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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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启起初愣了一下，随即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比起震惊，他的心里更多的是跃跃欲试。他是来自阳间的孩子，虽在酆都活了八百年，却依旧对尘世明媚的阳光有着无比的眷恋，这份眷恋随着时光的流动，一点一点底在心里堆积起来。
虽然不说，但他知道自己对阳间终究有一份归属感。
青蓠则如尘烟所料一般沉默。
他和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现在却要分开了。
转世之后的启，大概也不会再是现在的启了罢。
启注意到了青蓠的沉默，突然想到奈何桥上那些等待轮回的亡魂。
他轻声问道，“我要是转世……是不是不会再记得之前的所有事情了？”
其实他八百年来都在奈何桥上为轮回者洗去今生的记忆，又何尝不知道再世为人所要付出的“代价”。
他不过想让青蓠否定他的猜想罢了。
然而青蓠低着头，没有说话。
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青蓠。
往常的青蓠，总是会有问必答，甚至主动粘着自己说话。若是没有主动接腔，必是要与他开玩笑，脸上总会出现狡黠的笑容。
却不会像今天这般，看也不看他。
启有点无助地转向尘烟，后者也只是点了点头。
“那、那不是九百年么？”启心里的小雀跃终究被焦虑压过，“我算算……现在……现在才过了八百来年啊，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不是么？”
“九百年是极限没有错，但那是对普通的亡魂而言。”尘烟叹了口气，“你死前的年龄太小，又这么虚弱，恐怕撑不到九百年。怕是再过一两年便不行了。”
启张着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也沉默了。
酆都城外五十里处的冥山，终年生长着暗金色的曼陀罗。在冥山的山顶，能俯瞰整个酆都城，以及大片的人间界。
在青蓠还小的时候，曾经和启一起尝试着爬到山顶，最终都只爬到半山腰便把两个小孩累得气喘吁吁。
再后来青蓠长大了，整个幽冥界都知道镜罗刹这个名字。这时候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背着启上到冥山的最高点。
他们经常到冥山顶上俯瞰下面的世界，每当这时候启总是兴致勃勃地趴在山崖边，指着人间的地界叫他看。
青蓠明白启对阳间的留恋与向往，却不敢问他是否想回去。
他觉得他们这样在酆都的生活很好，他希望启也这么想。
然而有些事，终究不能勉强。
“青蓠，你说现在的阳间，还会让人饿肚子吗？”启蹲在冥山顶上，抬头让山顶的微风从脸上拂过。
“……应该不会了，比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好了很多。”青蓠坐在他的旁边，有些闷闷地回答。
“那我要是回去了，还会长得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吗？”
“……应该不一样了……”
“……咦，搞不好万一我生出来，是个小姑娘怎么办！？”
姑娘？
青蓠愣愣地看着启的脸，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担心那么多干什么，小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就怕你这辈子吃的东西太少，下辈子投生成猪。”
“猪！？我要是变成了猪，你要怎么找得到我！？”
“嘁，我找你做什么，猪的寿命不就那几年，等做了人类的盘中餐，或是庙堂里的贡品，又回酆都来的时候，我准备一大盆的猪食，哪一只吃得最凶，那便是……唔唔~~”
青蓠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恼羞成怒的启两只手给捂住了嘴巴。
两个人最终笑着又闹成一团，就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太过令人难受的话题，他们总是默契地以玩笑话一带而过。
当启这一世最后一次踏上奈何桥的时候，身份已不似平时，眼中再熟悉不过的奈何桥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跟在一旁的青蓠眼圈一下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盛着，怕是下一秒就要滑落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像个兔子。”启笑道，踮起脚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我又不是要去很久。你想想，我这下一辈子能活得了几年啊，打死一百年不会再多了，再多就成王八了。”
听他这话讲的好笑，青蓠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吸吸鼻子。
“青蓠。”启从身上解下一样东西递过来，“这个，谢谢你当初帮我带来，给你留个纪念吧。”
那是被青蓠于八百年前从启身上解下来的小木匣，经过了这许多年，木头的颜色已变得有些暗沉。
他低头接过。
“青蓠……我下辈子不管投生成了什么，你……你当真会来找我吗？”
“当然。”他抬起头，朝天用力眨了眨眼，“我肯定会去找你。”
“我都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那就再重新认识一遍。”
“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
启深吸一口气，转身与孟婆作揖道别，换来孟婆像即将丢了孙子一样的连连叹息。
时辰将至，饶是怎样的伤别离，依旧等不得。一碗汤已递至启的眼前。
然而却被青蓠一把接过。
瞪着眼前褐色的浓汤，仿佛剧毒一般，青蓠一口银牙磨得咯吱作响，眼泪唰地一下子流了下来，落进碗里。
孟婆变了变脸色，拄着拐杖的手抬起仿佛要说什么，最终摇头笑着沉默。
启也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平日里的没心没肺粉饰太平，临到头来到底压不住内心对离别的悲痛与恐惧。他扑到青蓠怀里，蹭得罗刹少年一身的眼泪鼻涕。
时辰已到，引魂灯忽明忽暗的就要往前飘。青蓠用力在脸上擦了几下，狠了狠心伸手抓着启的衣领后头一把拽开他，就着拽着的姿势硬是将一碗汤给他灌了下去。
“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他瞪着眼前的启，被灌得晕头转向的男孩止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慢慢止住了，抬起头来看向拽着自己的少年，却是一脸的迷茫与慌张。
青蓠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疼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明白，启已什么也不记得了。
半晌，青蓠勾起嘴角。无妨，我记得，便行。
公元前244年，燕国燕王喜的第七个孩子出生，姬姓，燕氏，赐名为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