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月霜

5、第五章 心碎死别

　　“不要去了，清漪……咳咳咳……”碎玉一边有气无力地说着话，一边勉力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却始终无法坐起，只是徒然引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娘，不要说话，你的身子不好，要多休息。”尹清漪见状，赶紧奔上前去，将碎玉的身子扶到侧卧姿势，然后温柔地为她轻轻拍背。

　　“清漪……听娘说……不要杀人……咳咳咳……”碎玉的呼吸有些急促，也许是她太想把心中的话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然而这却引发了一阵更为猛烈地咳嗽。

　　“可是，我已经杀了人，今天若是让他回去了，我们恐怕……”尹清漪说着，不要自主地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那个人，只见那人痛得伏倒在地，暂时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

　　“清漪不怕死，但是清漪不愿意看到娘受到任何伤害。”尹清漪说罢，紧紧地咬着下唇，眼中似有泪水将要滚出，然而那泪水却终究被她忍住，没有半点滴落。

　　“听娘的话，不要再造杀孽了……咳咳……我们，我们这辈子有这种遭遇，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现在要受这些苦难，娘不想你到了下辈子还要受苦……咳咳，咳咳咳……听娘的话，不要杀人……天都在看的呐……咳咳咳……”碎玉翻过身子，伸出枯瘦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尹清漪的胳膊，很认真地说道。

　　“什么天，我才不信有天在看，娘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尹清漪甩了甩脑袋，难过地说，“我要保护娘，我不要他们再这样欺负你。”

　　“不……清漪，这些都是命中注定，娘不能再陪你了，你听娘说，娘只希望你今后可以获得开开心心……咳咳，不必大富大贵……只要……只要……咳咳咳……听娘的话，不要杀人，不要……”碎玉紧紧地抓着尹清漪的双臂，双颊泛起一片极不自然的潮红。

　　“不……娘，你不要多说话了……”尹清漪见状，赶紧安抚她道，“好，我不杀他，我这就带你走，咱们走的远远的。”说罢，便将碎玉的身子扶起，然后咬牙一使劲，将她背到了自己单薄的背脊之上。

　　“不……你自己走，娘快不行了……咳咳咳……不能……不能再拖累你……咳咳咳……”碎玉吃力地说这话，嘴角不自觉地咳出大片血沫，染红了尹清漪的肩头。

　　“娘，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清漪是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走的。”尹清漪说罢便朝密林深处走去，脚步虽然有些踉跄，却走的十分坚定。

　　“清漪……”碎玉趴在尹清漪的肩头，默默地哭了，不知是否她的哭泣感染了上天，此时天空里也竟开始飘下细细的雨点来。

　　“娘，忍一忍，我带你去找找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尹清漪柔声说道，加快了步伐，然而没走几步，便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地上摔去。但是在她跌倒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不能跌痛了母亲，于是便毫不侧身，愣是直愣愣地正面扑倒在地，想要借此给母亲一个安全的缓冲。但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她们正身处一个斜坡之上，跌倒只是前奏，再接下来便是二人双双咕噜噜地侧着滚下坡去。

　　待到滚到坡底之时，尹清漪早已晕了过去。而当她再次醒来之时，碎玉则早已没了气息，一具破败的躯体就如一堆山间的朽木，就那样静静地，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雨已如泄了口的洪水，哗啦啦地倾泻而下，狂暴地冲打着天地间的一切。然而尹清漪则呆呆地跪在雨中，跪在碎玉的身前，一动不动，宛如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她的双拳紧握，指甲已经死死地嵌进了自己的手掌皮肉，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眼中的目光空洞无神。她在哭吗？没有人知道，因为在这淋漓暴烈的雨势之下，已经没有人再分得清雨水和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开始渐渐收小，瓢泼大雨开始变得淅淅沥沥。有人，打着一把淡紫色的油纸伞，从后面靠近。那抹清新的淡紫最终移到了尹清漪的头顶，温柔地为她挡住了山间的雨水。

　　“小姑娘，你一定不甘心吧？你想要改变你的命运吗？”一把温柔的女声从背后悠悠传来，动听如仙籁。

　　“你是谁？”尹清漪并不回头，只是冷淡地问道，此时的她已经心如死灰。

　　“别人都叫我叶夫人。”那女子轻轻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让你从此吃住不愁，还能主宰自己乃至他人的命运。”

　　尹清漪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能帮我安葬我娘吗？”

　　“那是当然。”那女人依旧浅笑，柔声道，“和我走吧，你听，隐幽山庄那边的人已经寻过来了呢，若是被他们找到，怕是你和你母亲的遗体都会难逃一劫。”

　　雨已经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不远处的树林里真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些嘈杂的人声。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手吧？

　　“好，我跟你走，只要你能替我好好地安葬娘。”尹清漪面无表情地说道。

　　“呵呵。”那女子娇笑一声，弯下腰身，一边一个，将尹清漪和她娘的尸身夹起，施展轻功，迅速消失在了密林的更深之处。原地，只有一把淡紫色的描花油纸伞，轻轻滚落在地面，在那片郁郁葱葱的草木之间，散发着一种略带神秘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