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江山更爱美人》梅林香雪

186、Chapter 182

　　Chapter 182 一曲离歌终染殇（下）

　　夜色深深，深沉的夜幕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之中，暗沉的乌云压得低低的，压的人的心情一片阴霾。流云阁，皇月岚的房间内，暖暖的橙红色的烛火摇曳晃动，成为这黑夜之中唯一的光明。

　　皇月岚站在窗户边，单手托腮支在窗框上，凝望着窗外流云阁背后的那一片小树林，掉光了叶子的树木的枝杈在无月的夜里随风摇动，像是勾魂的使者般阴森恐怖。皇月岚如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已经有一会儿了，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在想，大脑一片空白，又似乎有万千思绪，不知该从何理起。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皇月岚像是被按下启动键的机器人，扭动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脖子，朝声源处看去。“娘娘，您怎么又不用晚膳？”推门而入正要说什么的少年略一怔，目光落在桌子上已经冷掉的饭菜上，担忧又不失恭敬的问道。

　　“吃不下，撤了吧。”看清少年的容貌后，皇月岚眼眸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再一次被无情的现实扑灭，她失落的沉下声音，转回头恢复了刚才的姿势，淡淡的吩咐道。“……是。”终究是不敢违背皇月岚的意思，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把饭菜收到托盘里，打算端走。

　　“晚碧，染歌还没有回来？”少年的脚步声到门边时，皇月岚忽然出声询问，语气平淡就像是在问“现在什么时辰”似的。“……没有。”被唤作“晚碧”的少年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心吐出这相同的两个字，娘娘明知，若是染歌回来，他定会第一时间报告给她，何须多此一问，徒增伤感。

　　自从染歌失踪后，晚碧就充当了皇月岚的贴身侍从，顶替了染歌的工作来照顾她。不像鸾音那样整日焦躁的踱来踱去，不像他这样满面忧愁梨花带雨，娘娘一直很平静，平静的过分，但任谁都能够感受到她心中对染歌的担忧。虽然娘娘对所有宫侍都很和蔼，但染歌对娘娘来说，也是不同的吧……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不必服侍了。”皇月岚不厌其烦的给予晚碧和之前相同的回应，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平易近人。不是她任性不肯吃东西，实在是一到用餐时，就会想起第一次让染歌和自己同桌吃饭的场景，让她食欲全无，更加担忧染歌的情况，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不吃了。

　　三天。整整三天。距离染歌失踪已经整整三天了。三天内，几乎整个皇宫的侍卫都被季墨渊派去找人了，皇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把地面挖开了，可是这样的地毯式搜索，竟一无所获，就连染歌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好像他人间蒸发了似的。

　　但皇月岚心里清楚，染歌不可能自己凭空消失，肯定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偷偷掳了去。至于可能会是谁，对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要仔细思考一下很容易猜到。

　　染歌心性单纯善良，没什么心机，很少会得罪谁，所以应该不会是复仇。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慕流云如今圣宠正浓，染歌是她的贴身侍从，一般身份地位的人，就算和染歌有不共戴天之仇，出手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和她这个云贵妃作对。

　　把复仇的动机排除掉，就只剩下利用染歌来对付皇月岚这一种原因了。皇月岚自苏醒以来几乎没离开过皇宫，和她有交集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够数出来，而这些之中有动机对付她的，只有季墨渊的其他几位妃子。蒋元菱虽然可能会恨她恨得牙痒痒，但她身在冷宫，恐怕办不到这件事。

　　其他的几位嫔妃和皇月岚仅仅几面之缘，尚无过节，皇月岚想不出来她们为何要对付她，如果是争风吃醋，根本没必要通过染歌，直接对付她就是了。所以，在脑子里把所有人都过滤一遍后，皇月岚怀疑的矛头再一次对准了郑倩柔。

　　但若说是郑倩柔，又有些解释不通的牵强之处。虽然她曾经将染歌抓走过、知道染歌对皇月岚来说很重要，但她早已暴露了自己给皇月岚下了盅毒的事情，皇月岚至今仍在她郑倩柔的控制之下，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而且，如果是想用染歌来威胁她，抓了染歌应该会通知她才是。

　　越是分析情况，越是靠近真相，皇月岚就越是担心，如果抓染歌不是用来威胁她，那恐怕就是想从他口中套出有关她的情报，因为在外人看来染歌可以算是离她最近的人了。哎，傻孩子，他们要问什么，你全告诉他们便是，一切后果有我来承担！这是这几日皇月岚一直在心里呐喊着的话。

　　“你就这么担心他？饭也不吃。”在晚碧之后进来的季墨渊拦住了端着饭菜准备离开的他，示意他放下饭菜先退出去，而后走到窗边轻轻的拥住了皇月岚，语带不赞同之意。“你吃染歌的醋？”听出季墨渊担忧语气中的酸味，皇月岚勉强扯开一抹淡笑，调侃道。她不希望季墨渊再替她担心。

　　“朕岂是那么小气的人？”季墨渊微有些不自在的闪开皇月岚的目光，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故作不在意的说道。虽然知道这样有点孩子气，可是他就是心里泛酸，自己的爱人这样担心另外一个男人，他怎么会不吃醋？他多么希望，她的眼里、心里、身边，只有他一个男人。

　　“你呀。染歌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疼爱着，你一个大人，犯不着跟孩子吃醋吧？”季墨渊可爱的反应让皇月岚的心情稍好，伸手搂住他，让两人亲密无间的贴合着，目光相交，呼吸相融，“如果季墨羽无故失踪，身为哥哥的你肯定比现在的我更担心。”

　　“朕知道。”心中孩子气的醋意因为皇月岚的主动亲近而烟消云散，季墨渊瞥了一眼饭菜，又看了看窗外，提议道，“但你担心也不是个办法。用了晚膳，朕陪你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吧。”理解她的担忧，但季墨渊不想让她这样，他所认识的皇月岚，一直是凡事尽在掌握的冷静淡定的。

　　尽管现在皇月岚根本没有心情逛御花园，而是更想留在流云阁等候侍卫回报的第一手消息，但她不愿拂了季墨渊的一番美意，答应了他的建议。

　　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开了，明月朗照，星光黯淡，树影婆娑，夜风中是浸入骨髓的寒和冬日里盛放的花的香。新年宴会刚过，可气候已经入春了，远处的人工湖的湖面上原本结着的厚厚的冰层融化了些许，浮冰漂浮在水面上，在月色的照耀下银光闪闪。

　　“快看啊，湖里有个人！”“救人救人！”“该死的，拉不动！”“天啊，这不是……！”突然，一队在湖边巡逻的侍卫中的一人指着湖面大声叫喊着，紧接着，一大群人一窝蜂的涌向湖边，水性好的不顾天寒地冻的直接跳下湖，水性不好的惊惶的叫嚷着，四处奔走求援。

　　心里一紧，徘徊在心头已久的不详的预感蓦地明晰起来，皇月岚顾不得礼仪，一把拉住季墨渊，就朝人群走去。季墨渊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反手握紧了她冰凉的手，给暮庭使了个眼色。“皇上驾到，云贵妃娘娘驾到！”暮庭连忙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高喊一声提醒着那群人他们的靠近。

　　“见过皇上万岁……”“免礼平身，救人。”众人听到暮庭的通报，借着月色认清靠近的两个人的身份，纷纷停下手里正忙活的工作，给两人让开一条路，下跪行礼，季墨渊在他们喊完之前就迅速的一挥手打断了他们的问好，人命关天的时候，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干什么！

　　方才的混乱的喧嚣和此刻的沉默的寂静仿若不同的两个世界，最内层的一个人伸出手探了探救上来的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最后还是垂下了头，声音在死一样的静中格外突兀而刺耳：“回皇上，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没有理会身后季墨渊担心的呼喊和拉扯，听到那人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皇月岚甩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落水之人走去，她的脚步虚浮，身形微晃，她的模样让众人都不忍心再看，相继低下头或者别开了眼。

　　皇月岚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重到她每往前迈一步，都需要花光身上全部的力气，又似乎像棉花一样软，软到她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跌坐在地上。把旁边意图搀扶她的手推开，皇月岚伸出双手，抱起了那落水的人。

　　“染歌——”一声破空而出的呼唤打破了寂静，像是从喉咙深处、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呐喊，带着哭泣般的沙哑，磨痛了周围人的心。宛若惊雷在头脑中炸开，这次的疼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皇月岚的手无力的松开，头一偏，意识逐渐从身体中抽离……

　　染歌啊染歌，为何到最后的最后，你留给我的，只是染满心扉的伤痛，和那一曲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