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夜琴》民国老板娘

2、第一夜·新婚变（上）

　　四月初九，海棠正红。
　　十日前，三殿下大婚的喜帖送至普陀寺被红檀寺门隔在远山外，只因师父推说清修，寺内师兄师姐虽有猜测却也纷纷准备紧锁寺门。奈何次月初三九重天上的新郎官亲自登门，清风谱鸾袖，便只记得那轻佻的“清修？上仙清修了百年莫非还不得个清净么？”。
　　当时全寺的小仙都聚在一处瞻仰天人之姿，唯五师姐来回报信，她说，师父喝茶了……半个时辰后，她说，师父拈佛珠了……又一个时辰后，她说，师父诵经了。
　　然而追究这宗事的结果，也只是师父应允带着最得意的仙徒上九重天。
　　三殿下好奇道，寺里的哪位小仙能有此荣幸？
　　师父指指我，而后三殿下似乎是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轻声道，好极，好极。
　　关于此事，我其实是极不愿的。但小师兄的看法明显与我不同，他觉得能同师父同上九重天是好事，他拨了拨五色佛珠，珠子恰好到黑色，他又说道，但你此行要小心。
　　小师兄是寺里唯一不修仙而宁成道的凡体，是故他说的话都是由五色佛珠里卜出来的，这应是与人间时兴的算命是本家，但我有一回在人间渡人时遇上的算命先生与他全然不同，夕阳西下，我的银子被骗了个干净，回寺后，这宗事被当做笑料传遍普陀寺。
　　因而想起卜算之术我着实有些难堪。
　　我不答他的话，反是指指寺里的海棠树，却道，师兄照顾好这些棵海棠，来时千秋便奉上九重天上的仙事。
　　他才弯起嘴角，道一声“好”。
　　我知道他必要答应我，因着凡人都喜欢天上的东西。

　　午时整，日头斜满天际，笼了整座寺半月形的晦暗。
　　因是我原先保存了百年的梅花纹纱袍不知被寺里的哪个师姐借去穿了，只得拿出压箱底的散花纱衣，师父在寺前观望我几眼，终于轻笑道，漂亮是漂亮，只是艳了些，太子妃该被千秋比下去了罢。
　　我并不说话，只随师父上了云止峰由白衣小仙引往九重天。
　　尤记百年前随师姐前来这一处的海棠花便开的很好，再登云止峰时，世事格局已变，这满山的海棠却总是那样的，沧海桑田也不能变它分毫。
　　见我侧目远看海棠，仙人之一道，我在九重天上也未曾见过能把红色穿的这般好的小仙，但这纱衣倒是与那花极配。又说道，记得九霄仙尊也极中意那花，那花却是叫什么名……
　　仙人之二斥道，海棠海棠，见着美人你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却又见师父眉头深锁，方才愉悦的心情便被消的干干净净，足下是万里层云，隐隐能看到峰上的锁妖塔，阵阵障气直入心头，我眉头一紧吐出一口血来。
　　白衣小仙皆是诧异，师父扶住我森然道，快上九重天。
　　一行人加紧行云，只一片刻便上了巍峨宫门。

　　因而我上九重天后的第一道去处自不是金銮殿，而是三重雪景的梅剑林。
　　究其吐血的缘由应是因着云止峰上的锁妖塔，梅林中央，我和师父盘膝而坐，去了魔障墨气后师父扶我到兰台前坐下，良久却道，千秋，此去婚宴凶险莫测，若是遇到危险，就跑。
　　我轻笑道，只因着锁妖塔那道魔障？师父，你有好些事瞒着我，又凭什么让我做逃跑的那个戏子呢？我伸出手抚了抚衣襟处的海棠环佩，固执道，我不会跑的，我留在这里，看那道魔障已强到什么程度，就算师父敌不过，我们普陀寺的人总也不是混饭吃的。
　　说这话时我已然没有胜算，师父也不做多话，却又见远雾蒙着雪，梅林不远处的阶梯上远行着一群仙者，但我的眼睛在雾中着实看不清，便只见仙者中有一玄黑衣衫的顽长身影缓缓前行，梅花起落间，他似是往这边看了一眼，转瞬回头继续前行。
　　此时距大婚似还留有一刻时辰，便也随师父顺着那群仙者的足迹前去观礼。
　　行至半阶，阶梯上残留着的一瓣雕镂海棠玉，我怕是方才那群仙人之物，便也随手捡起放进衣襟内安妥收藏着，反正总是要还的。

　　日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