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笛》秋月无恒

3、奴隶

　　不管怎么样的一个晚上终会过去。

　　东边的天略略透出了一些白色的痕迹，就像乳白的蛋。天气闷热的很，还未探出头的太阳已经让人不敢小觑地散发着热力。连一丝风也没有，明明是凌晨时分，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受。

　　郦城之东有一个很大的奴隶营，每年送来的崽子里，一些身强体健和之前身份尊贵的都会被留在这里，成为王的所有物，只有剩下的奴隶，才会被赏赐给贵族王公和在市场上买卖。

　　郦王前俩年刚刚建造了流注楼，死伤奴隶无数，今年又不顾朝臣反对，硬要建造荆雀殿，辉煌无比，堪比阿房。这个奴隶营，正是用来看管建造荆雀殿的奴隶们。

　　“滚起来！”吆喝声连同鞭子的抽打声破开在凌晨的寂静中。

　　几名身着藏青服饰的大汉手持一根粗壮带着刺的长鞭，狠狠甩过熟睡中的奴隶们。

　　有一些奴隶已经接连很久没有睡眠，昨晚的几个时辰完全不能补回体力，赖在地上一时难以起来，其中一个大汉见了，直直地狠抽了上去，鞭子在空中划出哧哧的声响：“昨晚要不是刑狱司刘大人心善，让你们这些崽子们休息，你们这种连牛马也不如的家伙怎么可能有得睡这么一觉。别蹬鼻子上脸！老子要你们的命还不简单。”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恨恨道：“老子真是倒了血霉，来看管你们这么一群腌臜玩意！”

　　身旁的一个同伴劝解道：“算啦，这荆雀殿也快要完工了，到时候哥们一同去喝酒？”这个大汉似是受到鼓舞，鞭子更是耍得虎虎生威，将地上几个虚弱的奴隶打得鲜血淋漓，嘴上却应道：“好好，说定了的事，你不可反悔！”

　　一个奴隶似乎上了些年纪，面色蜡黄，如同枯槁，早已经遍体鳞伤，此刻被狠狠地鞭打，便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他嘴里虚弱地发出一些哼哼的声音，明显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个大汉毫无同情不忍之色，而是狠狠再几鞭下去，那奴隶便再无呼吸。

　　他一摆手，来了几个穿着赭色布衣的汉子，将那奴隶抬走。

　　一个青年奴隶突然冲了上来，扑到那一个年老奴隶的身上，哭叫道：“爹……”

　　他们爹俩本是西戎官兵，战败后被俘虏至此，父子俩个相依为命。听说来建造宫殿尚且有几分活路，比之一般的在贵族王公处好些，便想尽法子带着父亲挤进这里，没成想自己年强体壮也许尚可支持，但父亲身虚体弱，在这样吃人的地方岂有活路？现下老父被活活打死，怎不目赤欲裂，愤恨欲狂？

　　这个青年奴隶冲向那个打死他父亲的汉子，他跟随父亲充军，颇有几分武力，便想着拼着一死为父报仇。

　　可怜那奴隶送来这么多天，基本上也没有吃过什么，更是基本不曾有所休息，那个藏青服饰的大汉邪笑着撇了他一眼，挥手摆退了围上来的赭衣侍卫，只轻轻一脚，便将那汉子绊倒在地，他上前一脚踩住了那汉子的脸，一边加重力道一边狞笑这问：“哦，好大的胆子么，敢冲撞本爷，你也是活腻了么，不如也去陪陪你爹！”

　　说罢，他脚下轻轻一挑，那个青年的头颅就猛地滚了出去，鲜血像喷泉一般撒了一地。

　　那个汉子略略得意的笑了，拿起鞭子指着那些剩下的奴隶，道：“不听话的崽子就是这个下场……”被指到的奴隶纷纷瑟缩，赶紧强撑着站起身子，不再有人关注那对惨死的父子。

　　在生存面前，这些奴隶们早已失却了血性和尊严，何况是同情这种廉价的玩意儿。

　　那藏青大汉得意地哈哈大笑，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小小贵族公子，如今却被发配来看管这些人也不是的崽子们，抑郁了很久，昨日又被刑狱司的刘大人训斥，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大开了这么一场杀戒，觉得火气已渐渐被压了下去，心绪渐平，满怀舒畅。

　　正在这时，一个赭衣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对那藏青汉子叫道：“大人，不好了，刘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