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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2015周年纪念——凌陌的心意 ...

  •   宫里的梅花绽放在春寒料峭,一点一点,胜过初冬的雪。

      犹记得十年前寒窗苦读,只为了一朝功名。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在二八年华实现夙愿,从未想过能这样站在这个皇宫中,两袖清风。

      如果不是最高位上那个她我绝技不会有今日,我知道的。

      父亲早逝,母亲将我拉扯大。她曾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将度数做官、建功立业作为一个男儿应有的志向,那便是我的本分。我也一向是这么认为,就像母亲自己不吃不穿也要供我读书一样,我即便不寝不眠也要在科举一试中展露锋芒——那是我的童年,是我最痛苦又最快乐的时刻。母亲并没能享受几天清福,我当上了丞相接她过来,她却不肯,没多久就过世了。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陌儿,誓死效忠皇上,做个忠良。”

      我想我算是做到了,然而也远远超过了。

      虽然离洛都很远,但偶尔能够听到皇帝的消息。我知道先帝突然驾崩,而宫中变乱,最后两败俱伤,竟是最小的皇子及了位;我也知道,我们这一场有着杨丞相的公子,虽说是为了赚取民心,但状元是他大概已成了共识。年轻气盛时是那样不甘,我的整篇策论都写了宫中朝中内斗损耗,还有对于杨相专权的痛斥。我以为这样做定是要被阅卷者宣判政治死刑,但写下来的畅快淋漓让我仿佛卸了十六年的担子。

      没想到,命运会这样开玩笑。她就用一句近乎玩笑的话就把内定的杨伟否决,而让我成为了状元,大概真是天意弄人。

      静候在殿外时我不敢放肆地多看,我只是低着头。当时脑中百转千回,喜悦,迷惑,好奇,还有隐隐的蠢蠢欲动。宫中的琉璃灯将花影站在地上,随风而舞。

      第一次见到她便是那样的场景。我在她的寝宫,看到她沐浴出来。她小得让我惊慌,双眸澄澈,神情灵动又因为水汽带上了慵懒。甚至在一瞬间,我以为她是个少女——我曾学过一段时间医术,那样的体格自然联想到少女——然而我逃避了,我只是选择了行礼来掩盖自己的失态。

      她那黑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那,而她的侍卫在帮她擦拭。只是那样笑着,整个人自然成了一幅画。

      当她接近我时,我闻到了兰香。她带着天真的调子,调侃着。恍惚间,我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与她差不多年岁,同样在天真烂漫的年华。然而,一个是村女,一个是帝王。

      她只是那样随便问了几句,就决定了我吏部侍郎的高位。我以为我一定是前世替老天做牛做马,今世才会有如此好运。

      但当时年少,一切都想得太天真。她不像表面那样一尘不染。当她让我抱她去拿琴蛊虫时,分明是那样轻,我却感到那样重。她在赌,拿自己的性命,拿我的性命。她分明知道,这样的事情如果交给他人,将会有多少隐患,却仍然把赌注下在了我身上。

      幸运的是,我因此知道了她的全部;也因此,陷得越来越深。我要做她的忠臣,也要做她能够随时依靠的挚友。

      她不是像外界传说的那样阴差阳错地坐上了帝位,而是自己设了一个局。至少我在助他诛灭杨丞相一党时发现,那琴蛊虫固然是杨相下的,但两位皇子的死以及先帝的突然驾崩却和她脱不了干系,杨相不过成了替罪羊。为了生存,她的双手也早已沾满鲜血。她隐藏自己的骄傲,伪装成软弱的模样,不过为了让这条帝王之路更加平坦。天真的模样不是她,只有当她低头沉思才会有些许真情流露。

      我迷惘过,因为如果按照我学的四书五经来评判,她是一个极恶之人,弑君之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然而看着皇位上的她,我无法去恨。我无法下决心用这些证据将她拉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我只觉得心痛。

      一生一世一朝臣,我早就许诺,作为忠臣要忠于一位君王。她是我服侍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

      我被她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让我能足够看清她,能够触碰她却不能拯救她。

      其他人和我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安翊云是侍卫,她表面与他亲密无间,实际暗流涌动,这我也能看出。她不会在他的面前放下面具,永远带着警惕,就像永远隔着一层纱,互相笑着,互相防着。那个人有着不凡的身份,侍卫不过是伪装。

      两个人很像,背负着使命,伪装着自己。

      我记得那天夜里,那年除夕。她手里牵了一个小男孩,脸上带着温温的笑容。白天带着皇冠,现在却是将黑发随意散开。那男孩蠕蠕地叫她“姐姐”,她竟也不生气,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平常的女子,在外面看着红灯笼,等着放爆竹、放花灯。

      但那不过是一瞬罢了。灯笼映照下,她的面颊皎洁如玉,寂寞清冷。

      本是该带她回去,那时我却觉得难以狠心,只希望她能在皇宫外多呆一会儿,就算我只能这样看着她也罢。

      她那样浅浅地笑着,只是因为一个爆竹。我以前看着妹妹每年欢喜地玩耍,以为那不过是再小不过的幸福,谁知却成了她十几年的奢望。她就像一个第一次看到爆竹的小女孩,欣喜又有点惊慌,不时会抬起头来看我,想要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心中从没有这样宁静祥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陪着她逛花灯,在人海中穿梭,一切都好像梦境。她不是皇帝,我不是丞相。

      她的悲伤终于像洪水一样宣泄。她的母妃,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子,毁了她,也造就了她。我似乎能够想象,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在雪地里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被苍白淹没,那种铺天盖地的孤寂足以让人忘了恐惧。

      她便是那样过来的,所以才会忘了如何依赖。我忽然感到自己莫大的幸运,父亲虽早逝,母亲却知书达理;分明是第一次科举,却拿了状元,也因此遇到了她。这个古今再难有的奇女子。

      她轻轻靠在我的肩头,闭着眼,细长的睫毛密密地铺着。我捋一捋她的秀发,防止被风吹乱。明明是这样的美景,她却说:“冷凝郡主如何?”

      心疼得撕裂开来,似乎整个都不属于我。但是我明白,我是她的丞相,她的挚友,她信赖的人。我应该做的就是在这种时刻支撑她,陪着她落寞,看着她笑。

      她是为了我好,阿凝是个好姑娘。在之前我偶然风寒时她还托人送了些冷家秘制的药膏来,送了我一本舒缓身心的诗集。我不该误她,更不能在现在这个泥潭中陷得更深无法自拔。

      我也不记得我是费了多少勇气,她闭着眼没有看见我的挣扎,只听到我一如既往的平淡:“好。”

      梅花被一阵风吹碎了一地,幽香溢了出来。

      我就这样,要生生把这一段情丝斩断。如果我是冷倾尘,有他那样的身手,与她有那样深厚的羁绊,或许我也会选择放手一搏;但是我不能,我没有那个本钱,没有保护她的剑,手中的权力也都是她给的,她要,随时就能拿走。冷倾尘不一样,同为儿时玩伴,安翊云得不到的,他却能轻而易举拥有。她敢把身后交给他,看似对他疏离却会想尽方法保护,即便自己冒险也在所不辞。当事人不知,我这个旁观者却早已明了。即便不是恋慕之心,冷倾尘也被她放在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他才有资格放肆,有资格说自己不愿意只当一个心腹。

      我是不能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为她华夏那最美的画像,为她女子的容颜画一张不老的画像。大概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她。我希望多少年之后,有人能发现那个传奇的主角不过是个少女。

      我以为我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却发现我阻挡不了她不断伤害自己,将自己推向死亡。

      当各国的战乱结束,洛国昌盛,她却似乎在等待死亡。我是何等害怕,爬到都不敢每天进宫看到她和冷倾尘安静地说着闲话,就像是在时间的尽头,一切都淡然随风飘散。

      但是我最怕的时候还是来了,我无法想象她的死亡,却看到她苍白的脸,再消失再消失,冷倾尘的背影遮住了她,我的眼前一片恍惚。明明是最后一眼,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白茫茫的一片,冷倾尘抱着她在雪地里,什么都看不见。

      我的世界都霍然崩塌了。

      阿凝说我那段时间就像是丢了七魂六魄,就差随她而去了。幸而阿凝还在,她说她坚信那个人不会轻易地离开,就像她哥哥绝对不会将她放走。

      那样不切实际的希冀,我却在两年后见到了。

      她穿着白裙,上面绣着与冷倾尘一对的凤。头上插着簪子,黑发拢起一半又留下一半。她淡淡笑着,举止优雅,就像一个大家闺秀。

      我不知该说什么,感动得快要落泪,却又心痛。这样的她,终是我不能触及的。给她摘下面具的,终究不是我。

      她就这样笑着跟我说:“好久不见。”

      阿凝就在我旁边,我早就熟悉自己的位置,也只是回她:“好久不见。”

      (又后记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2015周年纪念——凌陌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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