈絮蹲下来，摸摸他的一头卷发，“当然好。”
　　“好了，不打扰你上班了，David和AnntieCarrie说拜拜吧。”
　　卷毛挥了挥小肥手，说拜拜，走的时候还送了一个飞吻。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絮他们简直要忙疯了。有一家企业的股票发行到了最后阶段，全组都在为临门一脚前，最关键的一件大事——Roadshow，作最后的准备。Roadshow就是“路演”，指证券发行商发行证券前，针对机构投资者的推介活动。路演的成功与否，直接决定证券的销售成绩，也是投资银行实力的考量。
　　在评估了香港的融资环境后，Dylan决定除了在本地做路演之外，还要走一趟美国，把一部分股票拿到那里去发行。美国有着全球最大的资金池，是各类证券海外发行的首选。由于Dylan有在华尔街工作的经验，在那里也有人脉，所以这次的美国之行，他是绝对的主角。
　　而除了他以外，还需要有两个人同行，为他打下手。因为现在Office里，关于他们两个的谣言甚嚣尘上，所以当Dylan来问沈絮，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她坚定的拒绝了。他好像有些失望，但是也没勉强，找了Alice和另外一个分析员一起去。
　　沈絮知道Dylan他们坐明天的的飞机走，Alice他们已经请了半天假，回去收拾行李了。不过他并没有早走，还是和她一样，忙碌到深夜。
　　“我送你回去吧。”他走过来说。
　　虽然他们最近几乎每天都工作到凌晨，这却是第一次他提出要送她回家。想到他明天就要走了，沈絮没有拒绝。
　　在车上，她尽量找些轻松的话题和他聊。
　　“你多久没回美国了？明天就要故地重游了，是不是很兴奋？”
　　他笑一笑，“还不是换个地方卖命干活而已，而且还要倒时差，想起来就头疼。”
　　“纽约好玩么？”
　　“就是一个又挤又脏的大城市而已。”
　　“我还没出过国呢，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香港了。”沈絮说，真觉得自己像井底之蛙。
　　“去哪里不是关键，和谁一起才是。”
　　她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谓“心安即是家”。沈絮不禁想到他在美国时的同伴，那个尤物。那是他的初恋，如他所说，和她一起的时候，是毕生最快乐的时光。那么是否因此，海洋彼岸才是此生的天堂？
　　“这样说来，美国一定是承载了你最多欢乐的地方。”
　　Dylan摇摇头，“我却觉得很陌生，不管是人还是地方。”
　　沈絮想起许太说过的话来，那女子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交往了多个世家子。现在父子和好，这件事恐怕也说了出来。Dylan也许一直都知道，不过掩耳盗铃，装着糊涂罢了。
　　“可她带给你的快乐也是实实在在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期然的，她也想起自己的青春。
　　“给岁月沉淀过的，到最后都只有快乐的记忆。即便是最痛苦的往事，时间久了，也云淡风轻了。可是再怎么样，受过伤的地方总有疤痕，它总是在那里，无论你看不看的出来。”
　　她想他当初一定爱极了那人，现在才会这么无法释怀。
　　说话间家门口已在眼前。沈絮真有些懊恼，为什么住的这么近，当初选新界的房子多好。　　“谢谢你送我回来，拜拜。”沈絮有些依依不舍的下车。
　　“阿絮——”他在身后叫她。
　　“嗯？”她转过身。Dylan站在月色中，光影之间，他面上的轮廓更立体了。
　　“我不在，你……自己万事小心。”他看着她，眸若清泉，“有什么事千万不要逞强，随时打电话给我，知不知道？”
　　她轻轻点头，“你在外面也是，这个时节纽约已经冷了，衣服带够了么？”
　　Dylan没有答话，而是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拢了拢她耳边的头发。沈絮不敢看他，把头低了下去。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很快……嗯？”这几个字如同呓语，听的她面红耳赤。还不知道作什么反应，他的吻已经印在了她的额头上。沈絮轻轻颤动了一下，只觉得被他吻过的地方，一阵灼热，又一阵冰凉，整个身子也好像麻了，大脑无法控制身体的任何部位。
　　“回去吧，我走了。”他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沈絮恍恍惚惚的抬头看他，那个冷口冷面的人，此刻却眼光如火，直射到她身上，把她的心在瞬间熔为灰烬。

　　Dylan是第二天走的。他走了以后，沈絮觉得整间办公室都失了生气，做起事情来也索然无味。每次经过他的Offic，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总有种惆怅的感觉。想想他还要十几天才回来，心里就觉得没意思起来。连带着Alice也走了，原本讨厌她像烦人的麻雀，整天精力旺盛，唧唧呱呱的吵的人无法安心工作，可她真不在了，又让人烦恼茶余饭后的无聊时间，要如何打发。　　Dylan一到美国就给沈絮发来了邮件报平安。经过那晚突如其来的亲昵，她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自己的情愫。只是好像还缺着一丝勇气，不敢迈出最后一步。现在他不在身边，也正给了她独自思考的空间，想清楚未来的抉择。
　　已经十二月初了，香港的天气也冷了起来。接连来了两次寒流，电视新闻里一直在报道着天气。香港人对冬天很敏感，稍微降几度气温，就可以当成一件大事来说。沈絮看到过最夸张的一条报道，标题是“下周极端最低气温17度，市民争先抢购羽绒服”。不知道如果北方群众看到这样的句子有怎样的凌乱反应。
　　他们每天都有Email的往来，除了偶而的相互关心，绝大部分还是和工作有关。沈絮知道他到了那里，见了许多人，为即将举办的Roadshow铺桥搭路。
　　在他离开的第三天，她收到了Dylan寄来的明信片，图片上一头金牛，是纽约某条著名街道的象征。反面写着这样的句子：“人人都羡慕华尔街的荣光，其实这是一个不知生活为何物的地方。”
　　之后的每一天，沈絮都会收到他的卡片，应该都是他自己拍摄，然后拿去做出来的。其中有一张是很普通的风景，除了几幢房子，别无他物。翻过来看文字才知道，这是从他的房间看出去的景色；“我站在这里远望香港，不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还有一张卡片是一幅雪景，背面的句子是：“送给你香港没有的东西，纽约的第一场雪。”
　　明信片上的字迹工整而稚嫩，是读洋书长大的结果。这是沈絮第一次看到他的笔迹，捧在手心，如获至宝。
　　自Dylan走后，沈絮闲下来没事做，就狂看报纸。最近香港有一则新闻，不是大事，却惹来了全城热议。那是关于一户豪门的离婚案，女事主与丈夫结婚7年，育有一女，现称夫妻感情不和，提出离婚。因为二人曾在婚后有协议，一旦他日分开，男方必须保证女方的生活水准一如婚时。于是在女事主在出示了大量奢华的生活记录后，法官判富豪一次过支付高达12亿的赡养费。判决一出，瞬间被传为“美谈”。报纸杂志一面细数证据里描述的那些豪华生活，一面酸溜溜的报道女方付出7年光阴，最后得到的丰厚回报。而相信这一事件，也令那些正在做豪门梦的女孩子们，更增添了决心。
　　可是，当沈絮看到报纸上，那位在官司中大获全胜的女子，对着镜头喜笑颜开的时候，却很疑惑。人追求财富，本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可如今她婚姻破碎，被丈夫离弃，即便有再多的钱，可意义在哪里呢？这和买椟还珠的蠢人，有什么区别？如新闻中所说，两人婚后本来说好不要孩子，可女方设计偷偷怀孕，先生知道后勃然大怒，到现在女儿长到4岁，还从没有见过亲生父亲的样子。这一段插曲在整个诉讼过程中并无人在意，沈絮想世人在看待这件事情上，早已有了假设，那就是该女子之所以嫁入豪门，无非是为了钱，现在得偿所愿，其中的代价也就没人会关心了。
　　可是沈絮真的很想知道，赢了官司的那一位，当她面对那么多“道喜”的声音的时候，自己心里是不是真的感到快乐？还是也会，有一丝无可奈何？
　　有一次和Dylan通电话的时候，她把这件事告诉他。
　　“换作你，你会有怎样不同的反应？”他在那头问她。
　　“如果真的没感情了，我也会离婚，也会要求合理的赔偿。可是，我绝对不会像她那样得意的笑。人都没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来幸福。”沈絮说。
　　“这件事对你是不是也有启发？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不是最怕被人分身家的么？”沈絮揶揄他。
　　“我的观点和你一样，结婚的基础是爱情，和人比起来，钱算什么？”
　　她在电话这头颔首，可惜他看不到。
　　“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放心很多？”Dylan作死的说。
　　沈絮红着脸呸了一声，转移话题，“你现在找了多少家潜在投资者了……”
　　Roadshow在美国大获成功，获邀入场的机构投资者的反应都很正面，甚至出现了超额认购的场面。香港的李总得知消息后，也对Dylan大加赞赏，说着等他们回来，一定好好搞一场庆功宴。
　　想到还有三天Dylan就要回来了，沈絮的心情也很愉快。这时她收到了Alice的越洋电话，这小妮子自从去了美国就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忘本的厉害。沈絮正想嘲弄她两句，却被她凌厉的打断。
　　“Carrie，不好了，有情况。”
　　“什么情况，不是大功告成了么？”沈絮问。
　　“不是工作，是Dylan。Zoe昨天来了美国，还和我们住了同一家酒店。”Alice急躁的说。　　沈絮这才想起，好像是有几天没有看到她了，还以为病了，原来另有隐情。
　　“她这次过来肯定没安好心，肯定是冲着Dylan去的。”
　　“你别胡思乱想，人家不是说过么，她家人都在美国，也许只是去探亲。”沈絮为Zoe开脱。
　　“那干嘛住我们酒店？再说了，她那时说她家里人都在LA，和纽约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好？”
　　“也许另外有事呢，你别瞎想了。”
　　“反正我是尽了朋友的义务，通知过你了，到时候她半夜里去敲Dylan的房门，你就等着哭吧。”Alice好人白做，有些气鼓鼓的挂了电话。
　　如果说沈絮一点也不担心Zoe半夜三更去敲Dylan的门，那是假话。毕竟那是如花美眷，若她是男人也自问做不了柳下惠。况且又是这么真刀真枪的，恐怕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去的。不要说沈絮现在远在天边，就是近在眼前让她看到，也是无能为力。
　　这件事成与不成，全在Dylan。
　　他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究竟有多坚定，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不过也好，Zoe这一次去美国，要么成功钓回金龟婿，自己也好断了念想；要么帮忙试出Dylan的情意，或许成为帮助她踏出那一步的最后一根稻草。既然这样，那么无论结果如何，对沈絮而言，好像都不是赔本买卖，她又有什么好烦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