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未眠》油紙書生

4、第二章

　　顾帆觉得，幼时牙牙学语很幼稚，而再学如何握笔，更加的幼稚。
　　可是顾凡在看了她那句话，在她的房门口大笑之后，做了他这三年来一直很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踹开顾帆的闺门，把她揪出来。不过这次，他不是把她揪出来痛批一顿，而是把她揪出来，让她好好学习，怎么写字。
　　大清早，才刚进入浅眠的顾帆就被顾凡一把掀开被窝，从布偶堆里拎起来。顾凡微微皱眉，姐姐的体量轻了不少，但是丢掉的肉可以现在补上，总好过她一直躲下去，等某天他做好决定踹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比现在更轻飘的尸体来的强。
　　喜悦充斥在顾凡心里，难以言喻。看到那张丑巴巴的字条，那句熟悉的音调，他对自己说，阿继抹代几（姐姐没事）。
　　顾帆打着哈欠，看着三年未谋面的弟弟，满脸惨淡的说：“女诶系（你要死）。”
　　对于骂他，顾凡皮笑肉不笑的温柔挡回去：“听更侯（早上好）。”
　　懒得理他，顾帆趴在饭桌上，等着顾北北做的早餐出炉。
　　“考虑下，和我一起工作吧。阿继（姐姐）。”虽然他知道，现下的她连笔都拿不好，写出来的字比她当年的字还难看，可是不想面前顾帆恢复生气的样子是一场空梦。过去，在他的梦里，时常看到顾帆，大大咧咧的站在他面前，拍着他的肩头，得瑟的说：“看，小凡，我比你高了。”然后满脸得意的看着臭着脸的他跟在她的后面，替她背着书包。可是每当清晨，微湿的枕畔，不过虚无一场。
　　他有点羡慕酒吧的老板陆渊，从容的从一段感情里陷入又从一段感情里抽身，离开的是那么的轻易。这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而他记得姐姐是对他这么解释过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man比woman底下多了一块肉
　　woman比man上面多了两块肉
　　总而言之就是，man比woman少了一块肉
　　儿时的他，尚且是个幼稚的娃，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傻愣愣的跑去告诉爸爸妈妈，姐姐告诉他的所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结果那天晚上，姐姐被爸妈抓去进行早熟教育。第二天，他仔细观察woman姐姐的上身，看到两块小小凸起的肉，然后瞬间明白。
　　原来，姐姐居然如此的XX。
　　现在想想，姐姐不过比他早爬出来一个多小时而已，却处处都如此充斥着YD。
　　可是，他好怀念YD的她。
　　“来来来，吃早饭吃早饭。”顾北北端着糖炒糍粑，摆在一个走神一个无神的姐弟面前，看着顾帆那张憔悴的脸，她很想中肯的评价下，磕碜。但是小凡在叫她来之前交代过，有什么话，‘来日方长’。所以，她耐心的等着，‘来日方长’。
　　糍粑裹着白糖浆，糖浆粘着芝麻，泛着甜甜的香气。顾帆动筷子，熟稔的夹起裹着满满芝麻的糍粑塞进顾凡嘴里。
　　“加（吃）。”
　　“恩。”顾凡嚼动着嘴里的糍粑。眼神闪烁，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异样徘徊。他习惯了三年一个人吃饭，习惯了每次回到家碗筷都已经收拾好拭干，习惯了两个人的屋子里仿佛只有他自己存在。更是习惯了，没有人为他夹菜。
　　感受到顾凡和顾北北的眼神，顾帆非常无奈的瞪了他们，正色道：“再看再看眼睛都掉到糍粑里面去了啦。我说了，我没事。”她应该是没事了吧。她想。躲了那么久，害的他们为她担心，她过意不去。甚至连爸妈难得回国，她都没有去见。她不仅失了做姐姐妹妹的职，更失了为人儿女的职。
　　三年来，她没有下过楼，只出过门。呼吸的是房间里闭塞的浑浊的空气，放纵的是自己，并且不断为自己找借口逃避。就算忘不了，她也不能如此这般的躲避来伤害身边的人。
　　千错万错，都是她不该冲动的做了这么一个决定。不见任何人。
　　“对不起。”很低，很细微。
　　顾凡笑着答：“你该说对不起的是爸妈。他们这三年基本上每个月都回来，希望能够见你。过几天，他们回来的时候，去看看他们吧。”内心的复杂他不想表达，只是哽咽在心头。
　　一顿早饭，吃的有点漫长，从七点，咀嚼到九点。
　　表姐顾北北因家里有小孩，便匆匆离去。顾凡起身收拾饭桌，顾帆则是从房间里拿出笔和纸，坐在茶几前，半跪着，练习书写。
　　看不得她半蹲的姿势，久了容易腿麻。顾凡从厨房搬出小板凳，塞到她屁股下。
　　“练着。”
　　顾帆点头，耐心的一笔一划，一笔一划的练习。嘴角带着那抹倔强，势必要将丢失的书写能力补回。她不知道该做什么，顾凡的微妙变化，她理解。是她酿就的错，就该她自己来偿还。
　　厨房内，顾凡缓慢的搓着碗，流水慢慢的滴着，有些情绪有些东西，他们应该都想不通吧。至于这何故的情绪又该何处寻觅，他想暂放。
　　人有时候不要去死纠结，最后绕进去的可能是自己。
　　练习书写，不是几分钟也不是几个小时更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顾帆做事向来没头没尾，急躁，可是这回，她却坚持，花费了一周，每天坚持的练习，勉强找回点握笔的感觉。甚至笔下的文字，渐渐的脱掉了扭曲，有了一点方正的感觉。
　　姐姐的努力，顾凡看在眼里。

　　“阿凡，你最近的歌里多了那么一点讲不来的东西。”陆渊抱着臂站在吧台前，看着顾凡生硬的脸颊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喜悦。他听过关于他姐姐的事情，现在想想和那位经常半夜骚扰他的少女有点像，甚至她们的经历又是那么的相似。只是顾凡的姐姐给人的感觉很消沉，也许是口述者的情绪感染，而网络上的那位少女，消极里有着茫然，有着无奈，甚至多了一些歉意。什么时候，他也该问问那名‘壮冰山’小姐的芳名了。
　　顾凡啜着白开水，眼角瞄到老板满脸探究的表情。过去他提到顾帆的事情，陆渊表现的兴趣缺缺，今天为什么兴致有点高呢。“我见到她了。三年来，第一次看到她。”简洁的话，透露着不明的情绪，陆渊能够感受到他压抑的愉快。
　　身为老板，他不便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很好”就转身上楼。
　　他想找找‘壮冰山’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