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泇话》阡陌流苏

5、小荷才露尖尖角

　　唐唐这几天是和李夫人睡的，才几天工夫，两人感情好得就像亲母女一样。
　　裴家来信了，自李渊千辛万苦回到太原以来，朝中许多大臣都不再与他往来，门庭冷落，人情冷暖，只有裴家还常常与之走动走动。这里所谓裴家，正是大隋名将裴仁基的家。这次信中写的是裴夫人邀请李夫人去家中做客。唐唐想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走会很有趣，于是央求李夫人带她一起去。李夫人觉得让他们见见这个新认的义女也好，就爽快地答应了。
　　“娘，我可以骑小红马去吗？”唐唐问道。
　　“这可不行，大家闺秀怎么可以抛头露面的，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和娘一起坐在马车里，不要乱跑。”
　　“不嘛，娘亲，我好想骑马。大家闺秀不能抛头露面，那我穿上男装，扮成男孩子好不好？娘亲最好了，娘亲最疼唐唐了，娘亲，你就答应唐唐吧。”唐唐嘟着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向李夫人撒娇。每次唐唐使出这一种，李夫人就无法招架，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春日的清晨，鼻息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行人出发了。那日的天气格外晴朗，暖暖的春意早就催开了群花，灿烂的阳光下，花朵更加鲜艳夺目，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仿佛要将生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辗转千日，却只为这一刻的花开；破土招展，亦不悔临风颤抖的遐思。历尽艰辛，却无悔无怨，只为真正地活一次。这，是一种怎样的花的情怀啊。
　　唐唐趴在马车的小窗口上，看得痴了，那么美的花，那么美的世界。
　　“还在看花呢，快别冻着，还只是春天，凉着呢，快把披巾披上。”李夫人细心地帮唐唐系好披巾的带子。
　　“娘，我不冷，我还要去骑马呢。”“就知道你坐不住，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你穿男装，那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呆在马车里了。”李夫人佯装嗔怪道。“哎呀，娘亲，你就让我去嘛。唐唐待会儿再来陪娘亲，娘亲也别冻着了。”说罢，替李夫人整整衣服，李夫人爱溺地看着唐唐，笑着抚了抚她的头。“想去就去吧，当心身体就好。”“是，娘亲。”
　　终于是骑上小红马了，唐唐心里分外高兴，那么好的阳光，那么好的景色，总算是没有辜负春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哈，用不着的诗，这一刻也冒出来了。~~~~~~~~~~~~~~~~~~~~~~~~~~~~~~~~~~~~~~~~~~~~~~~~~~~~~~~~~~~~~~~~~~~~~~~~~
　　看着裴家将近，唐唐一夹马肚子，小红马一下奔了出去，来到门口，“吁，看门大哥，我家李夫人来了，快去通报！”唐唐俏皮地对那两人一笑，好一个漂亮的小公子！回头看到马车刚到，忙下马去扶李夫人下车。这时，府内也来人了，趁着大伙寒暄之际，下人们又忙着将车马安顿好，唐唐混在下人堆里来到了马厩。“小姐，我来吧，让夫人看见了不好。”和李夫人同来的李家下人对唐唐说道。“没事没事。原弈哥哥这次没来，别人照看小红马我可不放心，所以我要亲自来做。你们去吧，去吧，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不用管我。”下人们知道唐唐脾气，也就各自散了。
　　话说唐唐在马厩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一个位子特别干净，还比其他马站的位子要宽敞，心里一阵窃喜，莫非这是为我的小红马特地定制的？于是想也不想，就把马牵了进去。刚把马安顿好，正专心致志地给马喂草吃，就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哪里来的野马，敢抢小爷癞麒麟的位子！”唐唐不觉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只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牵着一头像驴一样的马站在不远处。看样子那少年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还未长成，那马也煞是可笑。唐唐不禁笑出声来。咦，等等，他莫不就是大隋第三条好汉——裴元庆？人，马，看样子应该不会错，吧？“这位可是裴公子？”“是啊。”“裴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的马，吩咐我好生照看，您要不大人有大量，让让她，别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了。”唐唐佯装小厮，故意这样讲。“我是没问题，可也要问问我的一字没角癞麒麟同不同意。你瞧，它生气了。”什么，这么说他是不让了？！“喂，你那马只有驴子那么点大，又矮又丑，需要占那么大位子吗？还不如让给我的，不，我家小姐的小红马，这叫做利用空间！”“你，你——找打！”什么什么，说不过我就要打，怎么这么暴力呀，那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开溜。“别走，站住！”裴元庆在一旁大喊。“不走才怪。”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元庆一个箭步上来，扯住了唐唐的一只袖子，唐唐用力一挣，只听得“嘶”地一声，那袖子就与衣服分了家。唐唐只回头看了一眼，算了，还是“逃命”比较要紧，唉，都怪自己穿了男装，不然，这位小爷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子动手吧。算了算了，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
　　话说唐唐就这样“拼命”地逃，然后就撞在了李夫人怀里，“哎呦，我的乖乖，你跑到哪里去了，可让为娘的好找。”“娘，娘，你让我躲一下，有人追我。”唐唐作势又要逃，虽然其实她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李夫人赶忙一把拉住她，“追你，谁在追你？”“裴元庆。”“啊，你这么快就和裴家的小公子见过了。可这边并没有人追来呀。”李夫人向四周看了看。“哎呀，娘，我没有骗你啊！”唐唐辩道。“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先去屋子里把衣服换一下，一个女孩子家成天穿着男装追追逃逃的像什么样子。快去，换好了让丫头带你去见裴夫人，娘先去那儿等你了。”李夫人说罢，就走了。而唐唐也被丫头们带到屋里去换衣服。~~~~~~~~~~~~~~~~~~~~~~~~~~~~~~~~~~~~~~~~~~~~~~~~~~~~~~~~~~~~~~~~~~~~~~
　　“小姐，慢些走，别跑啊。”丫头在后面说着，唐唐也不理，等看到目的地就在前方，她就跑得更欢了。看来这些府邸的布局都是差不多的，也不是那么复杂。
　　“娘，唐唐来了。”人未到，声先到，一只脚刚刚跨进门槛，就听见清脆的童音绕满了整间屋子。但等走进屋子，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屋内只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裴元庆。“那个，我是不是走错了。”唐唐有些尴尬。“你就是唐唐妹妹吧。”“啊？”两人四目相对时，唐唐看到他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很深很深的笑，不知为什么那么深，仿佛全世界都要一下子融化到这个深深笑意的眼睛里去。“元庆哥哥。”“是，我是。”裴元庆答道，“唐唐妹妹是要找李夫人吧，她和我娘她们在后堂，这里是正堂，是我父亲接待来客的地方。”“哦。”唐唐傻傻地点头，眼睛依旧不离他的眼睛。“来，我带你去找她们。”元庆依旧笑着说，伸出手要去牵唐唐，唐唐会意，乖乖把手放上去。
　　转过一个回廊，后堂就到了。李夫人正在里面同裴夫人讲话，两人相谈甚欢。裴元庆的姐姐裴翠云正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两位夫人讲话呢。见唐唐进来，李夫人招手让唐唐到自己的身边来，“丫头们去找你了，你有看到她们吗？”“没有啊，娘，是元庆哥哥送我过来的，刚才我走错屋子了。”唐唐边说边转过身去，用手去指元庆，伴着那嫣然一笑，那一袭红衣，那一个娇小的身影，恍然间就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元庆哥哥？！”“啊？”裴元庆回过神来，“哦，元庆给李夫人和母亲、姐姐请安。”说罢，作一大揖。唐唐也忙拜见了裴夫人和裴家小姐。“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两位夫人都显得很高兴。“唐唐妹妹，快到姐姐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翠云笑着伸手把唐唐揽过来。这时，李夫人笑着问，“元庆，你和唐唐怎么这么快就认识了啊？”“夫人，刚才在——”“娘，我们就是刚才在马厩认识的呀，我还差点和元庆哥哥打起来，当然，我可打不过他。”唐唐嘟着嘴假装生气，趁机告状道。“打架？！”两位夫人异口同声，都愕然地问道。“原来，原来在马厩扮成小厮的人是你，竟然是你。”元庆吃惊，又作恍然大悟状。“对啊，就是我呀，哥哥。要不是我跑得快，是不是会被你打死。”“呵呵。”元庆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位夫人听得一头雾水，欲追问，翠云姐姐也疑惑地看着这两人。元庆赶紧解释，“是个误会。”于是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况且，裴元庆还在为当日在马厩扯掉唐唐的一只袖子而感到不安。当然，唐唐早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照理说，两个女孩子之间应该更为投缘一些，但可能因为裴翠云略长唐唐几岁，，因而唐唐和元庆更投缘，直可谓臭味相投。
　　两位夫人也没多加干涉，觉得小孩子家打打闹闹也没什么。于是这更助长了两人的玩性，且是越玩越疯，像两只猴子一样。有一次，这两只猴子约定明天一早去山上摘野果，于是兴奋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弄得好像小学时一年一次的春游一般。
　　第二天如期而至，两人伴着天边的第一缕晨曦，一个骑着小红马，一个骑着小黑马，就上路了。“元庆哥哥，我们又不去狩猎，你带弓箭干什么？”“山上有野兽，以防万一嘛。”“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不远了，很快就到了。”
　　的确，没过多久，两人已打马来到山麓。把马拴好，略略做些准备，就要登山了。“等等，我们就这么把马拴在这里，不怕被人偷走吗？”唐唐不无担心地说。“这有什么关系，荒郊野外的，又没什么人，况且我的马儿聪明得很。”“这倒是，我的小红马也很聪明的。”唐唐说着拍了拍马脖子，马儿好像知道是在表扬它，高兴地甩甩尾巴。“来，把你的干粮包袱给我吧，我来背。”“不用了，你还要背弓箭呢。”“快拿过来。”“哎呀，不用了啦，我背得动。”“那好吧，爬山累得很，待会儿背不动了，可别求我哦。”“才不求你呢！”唐唐说罢，已迈步登山。
　　刚爬了一半，唐唐已累得气喘吁吁，该死的粮食，感觉越来越重了，早知道刚才就交给元庆哥哥了，乐得轻松。唐唐一转头看身边的裴元庆，好啊，果然，练武之人就是不一样，爬了那么久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那个，元庆哥哥。”唐唐声音甜得发腻，嘟着嘴儿，大眼睛眨巴眨巴，扑闪着晶莹的光泽。“拿过来吧，现在知道背不动了。叫你不要带那么多干粮的，你不听。山上到处都是好吃的，随便找找就有了。”“哪有，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到？”唐唐继续嘟着嘴儿，把包袱丢给元庆，又往前迈了两步。突然，她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