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公子为难》苏她

9、一声梧叶一声秋

　　去往仓山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了三个时辰才抵达。

　　原本坐在马车里颠簸了几个时辰的人们纷纷走出马车外透气。

　　沈绿萦的马车停在一旁，她动了动坐得有些发麻的手脚，提着裙摆缓缓下了车。

　　脚刚触及地面，便生生地愣在原地。

　　她并没有想到洛卿尘也选在这里下车，以他的身份他应该选个偏远寂静的地方再下车，以免再引起一场骚动，然而他却缓缓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走得从容，一袭白衣，清雅脱俗，世人形容他相貌宛若天神，如今的他显然不足以用这四个字形容。

　　他的俊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儒雅，就如上一世里的印象里的一般，只是眉宇间那屡气息却是全然不同的。

　　那是一种冷凝，一种陌生的淡然。似乎天与地之间没有能让他挂心的事。

　　原本带头吵着要一睹贵公子尊容的人这回也只敢远远地望着他，不敢上前。这半路已经惹恼了洛卿尘，这次谁也不敢再唐突的上前。

　　仅是这么一撇，便让沈绿萦踉跄的退了两步，马夫担忧地唤了一声：“小姐？”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再抬起头的一刹那，她才发现洛卿尘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

　　她打了一个寒颤，心如坠入寒潭般寒冷，他目光里全然没有上一世的深情，有的只是淡意。

　　那是一种对于陌生人的眼神，毫无兴趣的眼神。

　　“尘，你认识那位姑娘？”温柔地女声响起，就在沈绿萦失神之际月轻纱已经从凤轿里走出，亲昵的靠在他身侧。

　　沈绿萦下意识的咬了咬唇，露出淡淡一笑。

　　洛卿尘一时间并未回答，他凝视着她好长一段时间，似乎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熟悉，半响，他摇了摇头，回道：“不认识。”

　　短短地三个字，却生生地打折了她的心。

　　一双大掌适时的扶住她冰凉的手，将它们一一包裹在掌心，一股暖意透过手掌融进她心底。

　　她抬起眸子，对上沈墨千温暖的目光。

　　“银子，身子不适？”

　　兄长的声音让她稍定心绪，她再抬起脸时，眼底的那股脆弱，哀伤已经一闪而逝。她摇了摇头。
　　“只是马车坐久了，脚有些麻了。”

　　她这么一回答，四周的人便哄堂散开，原来刚刚她看洛卿尘的目光太让人生疑，引来不少人注疑。

　　察觉到兄长的手掌慢慢松开，沈墨千的身子转向还未离开的洛卿尘。

　　不知因何，沈绿萦的心中升起一股惧意，她伸手抓紧沈墨千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银子？”这回沈墨千的声音有些责怪之意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刚刚是想上前问候洛公子，可这丫头却将自己握得紧紧。他低下头，意外的发现沈绿萦小脸上的那抹俱色。

　　那是他自她落湖之后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表情。

　　想要责备的话便吞回肚里。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摸着她的头顶，眼里闪着怜惜。

　　这丫头到底是在怕什么？

　　洛卿尘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身份不适合在此地停留太久，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只是在他转身之际，沈墨千却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闪即逝的阴郁。

　　沈墨千抚在沈绿萦头顶的手不自觉一顿，他何曾想过一向以儒雅诸称的洛卿尘竟也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叹息一声。

　　“银子，你当真恼了洛公子。”

　　人人都想接近洛卿尘，她却视之如瘟神。她眼里的防备之色，恐怕让公子恼了。

　　沈绿萦收回自己的手，暗自疑惑，她这是怎么了，洛卿尘就算有加害兄长之意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

　　她何以如此草木皆兵？

　　***

　　队伍到达沧山时大伙已是舟车劳顿，经过一夜养精蓄锐。第二日武林大会便拉开帷幕。

　　三年一度的舞林大会吸引了众多人前来参观，就算是不参赛的人也不免跋山涉水来凑一番热闹。

　　江湖上有名的剑者在此时聚齐在仓山为的是竞逐武林盟主之位。

　　沈墨千也是其中之一。

　　他虽只有二十六岁在江湖上已是名声大噪，他打理的沈家堡也成为江湖上第一大堡。这次的武林大会很多人早已暗地里看好他。

　　沈绿萦并不担心兄长的武功，在江湖上能动摇到他的只有在上一世夺去他的性命的扶朔。

　　扶朔并不会参加评选，

　　让她担心的是洛卿尘也来了。

　　她的目光顺着高台望去，只见高台上摆放着几张雕花木椅。显然是给身份显赫的人坐的，那之中必定有洛卿尘的位置。

　　他们所在之处位于仓山山腰，这里虽没有山顶白雪皑皑，冷风吹过仍是带着一股冰凉之意，山里的空气阴晴不定，围绕在仓山边的几座山峰耸立着，这其中属仓山景致最美，枫木林与松树林交错混杂，秀蔚之至，薄暮冥冥之间给山里带来一种朦胧之美，沿涧弈有水瀑迸石间，滔滔汩汩。

　　很快，高台上一名白胡子老翁走了出来。

　　沈绿萦识得他，他便是三届武林盟主邵丰，如今已是六十高龄的他早已想收山不入江湖，回归乡野，

　　因为习武的关系他的身板挺直，不知是否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久经江湖的他竟有一分和蔼之色。

　　随着他的入座，几名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武林人也跟着入了座。

　　高台上的位置将满，独独中间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沈绿萦知道，这便是洛卿尘的位置。只有他有资格坐在备受瞩目的地方。只是她并没有想到他竟还带来了他。

　　扶朔。

　　那个八年前一剑刺死兄长的妖异男子，他就随在洛卿尘身旁，在洛卿尘优雅入席时，安静地立在一旁。

　　洛卿尘的出场引得一阵吸气声，他的俊如苍穹之间，脱尘超俗，仙姿玉色。而站在他身旁的扶朔虽不逊色于他，奈何他眼里的肃然之气太甚，众人只敢匆匆一瞥便怯怯移开。更何况他那双妖异异常的红眸，便让众人不禁暗暗揣测他是人是妖。

　　让沈绿萦诧异的是不会轻易在人群里现身的扶朔，这次竟然在舞林大会上明目张胆的站在洛卿尘身边，上一世据她所知，扶朔的身份并没有公开，他于洛卿尘，是随从或友，没有人知道，只是她知道，扶朔愿意为洛卿尘做任何事，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会给他。

　　扶朔的出现让她隐隐不安起来。

　　随着一声铜锣声，舞林大会正式开始。司仪清了清嗓门喊道：“本届大会有幸请到洛公子，大会结束后将挑选出一名优秀的武林盟主成为武林之雄。本次大会由‘德、艺、品、武’考核各位参赛者，今年的武林大会与以往不同，由洛公子亲自出题。”

　　随着司仪一声落下，底下的人便砸开了锅。

　　沈绿萦的脸白了白，她看向高台上仪态纤纤的洛卿尘，他出的题？难道是专门用来对付兄长？

　　她转头望了一眼沈墨千，见他一脸无异，便稍稍安了心。

　　“这第一回合考察参赛者的轻功，前方是一条河水，参赛者以轻功渡河，最先到达的前十位，并且滴水不沾衣襟的人方可进入下一关。”司仪缓缓地道出规则。

　　话一落下，众人不禁往前方望去，果然在不远之处有一条颇宽的河水，水流湍流不息，河水虽不深却溅起了高高的水柱。

　　以轻功渡河并要滴水不沾衣？这对于沈墨千来说并不难。

　　轻功是习武之根本，沈墨千的轻功尚好。

　　几十名参赛者整齐地站成一排，随着一声令下，他们如飞燕般施展着轻功往河里飞去。

　　沈墨千身如轻雁，他的轻功在众人里属于上乘，很快，他便已经遥遥领先，他的衣裳在比赛前已换上贴身之衣，若无意外，他很快就会渡过河。

　　沈绿萦松了口气，再一次抬头时却看见兄长的身子突然停在半空中，踌躇不前，她的眸子紧了紧，疑云顿生。

　　何以兄长突然动不了了？

　　下意识的往高台上望去，她眸光犀明的盯着那高台上的扶朔。扶朔的手里握着一条常人看不见的丝线，在阳光的下诡异的闪了闪丝光。

　　他竟隔着高台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丝线缠住了沈墨千！

　　眼看着兄长落人一大截，她急了，抬起脚便往高台走去。

　　在众人诧异之际，她已微微低下头。

　　“绿萦请求为公子一舞。”

　　随着她话一落下，四周一片寂静，原本被前方赛事所吸引的众人不禁往高台上的那一抹小小身影望去。

　　紧接着便听到众人的嗤笑声，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这小丫头选错时间了吧，竟然打扰公子看赛。怕也是位倾慕公子美色之人，这么急于表现自己。”

　　对于他们的嘲讽她并不放在心上，如今，她再犹豫下去，沈墨千势必会输了这场比赛。

　　扶朔为何为难兄长？莫不是奉洛卿尘之命？

　　她抬起眸子，凝视着高台上的洛卿尘的那双黑眸，他正望着她，一双眸子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他没有出声拒绝也没有允下。

　　她没有时间等他答应了，她伸直了腰板，手往旁边伸去，在众人惊呼之际，她已抽出了身旁剑者腰间的配剑。

　　手持长剑，美衣飘飘，此时的她身上有种绝然的美，那种美掩盖了她脸上的稚气，让众人险些看呆了，连同在洛卿尘旁边的月轻纱也为之一震。

　　这位姑娘？月轻纱不由得向洛卿尘望去，见他面容无异，便稍稍安了心，她没有想到原本其貌不扬的沈绿萦舞剑时竟是这样的一种姿态。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她广袖一抛，在空中划开完美的弧度，如同一朵朵绝美的花，她手持长剑，往半空劈下。

　　她砍断了扶朔的诡丝，众人自然看不到她到底在砍什么，只是她却一劈下却是带着内力的。

　　坐在高台上的洛卿尘忽然眉头皱了皱，仍是没有开口。

　　沈绿萦来不及看兄长那边的情形，扶朔的诡丝便又缠了上来，这一回，扶朔要对付的却是她。

　　扶朔的丝一条条的向她袭来，她一条条的砍下，配合着舞蹈，她的剑舞显得有些不协调，众人却仍被她毫无章法的舞步所吸引。

　　扶朔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的诡丝这次竟是缠上她的长剑，她冷汗直冒，握着长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的诡丝依旧有着强大的力量，她咬着银牙，小脸憋得通红，在力与力的追逐中，她就这样僵在原地。

　　在众人不解她为何僵在原地时，她手中的长剑咯哒一声，竟裂成两半。在这场暗地里较劲中，显然是她败了，扶朔的武力她绝对胜不过，她所想的不过是替兄长争取时间罢了。

　　她并不是非要赢。

　　“好了，退下吧，姑娘的舞虽不美，但心意洛某已收下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洛卿尘忽的开了口，他的声音极轻，却还是很有力道的飘到众人耳里，他说得从容，不似刁难，但她已从他淡淡的口气里听到他的不耐了。

　　她的舞如何能美？她步步限制于扶朔的诡丝，硬是要将舞与剑融在一起，就算她看不见自己的舞姿也知道并不能入得了洛公子的眼。

　　毕竟他身边有玥国第一美人月轻纱，她的舞早已闻名天下了，她一名丫头，自然只能当是献丑。

　　在众人以为她会因公子所言黯然神伤时，她却已经恭恭敬敬地向高台上的他微微鞠躬：“谢公子。”再抬起头来时她没有丝毫失落，亦丢脸时会有的胆怯。

　　脚步缓缓走下高台。她毫不在意地众人投来的目光，往兄长站的方向走去。

　　“银子，为难你了。”沈墨千略带谦意的看着她，他知道她所做的无非是想替他解难。

　　偏偏这一堆看客误以为她是想向洛卿尘献殷勤，奈何舞技太差公子冷嘲以对。

　　沈绿萦并不在意，她轻轻问道：“沈哥，过了吗？”

　　沈墨千点了点头。

　　她已笑足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