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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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料峭的深冬，前夜的积雪已经漫过膝盖，抬起头，雪花还是所向披靡地扑下来。
早七点十五分，真希从家门出来，天际才有一点光亮的苗头，上高中以来她已经习惯在上课前到教室去读半小时的英语。不会骑单车，下雪天公车班次少得可怜，到真希家这一站又总是挤得上不了车，所以宁愿提早二十分钟起床走到学校，也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公共交通上。
多缠一圈围巾，把脖子深深埋进去，路上行人寥寥。真希嘴里念着昨晚背的英语课文，转了一个街口，准备穿到马路对面。一下子想不起末段开头的句子，她跑了一下神，定在了路中间。
转过弯就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离学校就还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两百米开外的流川盘算着，要不是早上要到篮球队练习也不会起得这么早，害的现在已是不自觉的犯困。单车冲下长坡，整个世界只有车轮表面碾压雪地的声音。前方三十米有人在过马路，他没减速，明明知道对方马上就可以走到对面去。
诶，停下来了？！急忙捏刹车，哪知雪地太滑，车子径直向前冲出去。
不可避免的撞击。
真希醒过来的时候，先是闻到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医院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只觉得头剧烈地痛，努力地坐起身，一个陌生的男人趴在病床沿上睡着。
大概是梦吧，也许自己在课上睡着了，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看起来颇为诡谲，一定，是梦才对。只是，她转过头，只是在这个梦醒来之前，很想看看这个男人的脸。她伸手想叫醒他，生怕多一秒这个梦境就会消失，这个发尖隐约着微微蓝光的人也会随之不见。
噢，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一个护士突然走进来，真希的手臂悬在男人肩膀上方几公分的地方，一下子没了着落。
我不是做梦麽？我怎么到医院来的？我刚刚还在去上课的路上啊。她一下子不知所措，一连串地发问。
你被他骑车撞到了，护士向仍在睡着的男人努努嘴，本来应该没什么事的，结果你摔倒的时候额头撞在人行道的路涯上了，晕倒后就被他送来了。
真希摸摸额头，纱布下立刻传来钻心的痛，顿时觉得晕眩起来。
护士忙过来扶她的肩膀，帮她靠在枕头上。虽然没什么大事，但还是有轻微的脑震荡，要不要联系你的家人？从你躺在这，他就一直趴在这睡，只说并不认识你。
呐，护士小姐，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我去问问医生。
热心的护士关上房门，身边的男人突然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眼神交汇，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刘海下的眼睛深邃明亮。是个这么好看的男人，真希忍不住浅笑。
醒了？男人仍有些睡眼惺忪地问。
是你撞伤我的？真希把脸贴过去质问他。
谁让你突然停在马路中间的。对面的人突然有点怒色。
现在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大可随意把责任推在我身上。真希自是不肯示弱，撇撇嘴靠回枕头上去。
算了，真麻烦。男人看了一眼她的额头，轻叹了一下。
护士推门进来，告知说伤无大碍随时可以出院，并转达了医嘱。真希谢过护士，已准备离开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自小她就讨厌医院的味道，一闻到就会觉得周身不适，现在早一秒离开，也许就会早一秒康复。
十分钟后，真希已经站在医院门外，没有消毒水味道的世界充满着清新。十分钟里一直沉默着跟着她的年轻男人这时从她身边走向前去，一言无发，头也不回。
喂，你要到哪去？真希喊。
上课。男人仍旧不回头。
诶？我这样你就走了？那人终于停下来，回头看着一脸诧异指着自己额头的真希，挠挠后脑，走回到真希面前，露出一副勉强听凭发落的样子。
这样才对嘛。
有没有带证件？男人牵着单车在雪地里走，与真希并肩，听到她发问，便把手伸进包里摸了一阵，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学生证。
嗯，也是学生啊，隔壁湘北高中的，也是二年级，流川枫。真希瞥眼看他，只觉得学生证上的照片比本人亲切。
干嘛？流川不知她的用意，只觉得这个女生不好惹。
学生证暂时压在我这里，如果我有什么后遗症一定找你算账。
流川不接她的话，只问她家还有多远，想迅速离这个叽叽喳喳的女人远一点。
我不想回家，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海边，茫茫的水面上早些时候已经结起灰蒙蒙的冰，现在被雪掩饰起来，全世界便都是铺天盖地的白。两个人坐在能看见海面的车站站台，真希看着身材颀长的流川挤在木屋逼仄的角落里，觉得滑稽。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到这来，以前父母吵架的时候，我爸离开家的时候，考试不好的时候，和朋友闹别扭的时候，只要到这里来坐上一会儿，心情就会好起来，看看无边无际的海面，就觉得自己的遭遇也许没有想象得那么绝望，我们只是世界上很渺小很渺小的一部分而已，真希絮絮叨叨地讲着，她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身边人的右颊因为炉火的关系显得温暖而亲切，我看你好像很不开心，这个地方借给你用。
流川顿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嘴上却很硬，我没有不开心，仍旧面无表情。
好，你没有不开心，真希点点头随他去，看到对方怀里紧抱着一个球状物，身子倾过去问，什么？
篮球。
怪不得，潜台词是怪不得长这么高，继续问，篮球队的？
嗯。
以后可不可以去湘北的篮球队观摩？
关我什么事。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是别扭，走了，我要回家。
一路上只有真希一人说话，流川只是自顾自走着，走到真希家门口，他抬头看了一下门牌——秋田，你住这？
怎么，想进来做客？真希从单车车把上取下书包，我妈会把你赶出来的，凶手。
谁要做客。流川把车头转了180度，踏上单车便走，逃走一般。
真希笑，她开他玩笑的时候心情会莫名的好，伸手在兜里摸钥匙，突然摸到那本皱巴巴的学生证。喂！她忙转身喊，却看到流川身后的篮球刚巧消失在街角。本来也不打算再找他的，这点伤又能有什么后遗症呢。算了，知道他是湘北篮球队的，以后再还吧。
后遗症，sequelae，真希想到这个词，只觉得很形象。
没错，一件事情在时空的某个交错点发生，将会伴随着无边无际的后遗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