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未眠》油紙書生

6、番外：过去过去（上）

　　人生都有很多事情，看似预料到了，实际上仍旧不在计算范围之内。

　　顾帆倔强到执拗，母亲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她，将来一定会吃亏的。可她依然，把倔强放在心里，仿佛那些妥协只是表面功夫。相较于顾帆的‘执迷不悟’顾凡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也是个倔强且执拗的人，可是他不会像姐姐那般，势必拼上一切也不足惜的去达成目的。他觉得，太傻了。

　　如果倾尽所有却换不到一切，那么当初放手一搏不留余地又是为何。

　　顾帆遇到李易冉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时她刚步入高中，中考的失败让父母对她头疼至极，接着念书还是读中专，两难的抉择。相较于姐姐因为叛逆而自甘堕落，顾凡则是默默的念书，然后跟在她的身后，在她叛逆的时候，他克制自己的叛逆，陪着她出入酒吧，陪着她在她混迹那么久所谓的‘社会’，打的第一个人是她的好友之后，看着她哭看着她挣扎。初中如果没有接触过不良，那么可能过的不精彩，可是顾凡就这样看着顾帆在真正的堕落边缘行走，徘徊。而他自己却甘之如饴的错过这段‘叛逆’时光。
　　他不是没有想过和姐姐一起，下地狱吧。可是，如果有天她从深渊边走开的时候，那么只有他一个人坠入万劫不复，是不是会寂寞。毕竟他们同卵双生。
　　好在，父母的决定做的很快。毅然的花钱让她去念高价的私立高中。就这样，他和姐从小到大在一起十六年后，算不得上分道扬镳，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看似点线间线段最短，其实那段路程，他不止走过一遍又一遍。一个小时，是他和姐姐学校之间的距离。
　　高一那年的六月底，这届的高三已经知道成绩返校填报志愿。那天，他改用跑步向顾帆的学校奔去，因为他拿了校物理竞赛第一名。顾帆常说，第一第一，光说拿不到有P用。所以他努力的证明，证明给这个从小都比他大一个小时多的姐姐看，第一第一，他不仅挂在口头上，甚至他实现。
　　然而那天，上高中前在父母面前承诺不逃课不打架的顾帆，没有在教室里。正中央的位置突兀的落在他眼里。虽然他明白，他已经让他的位置在教室里空了很多次，他没有权利去责怪姐姐。假如叛逆可以轮换，他希望高中的逆反由他来承担结果。
　　顾帆不知道为什么，高一下学期的六月是这么的让她烦躁，教室里电扇带动的气流已经驱散走一部分的燥热，可是仍旧让她觉得烦闷。第一节下课后，她选择向班主任请假，理由蹩脚的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红了脸，奈何先天血气不足，她保持着那份‘得天独厚’的优势，苍白。她以借口例假不舒服，被老师安排到女生宿舍休息。可是她在烦闷的小空间里躺不住，于是悄悄的打开寝室的门，溜到走廊尽头的画室。
　　假如时光倒流，她能做的还是打开寝室的门走到画室。否则，她或许再也见不到李易冉那样干净的少年。即使很多年以后，她莫名其妙的被甩，她仍旧选择遇见他。
　　下午的空气带着热浪，不一会便让人汗流浃背，即便在心中唠叨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还是抵挡不住汗液分泌，顺着身体滑下。
　　她就这样，站在画室的门口，看着那名少年，拿着6B铅笔，对着马赛的头像不停的画，光线的协调需要耐心的一层一层叠加上阴影，而他则是取巧偷懒的用手掌轻轻的晕开浓重的线条，以此来完成复杂的步骤。没一会，他的手掌已经黑不溜秋。
　　顾帆想起自己是依靠‘美术特长生’的身份得以以低于这所学校录取线下20分进入这里就读，而素描她压根就没有学过。不知道，小时候的信手涂鸦算不算得上，是‘美术特长生’。顾帆看着少年熟练的笔法，在门外如是想着。
　　仿佛有意顺从她的借口，才站了不久，顾帆就觉得腹中绞痛，一股潮湿在裤子里清晰可感。咒骂了一声，她迅速的逃离画室。
　　顾凡就像一片影子，每次都是那么适时的解救她。
　　当顾帆捂着小腹往女生宿舍奔的时候，撞上顾凡前来寻找她的身影，正好一头扎进弟弟的怀里。有时候，顾帆会想，小凡也许是她的天使，每次都这么及时的遇上。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为什么小凡每次都这么的及时。
　　“小凡，我我我......”顾帆苍白的手指抓着顾凡T恤的下摆，单手捂着小腹，面上的表情痛苦。顾凡迅速抱起姐姐瘦弱的身体，往医务室跑去，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对于每个地方驾轻就熟。而跑到一半，回忆起什么，停下。“你？”是真的例假来了吗？
　　“恩。”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顾凡肩上，顾帆生平第一次觉得，害羞是什么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让人不好意思接下去说。
　　看着大大咧咧的姐姐也有小女孩的表情，顾凡觉得很意外。因此，他直接带着她到了小卖部，为她买好卫生棉，在女厕所门口等她处理好一切。
　　顾帆虚弱的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可能是因为贫血的缘故，每次一来例假，她就觉得身坠冰窟，疼痛难忍。
　　知道顾帆每次处于不方便期的痛苦，顾凡直接替她向班主任请假，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几个月他们没有一起放学回家了，这种感觉，让顾凡觉得很好。
　　“回家我要‘安胎’了。”每次来例假，她都喜欢这么对顾凡说，而顾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害羞的，光溜溜都看过了，何况她只是在放血而已。
　　站在顾凡身侧的顾帆，发现现在的她才及他脖子的高，在她没有注意他的几年内，他居然就拔高了这么多。她突然很怀念，敲他头的时光。
　　那次回家的路，他们走的很缓慢，也渐渐的打开了这几年的心扉，诉说着她那‘黑色三年’的‘光辉历史’听他讲他那‘白色三年’的‘跟班历程’。而关于那个物理竞赛的第一名，逐渐被他淡忘，而她更是不知。

　　等顾帆请假回到学校的时候，画室里早就没有了少年的身影。后来，她和普通的女生一样，对着高年级的学长流口水，经过篮球场边看到长相不错的男生装作没有看到。
　　再后来，她在班上女生的口中听到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原来他是他们的学长，那年毕业返校，是为了再看一眼他钟爱的马赛，他画了三年的马赛石膏。
　　原来，他叫李易冉。

　　似乎是为了回报顾帆三年的努力，高考那天的成绩，在预料之中，却又超出了预料之外。她以为只是本二线下少十几分而已，没想到是本二线的末尾，恰好踩过那坎。
　　然而，她忤逆了父母。在他们为她伤脑筋，不三不四的分数应该挑什么学校的时候，她执意选择了李易冉就读的高校的附属专科院校。
　　和母亲父亲大闹一场之后，她冲动的拿起行李，前往学校。而这所学校就在这所她熟悉到发霉的城市郊区。
　　对于顾帆的偏激，顾凡选择服从父母的决定，虽然他很想留下陪伴姐姐，但是他不想再伤他们的心，所以他遵从父母的选择北上，到那座大城市，开始了他没有她的短期生活。

　　之后，在北方的顾凡收到顾帆的第一封邮件是关于李易冉。之后的之后，每封邮件里必有李易冉。而他早就在大学刚开始的一个月后，就申请回到那座小城的那所北方大学的附属学院。对于他的贸然返回，父母没有说什么，甚至他们答应隐瞒他的回来。
　　可是如果今天是顾帆这么做，那么爸妈是不是会强烈反对呢？只是他是凡不是帆。
　　直到毕业那年，顾帆才知道，原来小凡和她竟是在同一座城市。这次没有城南和城北，只有市区和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