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尘封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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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苏莞尔尖叫着后退了几步,便如同被火烫到一般将手中的花扔掉,一个不稳摔倒在地,白色的花瓣扑簌漫天飞舞,将她惊恐的面容与那罪恶的花朵同时掩埋,徐徐降落间交织成诡异的纱蔓铺天盖地。
池然与阿哑不分先后的来到莞尔身边,不过前者只是脸色阴晴不定的站在那里,而后者却是将莞尔扶了起来,无声的给以她安慰。
苏莞尔刹白着一张俏脸,被尖利的花茎割破而沾满鲜血的手紧而颤抖地拉着阿哑干净的衣袍,将素袍染上了浓郁的朱砂红,红得张扬而美艳,却又触目的诡异,失了颜色的樱唇间随着手指的指向,仿佛不敢相信的缓缓吐出几个字:
……尸、尸体!
那似被重重花瓣葬下的扭曲根茎里赫然牢牢的抓着一段犹带腐肉的森森白骨!
花的娇艳雪色,骨的鬼气苍白,两种不同的白色编织出一幅美丽而又惊心的画面,强烈的对比让苏莞尔想起了出嫁那日的满地血红,几欲干呕,却又无法呕出,难受得快要晕过去。
没错,的确是尸体。
池然点点头,云淡风清的撇了莞尔一眼,茶褐色的眸子此时幽深如枯井,不泛一点光彩,其中的沉郁让接近崩溃的苏莞尔稍稍恢复了些清明。
你们……知道?
莞尔没有在另外两人的脸上找到丁点儿惊骇与诧异,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心知肚明的让她不能有半分侥幸。
你们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来!要让我看到这些!!
苏莞尔撞开阿哑,愤怒的朝他们大吼,记忆里不久前清晰的横尸遍野一点点与眼前凄伤的残骨重合,她仿佛可以看见那一片片美好得不真实的霜雪花下堆满了数不清的尸体!
那些血色……仿佛梦魇一样挥之不去,就藏在这邪恶的花下……永无天日!
她不要再看了!她不要再想起来!不要再让这些残酷的画面如附骨之蛆般缠着她了!不要!
苏莞尔急促而不要命的深吸着气,因为她怕一停下来就会泪流满面;那些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忘记的血光与铁锈味,排山倒海般涌到眼前,她只能看见人们支离破碎的面容,在灼亮的天光中,狰狞,空洞。
冷静下来!
见苏莞尔越加反常的举动,池然似乎意识到这个刺激对她来说太大了,于是跨步上前一手按住莞尔的肩,另一只手两指紧并飞快的点了几处滞碍动作的大穴,她身子一软,瘫倒在池然的怀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缓了许久,气息稍稳的苏莞尔无力的勾着池然的衣襟,费劲的问出她心中疑惑。
这里以前是一个以卖花为生的村落。
池然边帮莞尔抚顺她凌乱的长发,边缓缓的将他所知道关于这个村子的一切一点点讲给苏莞尔听。
十年前,因为这里长年降雨温暖潮湿,所以有许多花草可以在这儿生长,并且更加繁盛,于是村子里的人春集桃花秋采白菊,冬夏亦有其他的花可摘采,然后卖给郡城里的胭脂铺,酒楼,还有王宫贵族用以换取钱财,所以村子里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度增多,并都很富足幸福。
但好景不长,村子里有一年突然盛行起瘟疫,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死了,连带着这一片都衰败下去,那些花树也死去了,整个村子几乎成了片死地,一直为人所禁忌。
而几年前,因为现在那个村庄离这儿比较近,我娘回来收拾以前旧物的时候发现了这里,也知道了十年前的惨剧;她回去时告诉了我这里的十里霜雪,所以三年前从太医院出来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霜雪花不愧有"花中妖女"之称,美丽,生长速度极快,而且药性很特殊,但这花的生长需要以血肉哺之才能开出稀有的"血霜",而这里,恰恰满足了霜雪花独特的习性。
池然温凉的手指划过莞尔的脸颊,将一朵冰玉般的霜雪花轻轻插在她的鬓角,莞尔有刹那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尸首仍未完全变成枯骨?
这便是霜雪花的另一个特性了;此花在秋天第一场雨之后才会盛开,而在它待放时不但会吸收地下湿气,而且会散发一种特殊香味将虫蚁驱散以防止毁坏尸身,不过这么多年这尸体再多也几乎只剩骨头了,霜雪花估计也只能开过这一季了……
池然有些惋惜而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却见莞尔气极的望着他,恶狠狠说道:
那你们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否则我也不会看见那些尸骨了!
本来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十里霜雪花的,可谁知道你莫名其妙的突然把花拔了出来,拦都拦不住。
池然赏了她一个暴栗,然后将点着的穴道解开,并搀着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刚才许久未动有些麻木的手脚。
苏莞尔咬了下唇,不甘的回辩道:可你也不能这么残忍的以尸养花,至少要让人家入土为安吧!
莞尔,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霜雪花了,莫非你还要我将这十里花海焚毁我这叫物尽其用,血红霜雪拥有极特殊的药性,若眼睁睁的看着它枯萎靡烂,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死者己以,生者尚在,莫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
池然低垂眼眸,淡淡的说道,其中的深意他想以苏莞尔的聪慧怕也是听得懂的。
莞尔纤长的睫毛飞快的颤了颤,眼中有一丝即过的脆弱,随后又化作越来越多的坚定,暗暗闪着亮光。
阿哑,走了!
见状,池然扯开了嘴角,有浅浅的微笑宛如春天花瓣荡漾过水面的涟漪。
他召来阿哑,环住莞尔的腰,如一只优雅的白鸟平缓的从森林上空划过。
池然,我想走出去。
苏莞尔窝在他的怀里,似思虑良久之后才轻轻说道。
我想离开这里,去看这天地间的山水,看春花秋落,夏眠冬升,见识各地风情,以弥补我在尚书府浪费的十几年;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
什么?
——陪不陪我。
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用自己都未察觉有些许紧张的语气问他。
大小姐都发话了,在下自然要陪,况且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在下留恋的了,若大小姐喜欢这里的风景,到时候在下再陪大小姐回来便是。
池然压低嗓子,扮作忠实的属下回答莞尔,那古怪的声音将她逗笑,心中那被十里花海的真象弄得有些沉闷的心情也顿时明快起来了,苏莞尔忽然间觉得这里的风景与眼前这人都变得可爱了许多……
那好,三天之后咱们就出发吧!
苏莞尔欢愉的振了振手臂,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跃然于天空中的池然身形大乱,险些掉下去,吓得她忙不迭收了手脚。
三日后,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衣物,拜谢了白二娘的苏莞尔在一路上村民们的挽留与道别声中,终于是成功的挤到了池然院落的门前,只见身着青衣干净利落的阿哑从院子后拉出一架由两匹高大棕黄骏马牵引的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好漂亮的马车!
苏莞尔毕竟是个名门闺秀,一眼便看出那马匹是金乌皇家马场出来的三等斑棕良驹,顾盼间神采飞扬,而那马车也是上好的冷杉拼接而成,轮子上也是包裹了一层棉,可以使马车在行驶之时更加平稳。
两匹斑棕马似乎极不甩苏莞尔,见她要来摸自己,便打了一个响鼻,硕大的马头转向阿哑,极为温和的溺在他的旁边。
那样和谐的画面看得苏莞尔一阵气闷,自己好歹也算清秀讨人喜欢,可怎么这马儿居然这么不爽她。
一定是母的,母的……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当时从家里挑的较好的马车,出来散心当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的,哪能委屈自己?
池然懒散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几分得意几分调笑,然后便见他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顿时又引得村民们一阵挽留声。
池大夫再多留几日吧!
是啊是啊,别走得这么匆忙啊……
池大夫这样的好人只怕此生再见不到了哦……
谢谢池大夫几年来为咱们看病,咱们可舍不得你走啊……
一时间抹泪的抹泪,感慨的感慨,气氛都有些低靡,一旁被斑棕马鄙视的苏莞尔此时也是不知因为什么理由而无比忧郁的说道:
看不出你人缘这么好。
池然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面向村民们朗声说道:
承蒙各位父老乡亲的厚爱,只是池然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若以后有时间,池然也定会回来看望大家的;如今就此告别,莫要伤心了。
说罢扶着暗自神伤的苏莞尔上了马车,阿哑也坐在了前面的位子上猛得一拉缰绳,马车便在身后一片相送声中缓缓远去了。
呼!他们好热情!
待行到大路之后,苏莞尔才放松下来,懒懒的倚坐在锦垫上,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坐在车窗边大受村民们欢迎的池然。
某人仿佛未注意到似的,只但笑不语,看得莞尔莫名生出一股忿忿之气,连带着话语也不客气起来。
喂!你的那些书和药材呢莫不是全被你扔了吧?
池然也不说话,只伸手撩起后面车壁上的帘子,下巴一扬,示意她看。
……暗柜?
苏莞尔惊讶的发现这并不是一面普通的马车后壁,相反的上面划分成了许多的格子,每一个格子里的空间居然都比较大,里面井井有条的装着药材,书籍,银两,以及笔墨纸砚,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最夸张的是那下面的大格子里还有一张几案!
怪不得马车看起来这么大,原来都用在了这上面……
苏莞尔啧啧称奇的又倒腾了一阵,这才收了心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虽说提议离开的是她,不过她却是没一点儿自觉性的将大大小小诸多事宜都推给了池然,而她只需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便能轻松游山玩水,看得旁人颇为无语。
而池然也不在意这些,一改往日花花公子的模样,认认真真的拉开一个格子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卷,摊开放在两人面前,那专注的神情就仿佛这一次的出行把他在皇宫当职时的精气神激活了一般,整个人蓦然变得俊逸起来,再没有了那颓靡的气息。
那份羊皮卷上简单的标出了藏风国八大城池包括国都金乌,还有一些山脉与河流的位置,而在卷轴上方的一条山脉里清晰的点了一点朱砂,艳红而明了,而池然欣长的食指正好指在了朱砂所点之处。
我们现在是在枫叶山脉的后半段山尾,离这里最近的是——
手指在略有些粗糙的羊皮卷上轻轻划过一段小小的距离,然后停在一座稍微靠右的城池图标上。
沐阳城,也是你曾经要嫁过去的光禄大夫叶府所在地。
苏莞尔手指一紧,又飞快的松开,目光从羊皮卷上移开,移向窗外泼金洒红的枫叶林;遥远的天际有不知名的鸟儿寂寞的滑过了然无声的树林。
池然眯了眯那双美丽的茶褐色眼眸,曲指在桌上轻叩,清脆的五声响后,他望着苏莞尔,笃定的说道:
我们就先去那里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尘封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