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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暮景寒山千堆雪 ...

  •   后院马厩内有四匹白马。而院中停着两辆马车,一部是昨日我和蓝诺来时乘的那蓝布的,另一部却颇为华丽。锦缎为帐,红木为橼,流苏低垂,丝帛做帘。两辆马车前各有一位精壮的车夫。看模样,应该是训练有素之人,绝非寻常之辈。
      我疑惑不解地瞅着这两部外表悬殊甚大的车子,一时不知该上哪一辆是好。稍做思虑,便陡然明白,这不过是为了迷惑那些想劫持我之人,而玩的障眼之计罢了。
      思定之后,正要举步。左右两侧的蓝诺和夜浮生却不约而同地侧首,异口同声地说道,“上那部蓝色的!”
      话音刚落,两人便顿感不畅。
      眉宇间原本隐着抹溶溶暖意的蓝诺,立刻垮下脸来,似肃杀秋风般寒瑟不已。
      嘴角方才还噙着缕浅笑的夜浮生,也立即面容一僵,墨若点漆般的眼眸霎地掠过一丝不悦。
      四目交望,似刀剑相撞般,立刻蹦得远远的!
      我望着别扭的两人,轻叹道,“知道了。”说罢,径自走向蓝布马车。
      待一切弄妥之后,我们便出发了。
      蓝诺和夜浮生都随行在那部华丽马车之旁,而刘宾和苏翱却骑马与我同行在后。
      为了增加可信性,蓝布马车内一半堆着宽厚的箱子,其内装满石块之类的沉重之物。经此伪装,即便探察车辙,也会确认无疑蓝布马车必是装货之用。

      我们急行半日,晌午便安全到达了柳城。用过午膳后,便又出发了。倘若不出意外,晚间便可以抵达綦城。
      出了柳城,沿着蜿蜒盘曲的官道,一路西行。
      上回经过此地,是清晨,浓雾弥漫,一切都若隐若现,看不真切。而此次却是正午时分,雾霭消散,暖日高悬,远山近树都清晰地映入眼帘。
      青山葱葱郁郁,绵延不绝。它们静静地横亘在天际,耸立在湛蓝的天幕前,若剪影,若水墨山水,幽寂却又让人浮想联翩。
      官道旁的柳树繁叶落尽,枯枝消瘦。寒风拂过,地上的疏影随着颤巍巍摇曳的枝条而轻摇微摆。
      环山空原,寂寥荒凉,蹄声、车辘声交错着,不紧不慢地回响在山谷中,……
      境由心生。景虽无心,人却有绪。
      在平缓、节奏单调的辙声和“得得”声中,我不由轻吟:
      “暖日寒山天以幕,
      疏枝弄影芽未吐。
      春风何日摇新绿,
      长条引项待相抚。”
      拙诗,只为聊表心绪。暗隐之意,或许只有懂我之人,方能领悟。想着,不由准备回身,从车的另一侧探望前行的夜浮生。
      斯时,蓝诺忽然勒缰缓行,将原本行在侧方的刘宾挤到一旁,与我并行。
      “相信我!”寥寥三个字,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我侧首凝望,只见蓝诺一脸恬静,蓝莹莹的眼眸满含期盼。
      相信他?为了夜浮生之事?为了前行可能的意外?
      若是为了后者,这毋庸怀疑!若是前者,或许他应该相信我,因为夜浮生与我心心相知。
      “从何说起?”我淡淡地问道。
      蓝诺瞥了眼我,轻声反问我,“方才你不会只是慕景吧?”
      我白了眼他后,顺手放下了车帘。

      行了半个时辰,我们便又来到了函谷关。
      上回过此,曾险遭被劫。现下想来,依然有些心惊!尤其是那种犹如玩偶,被人随意牵动的张慌之感,更是萦绕心间,弥久不散!想着,我竟又有些紧张起来。
      双手不由自主地交握在一起,密密的汗珠悄然冒出,在这寒煞冬季,我的掌心竟有些粘哒哒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强自镇定一晌,我掀帘寻觅着夜浮生。
      他似乎已经预知到我的心境,早已缓行至车侧!
      我趴着窗棂,望着浅笑着的夜浮生,“夜,……”未出口的言语化为了一声轻叹!
      夜浮生若黑晶石般莹亮墨漆的眼眸注视着我,其中射出了一波波的鼓励。
      “放心!”说着,他伸过握着马鞭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我抚在棂格上的手。
      简短的两字,却如枚定心丸般,为我注入了无穷的信心!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张首探望,险关依旧!
      峭壁危耸,莓苔悄覆。浓荫蔽日,松木葱茏。夹道内依旧昏幽暗冥,几不见日。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不由放缓步伐,徐徐行进!夜浮生和蓝诺,更是屏息凝神,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时刻注意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响动。
      道内幽静、寂谧,唯有车轮滚动声,马蹄声,在狭小的空间内,悠悠回响。不过,它们都已失去了原有的清脆和单薄,变得厚重而沉闷!
      上回金眼睛为设置埋伏而在高耸云霄的崖顶,遗下的一方空间,尚原样固存。其下的夹道,因此而洒满了柔和、淡暖的金色阳光。那一片光亮,在成片的暗黑中,显得那么突兀而又微不足道。不过,这一片明亮,却若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了我一直紧绷的心!
      我暗暗长吁口气,既然已经行过大半,今日应该能安全度过此关了!想着,我不禁放下了一直半掀着的车帘!
      斯时,诺雅临死前的模样却不期然地从记忆的海洋深处泛出水面,闪现于脑海!
      诺雅为何那么怕蓝诺?直觉告诉我,那种惊恐,应该是一种心有亏欠之下才有的。诺雅,是诺尔的亲信,她怎会认识蓝诺?又为何会害蓝诺?看样子,诺尔与蓝诺年纪相差不过几岁,应该不会是诺尔授意!那么难道是上一代人的恩怨?要知道,诺尔可是紫谰国的皇族!假若真是如此,那么蓝诺也应该是紫谰国的皇亲,那芳婷不也是……
      怔想间,心不禁一惊!但转念一想,或许是诺雅在进入诺尔府邸之前和蓝诺,或者蓝诺的,也就是芳婷的爹娘有过恩怨呢?
      不知为何,一思及此,我便有些不愿回到新摩城了!一种莫名的隐忧,似薄纱,似轻雾,悄悄盘旋心间,却怎么也抹不尽,吹不散!
      就在这时,“唰”轻飞的声音,在单调乏味的车马声中,攸地冒出。虽然只是纯粹的一声,却分明让人感到那绝对不是一个人发出的!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群人!
      转瞬,便听到马嘶长鸣的声音破空而起,撕破了方才枯燥却有致的声境。同时响起的杂乱马蹄声,加剧了场境的混乱。
      我悄悄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向外探望。
      一群黑衣人,成半弧状,围在关口,堵住了出路。正中那人,依旧是那个金眼睛。前方的马车、夜浮生和蓝诺,刚好被合围在内。
      看来,他们尚未识破我们的障眼之计!
      事前百般猜测,惴惴不安;到面临事发,忐忑不安的心却奇怪地平静了下来。我轻轻放下车帘,静坐车中。
      “呼”飞腾的声音响过之后,便听到蓝诺清冷若寒月般的声音。
      “洪邦,我曾告诉你,念在令堂曾有恩于我,会给你两次机会!既然你执意妄为,今日便必取你性命!”
      “哼!那得看你有那本事没?”桀骜不逊的声音,昭彰了说话人内心的骄狂!
      话音尚未落地,“砰”的刀剑撞击声已经响彻幽谷。刺耳的余音,似把锋利的匕首,响彻耳畔,却重重地划破了心田。
      转眼,杂乱的“乒乒乓乓”声,震慑山谷,响彻云林!
      外面的嘈杂声,“嗡嗡”作响,心湖却静如明镜。因为我知道狂傲之人,必输无疑!
      好一晌,车外的打斗声渐渐轻缓了下来!不过,仍有一股清晰的或“吭哧”,或“乒乓”的交手声在耳边回荡!听得出,此刻正是高手相交的关键时刻,紧张而激烈!
      突然,“啊”一声惨叫!曾经傲慢的声音,现下变为了若野狼般的悲嚎。
      山谷又恢复了往常的静默。方才的一切,似不曾发生过般,又宛若被如烟的静谧给吞嗤了般。
      这时,车帘被轻轻掀起一角。夜浮生淡定的面容,映入了眼帘。他墨若点漆,亮若繁星的眼眸凝着浓浓的关切。
      “云儿,可好?”淡若清泉的声音,却隐含着深深的情意。
      我冲他微微笑了笑。正想邀他上车,以解旅途之烦闷。余光却蓦地瞟见了他身后的蓝诺。
      蓝诺站在不远处,幽幽的蓝色瞳仁,深静地凝望着我。
      犹豫片晌,终于还是打消了希望夜浮生与我同车之念。
      “去吧!”话音柔和却依旧悄然泄漏了我心间的踌躇。
      斯时,我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在乎蓝诺这个哥哥的想法了。
      夜浮生嘴角一扯,一抹清浅的笑容缓缓绽现。可是,我却从其后,读到了一丝难言的苦涩!心不由一痛!
      斟酌一番,终于一咬牙,开口唤道,“夜!”
      刚放下车帘,准备离去的夜浮生,又回身掀帘问道,“有事?”
      我含笑说道,“上来!”
      夜浮生一怔,眸光一亮,笑着跃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的一刹,我看到了那双若海洋般澄蓝的眼底似乎有那么一丝伤痛若流星般划过!
      于我这个自幼孤独之人,一个真心相待的哥哥,固然难得!但是,若夜浮生这般,以江山换取与我安宁度日的爱人,却更为难觅!更何况,我并不是芳婷,虽然不得不继续承继着她生前的一切关系!
      我轻轻地偎依在夜浮生的怀中,享受着他坚实、温暖的怀抱。
      不期然,点点温热的鼻息幽幽洒在了我的耳后。
      正要回眸,夜浮生微凉的双唇已经落到了我的耳际。轻柔的吻若春雨般绵细,不时辅以濡湿的轻舔。时轻时重,极其撩人。
      我忙伸手,想推开夜浮生,孰知却被他顺势抱入怀中。
      想着车外的人,我忙轻声唤道,“别这样,夜!”
      “你是我的!”声音轻柔似丝竹,却暗含了勿庸置疑地坚定。
      似蚊呐般的柔声低语,犹如闪电雷鸣,惊憾了我的心!我陡然明白夜浮生为何执意如此!方才我飘忽的眼神,迟疑的心思,让夜浮生暗生醋意!
      怔想间,夜浮生已经解开了我的腰结.
      情急之中,我忙按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我夫妻,而他……”
      未等我将话说完,夜浮生已经用唇封住了我的口,同时抽出被我握住的手,开始似魔掌般,在我身上游走,一会似春风般柔缓,一会似疾风般狠历。
      体内渐渐燃起的□□,正一点点地吞嗤着我的意志。
      好容易瞅着一个空档,忙启口哀告道,“夜,别这样!夜!”
      夜浮生却充耳未闻,只是口、手并用,发掘着我身上的每一处敏感,却总是在边缘盘旋。
      知他刻意如此,且又在气头之上,苦劝无效,唯有阖紧眼帘,死死咬住牙关,极力隐忍着体内的难耐和空虚。同时,一丝屈辱感在心中悄然漾起。
      不经意间,一滴湿润盈框而出,……
      渐渐地,我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脑子成为了一片空白,唯有熊熊□□在体内疯狂地燃烧!
      斯时,一声娇媚的嘤咛声终于破口而出。它和着男性的粗喘声,悠悠飘出了马车,……

      我静静地坐在车窗旁,怔怔地望着外面。
      夕阳西下,霜风更甚,刺骨浸人。
      薄雾渐起,远处的雪峰慢慢消隐在暮霾中。
      天空中数行秋雁,整齐排开,正展翅飞向南方。
      今日的夜浮生,是那么陌生。虽然能理解他的心境,但还是以为他的做法实在过分!

      事后,夜浮生虽然多次想向我道歉,但是它们都在我冰冷的眸光中,被生生地咽了回去!
      三日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新摩城。
      正要进城,却突然发觉车马似乎停了下来。忙掀帘探望,却见蓝诺已经勒马停驻在车前。
      他手握马缰,凝视着我,淡淡地说道,“妹妹,就此做别!”声音冰冷若高山积雪般。
      正不知该如何做答,蓝诺的眸光却一转,冷冷地扫了扫我身后,补充道,“切勿忘记你的承诺!”顿一顿,又继续说道,“到时,我自会去找你!”说罢,打马离开了!

      两日后,蓝诺乘坐了一辆红木马车,来府邸接我。
      虽然马车外表朴实、无华,但是从质地,从窗棂花纹的雕工,从暗蓝色锦缎的帘幕来看,这马车绝非寻常人能拥有的。
      心中已经不再计较那日的事情了,可临走时,我仍没有去见夜浮生,只是吩咐苏翱留下代为转告。自己带着刘宾离开了。

      车内依旧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是在中间安置了一张暗红色的檀木小几,其上放了一把汉白玉质地的茶壶,两只白玉杯。莹润、洁白,不含一丝杂质。
      我拿起几上精巧的玉杯,将其搁在掌心,细细把玩。玉杯晶莹剔透,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想着回新摩城时暗地里的猜测,心不禁又有些惴惴不安。对于如今的我和夜浮生,芳婷或者说我的显赫身世,并不能为我们带来什么益处,说不定反而会……
      想着,轻叹一息,头也不抬地问对面的蓝诺,“可否告诉我,要见何人?”
      蓝诺捻起壶柄,手一扬,壶嘴微倾,一股青翠、散着淡淡清香的茶汤,徐徐注入了我手中的杯子。
      袅袅轻烟,娉娉婷婷地升向空中,悠悠茶香随之而盈满一车。
      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后,方冷冷地说道,“他乃我最恨,却又是除了你和师傅,在世间与我最亲之人。”
      最恨,却又最亲?细思片晌,方蓦然醒悟!
      我住了把玩着杯子的手,举眸凝望着低垂眼帘,轻啜茶汤的蓝诺,“你爹?”
      蓝诺搁下玉杯,抬起眼帘,一脸寒霜地冲我说道,“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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