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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下午四点,曼波终于醒来,陈越喂他喝了一点水。
      两人一时都没有讲话,摇头扇呼啦啦吹来一阵风。过了一会儿,陈越站起来,说我给你去买面。
      曼波没答话,把脸转过去,又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嘶地皱紧了眉,但是始终不吭一声。
      陈越去给他买了碗加鸡蛋的蛤仔面线,扶他坐起来,看他一根根挑着吃。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曼波叫他回去。
      陈越说:“我帮你擦个澡吧。”
      曼波摇摇头:“你回去吧。”
      陈越自己去找医生,打了一盆温水来,拧了把毛巾给他擦脸。曼波因为伤口疼痛不能动弹,所以也没有能阻止。
      脸上的血都结起来了,稍微用力才能揩干净,搓毛巾的时候,在脸盆里洇成一条条血丝。
      “苏怀舜说,庄爷中风了,所以帮会里才会闹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曼波撩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说:“是庄爷的两个儿子先挑事,彪哥才会跟他们干起来。”
      “你就一定要豁到里面去?子弹要是偏了一点怎么办,打到心脏你就完了!退一步说要是打到骨头呢,这条手臂不也就废了吗,你以为那时候李文彪会管你?”
      陈越越讲越恨,讲到最后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摔,站起来的时候泪水涟涟。
      “我昨天找了你一晚……所有的医院都跑遍,在急症室像疯子一样抓住护士就问……结果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你死了……”
      他本来不想讲的,讲出来心里觉得好委屈。黑幢幢的房间里一片沉寂,电风扇嘶嘶的声音把他的话绞得稀碎,凄凄戚戚。
      沉默渐渐让他觉得难堪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陈越回头一看,苏怀舜已经站到了门外,手里提着一包外卖。
      他顿了一顿才走进来,把食物一一在床头柜上摆好,盒子揭开,香气和热气腾地冒出来,他说:“吃吧。”
      曼波没有动,陈越踏踏地走过来,拿过饭盒就吃,一脸负气的模样。
      苏怀舜却对乔曼波说:“今天庄爷的儿子又带人砸了李文彪在城东的两个场子,李文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庄兴出了三万块暗花,放出话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在这里恐怕不安全,最好马上就走。”
      陈越停止了咀嚼,茫茫然抬起头来。乔曼波依旧岿然不动,只是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从哪里走好,码头还是车站?”
      苏怀舜硬邦邦地继续说道:“都太冒险,如果你信我,可以去渔村躲一阵,那里是我老家。”
      陈越回过头,看到曼波点点头,于是他也利索地站起来,“那我回旅馆收拾衣物,也好跟乔叔交代一下。”
      苏怀舜和曼波一起喊“阿越……”,又都欲言又止。
      他看了曼波一眼,“否则怎么办,你的手又不能动,身边总需要一个照料的人。”
      说完,他伶伶俐俐地下了楼,苏怀舜只好快步跟上,载了他回码头。
      回到家,乔志发就坐在门口,“志发旅社”的招牌下面,神情焦急,好像很清楚外面出了事。
      陈越简单告诉了他昨晚的事情,他点点头,却说:“阿越,你自己万事小心……波仔野惯了,我早有心理准备,你是家里的独子,没必要……”
      “我心里有数,乔叔你保重。”
      陈越交待完,回自己和曼波的房间里,把衣服往箱子里塞,牙刷水杯什么的也都记得带上。苏怀舜到哪里都宁可站在门口,看着他转进转出。
      他整理好行李,两个人又赶到诊所。天已经黑下来,曼波披了件外套,跟在他们后面。刚刚在楼上,医生又给他换了一次药,结果伤口崩开了,霍霍地又流了许多血,他脸色白得像纸。
      摩托车发动起来,很快就开出了那条乌暗灰闷的巷子,陈越看着前方被车灯照得蒙蒙亮的黑暗,忽然觉得自己和曼波的人生也就是这样的,也许哪天糊里糊涂就走完了,或者人生从来都不是想象中那样亮堂堂的吧,凤姨,乔叔,林梦娇,大家每天都是这么乱过来的。
      “曼波,你还疼吗?”
      “不太疼。”
      苏怀舜说:“打了镇痛剂。”
      然后一路无话,穿过市区后,越走越荒凉,路边稀稀拉拉几点灯光,就是快到渔村了。
      苏怀舜说这里是他老家,但是也并没有把他们安排在自己亲戚家里,他们在院子里等,看着他走进去和一个女人交涉,然后便把他们带到渔船上,点起来一盏油灯。
      他直话直说:“不能让你住在人家家里,怕给他们惹上麻烦。这几条船在礁石背面,平时不会有人过来,你们白天也不要出去。”
      说罢,又指给他们放米和菜的瓦缸。
      “谢谢你。”
      苏怀舜恼恨地瞪过去一眼:“乔曼波,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你?我还不是为阿越。”
      说罢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苏怀舜,”陈越叫住他,苏怀舜就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帮我跟爱柳说一声对不起,那天我话太重了。”
      出事以来,苏怀舜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底下的恼怒陈越不是感觉不到,苏怀舜终于皱着眉,好像快要忍耐不住了似的答道:“陈越,你他妈好自为之。”
      直等到听到他的摩托发动,陈越才缩进船篷里,曼波已经用一只手铺好了床。这里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就是都显得脏脏的,海风一吹,咸咸的味道。
      两个人紧挨着躺下,被木板硌得浑身不舒服,扯过毛毯盖在身上,毛毯也潮潮的。
      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没有了,船下海浪轻轻的摇动,人就变得很软,很放松。推开窗,还有满天的星光。
      曼波突然问他:“还气不气?”
      他一时又真的气起来,但是却气得发笑:“气,气炸了,怎么会不气,你是不是从小就只会让别人着急、生气?”
      曼波却说:“我知道你不是气,是担心,是怕,怕我会死掉。”
      被他一说,陈越的眼泪又快出来了,他原来也不是这样爱哭的,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的嘛,但是曼波就是让他很容易掉泪,好像掉进热锅的饴糖,融得稀稀的。
      “你们刚刚说的爱柳是谁?”
      “你耳朵还真尖哎……”陈越撇撇嘴,“是苏怀舜的妹妹啦。”
      “女朋友?”
      “……”陈越答不上来,也许是吧,但是不知道回去后还是不是,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去。他不禁想起那天看的电影来,方刚在曼儿家疗伤练武的那段时光,大概就和他们现在差不多吧。
      “苏怀舜挺够义气的。”
      “嗯……”听他一直不咸不淡讲别人,陈越闷闷地翻了个身,他一动,整个船都跟着晃起来,他手忙脚乱支起上身,“波仔,波仔?有没有撞到你?”
      没想到船晃得更厉害,曼波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扯到身边乖乖躺下来,“别乱动……”
      陈越也是真的累了,安静了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并没有梦,但是睡着了也能感觉到曼波就在身边,暖烘烘地挨着自己,就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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