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来过》一叶倾城

17、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沈絮梳洗完毕，八点整准时在楼下上了Dylan的车。他今天穿了套黑色的运动衫，看上去比平时西装精英的扮相又年轻英俊了几分。
　　“早。”他微微笑，给了她一袋东西。
　　“是什么？”沈絮打开袋子来看。
　　“三明治和热奶茶。”
　　她说了谢谢，问他，“今天那里你认识吗？”
　　“嗯，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凤壁石涧’，在大屿山。”
　　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美，不知道风光如何。
　　“你去过没有？”沈絮问。
　　“没有，不过在网上下载了指南，你吃了早饭也看一下。”
　　大屿山在新界，从港岛过去也要大半小时的车程。车子停下的时候，已经看到很多同事在那里了，其中尤以Zoe最出挑，她今天穿的是浅紫色的衫裤，衬的玉人更娇媚了。李总他老人家也来了，身上醒目的某运动牌子的商标，明晃晃的隔着几条街都能看到。
　　大家看沈絮和Dylan一起下车，都起了哄。Zoe更是意为深长的瞟了二人一眼，然后转过身，继续和兰桂坊王子聊天。
　　“好了，人都齐了，现在可以上山了。”说话的是HR的Henry，这次活动的总负责。
　　一开始的山路还算平坦，众人的前行速度也不快，沈絮在队伍的中游，勉强还跟得上节奏。而Dylan或近或远，也始终在她的视线以内。
　　沿路的风光不过尔尔，左不过些野草石头。不过刚才Dylan也说了，要过了“凤峰石河”，到了山涧处，才是真正的绝色。
　　半个钟头下来，沈絮已经气喘吁吁，除了脚步沉重，觉得嗓子也有些隐隐作痛。不禁有些担心，别昨天真给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受了凉?
　　又走了二十分钟的时候，脚下的路窄了起来，领队的Henry拿着扬声器，对后面的人说：“我们现在就到了‘凤峰石河’，不远处就是石涧了。大家走路的时候留意脚下的尖石，还有就是路边的野果千万不要摘来吃，有一些是有剧毒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沈絮已经差不多包尾，每一步都感觉走的惊心动魄。
　　“你还好吧？”Dylan停下来等她，“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就是体能有些吃不消。”沈絮喘着粗气说。
　　“实在不行就歇歇，我陪你。”
　　她摇摇手，“不用，还能挺住。”
　　山路虽然崎岖不少，可风景却如Dylan所说，越来越美。往东行了几步，就有一个小小瀑布，雾气弥漫间，宛如仙境。
　　Dylan说，它名叫“鳳舞上瀑”。这瀑布虽然瀑长短，水量也小，但水声淙淙的，别有一种清幽的雅态。绕到山上，是一处水谭，水虽浅却极清，和那瀑布承的是同一脉韵味。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Henry大声说。
　　众人三三两两的围着水潭坐下，各自拿出水来喝。Zoe跑到沈絮他们面前，递了支水给Dylan。“这盖子好紧，Dylan，麻烦你帮我开一下。”
　　沈絮瞄一眼Zoe刚才坐的地方，位子两旁尽是壮男，何用这样巴巴的兜个圈子跑过来求助。不过也是，心上人打开的水，喝起来一定格外的甜些。
　　Dylan面无表情的为她打开瓶盖，递回去，全程笑容欠奉，嘴巴里更是一个字也没说过。小美人有些自觉无趣，退回原地坐好。
　　“Zoe不是挺好的么，你干吗对人那么冷淡。”沈絮多管闲事的说。
　　Dylan白了她一眼，“我不是也挺好的？又不见你和颜悦色？”
　　沈絮吃了个瘪，赶忙闭嘴。这个时候觉得头痛开始厉害起来，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大口喝了几口冷水后，嗓子反而更疼了。
　　休息了十来分钟之后，Henry招呼大家继续上路。
　　之后的一处景点叫做“簷崖走廊”，是一座骑楼形状的飞崖。崖下的路满是青苔，湿滑得很，如果不是一旁的Dylan扶着，沈絮早已经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斗了。山岩上有些攀藤植物生出来，期间有点点的红果，十分可爱诱人。
　　沈絮才想要摘，Dylan一把拉住她，“那个东西不能碰，是断肠草的果实，有毒。”沈絮赶紧缩回手，暗暗乍舌，好险。
　　“世间真的有断肠草这样东西的么？”她还以为是武侠小说里写来骗人的。”
　　“有是有，只是没书上写的那么夸张罢了。”
　　Dylan放开她的手，问：“你手怎么这么烫？”说着，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你发烧了。”
　　其实沈絮自己早已感觉到了，只是觉着不过是小毛病，就没有必要说出来扫大家的兴。
　　“没事，我能行。”她对着Dylan咧大了嘴笑，尽量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从我第一天见你，你就最会逞强。”Dylan的脸立刻板下来，这是他第一次把对待别人的态度，用到她的身上。
　　“你在这里等我，不许往前走了。”他说完，快步走上前去。
　　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Henry。“Carrie你没事吧？我和Dylan一起送你下山去。”
　　沈絮连忙摇手，“不用不用，你还要带队呢。”
　　“我不过知会你一声，我自己一个人带她下去就行了。”Dylan冷冷的说。
　　Henry犹豫了一下，他是这次活动总负责，如今出了状况，他自然应当首当其冲。
　　“你快回去吧，她是我的下属，我自然有责任照顾他。”Dylan又说。
　　“那好吧，下山的路你还认识么？”
　　“放心。”
　　这时又有几个同事过来慰问，知道了会由Dylan护送沈絮先行下山，大家嘱咐了她几句快去看医生，多休息之类的话后，一行人又往山上去了。
　　沈絮在石头上坐了一阵，“行了，我们走吧。”她说。
　　Dylan背对着，在她面前蹲下来，“趴上来。”
　　沈絮连忙甩手扭头，“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上来！”他提高了音量，是命令一样的语气。
　　沈絮还在迟疑，“我叫你上来，听不听的懂？”Dylan好像生气了，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色厉内荏的样子，一边腹诽，一边乖乖照做，趴上他的肩。
　　虽说Dylan生的高大威猛，力拔山河的样子。可沈絮100来斤的分量压在他身上，到底也不是玩的。一段山路走下来，明显感到他步子慢了下来。
　　“我休息够了，你放我下来吧。”沈絮轻轻挣扎了一下，想下来自己走。
　　“别乱动，”Dylan冷冰冰的说，“像这种时候，你只要安安静静的趴着就好，不要再浪费我的精力来教你怎么做。”
　　她不敢再乱动，悄悄地把脸往他的颈项靠近了些。他出了些汗，男人味更重了，那股男性气息飘到鼻端，让她有些意乱情迷。沈絮怔怔的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此刻他的额头上，正有细微的汗珠冒出来。她想抬手帮他擦掉，可又怕一旦触碰，自己那用尽全力构筑起来的防线，就会在霎那间，土崩瓦解。
　　此刻她的身子虽然僵硬着，心里某一个地方却慢慢变的柔软，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发芽、生长。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害怕，那顷刻间破土而出的枝芽，最后长成了一株断肠草。
　　Dylan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沈絮背到山下的停车场。放她下来之后，自己却半天也直不起腰来。
　　“不用看医生了，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她看着他疲劳的样子，说一点不感动那是假的。不过她不想再麻烦他，他做的越多，她越内心不安。
　　Dylan双唇紧闭，一言不发。沈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她昨天没听他的话，硬要玩水结果着凉生病，才惹怒了他么？
　　车子开回香港岛去，他没有听她的话直接往西去送她回家，而是开上了山顶，在一家极富盛名的私家医院前停下。
　　“你在大堂等我，我去停车。”
　　沈絮平时看病去的都是小型的私人诊所，私家医院还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在香港很有名气，许多名人政要都在这里被传媒围堵过。
　　“走吧。”Dylan停完车上来，带沈絮往走廊里头走，熟门熟路。到一个窗口，他对着里面的人说：“请帮我Call神经内科的Dr梁，就说Dylan许找他。”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褂的中年男子走出来，“Dylan————”
　　Dylan也迎上去，大笑着拥抱对方，“HelloJason，又见面了。”
　　“是伯父的身体又有什么不舒服么？”那位梁医生说。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有些发烧，带来给你看看。”
　　沈絮微笑着对医生点点头。
　　“请进来我房里说话。”梁医生把他们带到他的诊室，给沈絮做了一些检查，问了几个问题后说，“喉咙有些发炎，我开些药，回去多喝水多睡觉就行了，没有大碍。”
　　梁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问沈絮：“有什么药物敏感没有？”她说没有，不过有鼻敏感。
　　“呵呵，香港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有的，和‘香港脚’一样，是此地的两大特产。”
　　Dylan又和梁医生攀谈了几句，就拿了药方取了药，送沈絮回家。
　　“你和那位医生很熟么？”路上她问Dylan
　　“他是神经内科的顶级权威，也是我父亲的主治医生，我们认识超过二十年。”
　　“难怪，那家医院也像你家开的似的。”
　　“我和医院的渊源更深，我是在那里出世的。”Dylan笑着回过头说。
　　她在想象刚出生的他是什么模样，是和其他婴儿一样皱巴巴的丑样子，还是一出母体就如今天这般英挺俊美。
　　“今天真是谢谢你。”车子一转眼就到了，下车的时候沈絮对Dylan说，“昨天真不应该贪玩。”
　　“快回去吃药睡觉吧，明天如果还不好，礼拜一就不要来上班了，我会为你补假。”这时的他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怒气，异常温柔。
　　“那你小心开车，拜拜。”
　　她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的车开走，才转身回去。
　　刚到家，换了衣服，正准备吃药，门铃响了起来。沈絮打开门，Dylan站在门前，手里拎着东西。
　　“怎么了？”
　　“这个给你。”他把手上的袋子递过来，里面是一个汤盒。
　　“什么东西？”
　　“鱼片粥。”Dylan说，“吃了这个才吃药，不然伤肠胃。”
　　他向来心细如发，更何况面对自己在意的女子。
　　“好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絮回身进屋把门关上，背靠着门，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仿佛都令人无限回味。她不自觉的微笑起来，自己摸着脸，也有些难为情。
　　Dylan对她的心意早已明朗，那么她自己的态度呢。以前一直抗拒，因为她还有十字架在身，无法放下。可是感情这种东西，绝非情理可以控制，她一面提醒自己过去的存在，一面又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另一个沼泽。
　　——可是这真的是沼泽么？还是本来就是一片绿洲，自己却懵然不知？可她却不敢想将来的事，因为即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却也绝不容放纵。尤其，不久之前她还在这里见过陈默。
　　沈絮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她对陈默的感情究竟是思念还是怀念，还是在她心中，想念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人生无能为力的事有很多，记忆便是其中之一，有些人和事不是光阴可以洗涤冲走的。而那回忆就像缠住溺水者的水草，越想挣脱，便越纠缠的紧。
　　梁医生的药果然有奇效，恢复了一天以后，沈絮又神采奕奕的回去上班了。如她所料的，Dylan那天对她的殷勤照顾，果然没有逃离一般八卦小天后们的法眼，一个个都话中有话的明嘲暗讽。连一向老友鬼鬼的Alice也不放过她。
　　“Carrie，你和Dylan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什么关系，我就和他什么关系。”沈絮虽然有些心虚，可面上还是大义凛然的样子。
　　“可我敢打赌，我那天就是当场晕过去，Dylan也不会过来看我一眼。”
　　“那你大可以先试试看，果真如你所料的，你再来问我也不迟。”
　　这样没有事实依据的盘问，她三两招就可以挡回去，可是当沈絮在洗手间遇到Zoe的时候，她的问话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
　　沈絮当时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Zoe走到了身旁。沈絮从镜中对她笑一笑，就准备出去。
　　“Carrie，”她叫住她，“你和Dylan是在拍拖么？”
　　沈絮和她向来并不熟络，料不到她会这么直接问这些私人问题。
　　“是Fion告诉你的吧？”Fion就是HR的那个老处女，最爱搬弄是非的。
　　“你别听她们胡说，没有的事。”沈絮笑着打哈哈。
　　“我不是听人说，我是亲眼见。”Zoe此时像变了一个人，全不复往日温婉可人的样子，十分的咄咄逼人。“你们同进同出的几次，我都看在眼里。”
　　沈絮知道去Dylan家吃饭那天，停车场电梯里的那个人就是她，原来除了那次，她已注意他们很久。
　　“我承认我喜欢Dylan，”Zoe接着说，“他是我见过质素最高的男人。我自以为出尽法宝，是男人都没有能力拒绝，可没想到输给你这么个剩女。”她说着，眼光里是不屑和愤恨。
　　小红帽原来是狼外婆。沈絮不禁惭愧，自以为阅人无数，不会看走了眼，可现在才知道，以前阅的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见过眼前的这种千年人精。
　　“我倒没想到我们的事，还劳烦你这么上心。”沈絮面上还是笑着，不欲与她作口舌之争。
　　“你不用得意，鹿死谁手现在还未可知。”说完，Ｚｏｅ留下一个嘲笑的眼神，甩一甩长发，扬长而去。
　　沈絮当然对她的宣战不以为然，只是有些哭笑不得，一把年纪了，还在和小妹妹争风争宠，而且争的是捕风捉影的风，吃的是加油添醋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