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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犹疑暗起两相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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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门栏处竟然站着我日思夜想的夜!
他神情憔悴,眉头微拧,衣袍仿似挂在架上般。
我忙扔下手中的碗筷,以最快的速度,飞向了他。
夜浮生静静地伫立当地,眉宇间微现一丛不悦,晶亮若繁星的眼眸凝满肃杀寒意。只是,欣喜若狂的我,当时并未察觉。
满心欢喜的我,似鸟儿般,扑过去,一把拥住他!
“夜,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欣喜的声音微微轻颤。
我紧紧地搂着夜浮生。待激越的心绪稍缓,方感悟到夜浮生的点点冷淡。抬起头,凝望向他那双深静若碧潭般的眼眸,才郝然发现其中满含怒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行踪?”夜浮生一脸寒霜地问道。
行踪?
斯时,心不由“咯噔”一下。我当日要蓝诺通知夜浮生自己已经安全时,并未提及要他告诉夜浮生我们的行踪,而以这几日所见蓝诺对夜浮生的态度,他自然也不肯向夜浮生泄漏。当然,还有一点是我当时疏忽了的,那就是:对于素未与蓝诺有过交往的夜浮生,既便得到了蓝诺传去的信息,必定也很难相信其真实性。这样一来,夜浮生就算得到消息,依旧会非常担心我的安危。怔想间,歉意缓缓泛滥。
心有愧疚,没有勇气再与夜浮生那双质问的眼眸对视,故慢慢垂下了眼帘。
就在这时,蓝诺清越的声音,在身后悠悠响起。
“是我特意如此!”
蓝诺为我解了围,而我却不甚感激他。因为他这一语,恰似火上浇油,攸地让夜浮生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地燃烧起来。
夜浮生“刷”地抬起眼帘,那双凝满若隆冬冰胶般冷霜的眼眸,紧锁蓝诺,“我正和内子别后小叙。外人切勿多言。”素来温文尔雅的夜浮生因为礼节之故,虽极力压抑,但其话音依然微带愠怒。
“我是她哥哥,怎算外人?”蓝诺一针一卯地和夜浮生较着劲。
夜浮生惊愣一刹,方垂下眼帘,轩了轩眉,满腹疑惑地瞅了瞅我。
我垂着头,抬眸望着夜浮生,小声嘀咕道,“他说他是我哥。”
稍作迟疑,夜浮生将我拉至身后,温雅有礼地冲蓝诺抱拳道,“方才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矗立厅中的蓝诺淡淡地瞧了眼夜浮生,一转身,径自走回桌子。
夜浮生先是一怔,缓缓收礼。
虽也知晓蓝诺对夜浮生不存好感,可是并未料到他竟然会如此无礼。
我微微颦眉,不悦地瞅着静坐桌旁,举箸夹菜的蓝诺。
斯时,夜浮生回身,揽住我,淡笑道,“云儿,你可用完?”
我瞟了眼蓝诺,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咱们回房,我有事要同你商量。”说罢,夜浮生便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箍着我的腰,径直向通往二楼的木梯行去。
行至梯前,终觉如此离开,有些不妥。于是,回眸瞥了瞥依旧坐于桌旁的蓝诺。
他神情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双眸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中一筷接着一筷地夹着菜。然而,那菜,却是他方才自始自终皆未动过的。
心生怅然,却也无奈。脚下依旧迈步向前,随着夜浮生进入了房间。
房门一闭,夜浮生便不由分说将我横抱在怀,径自走向窗侧的椅子。
他将我牢牢地箍在怀中,不悦地瞪着我,霸道地低喝道,“说!倒底怎么回事?”
我哀叹一息后,方慢慢将自那夜被绑,至昨夜的所有经历,事无巨细地向夜浮生一一道来。只是隐去了蓝诺拉开我衣襟,察看肩上印记这一节!
听罢之后,夜浮生沉吟片时,方摸了摸我的头,不满地叱道,“云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急切和关怀毫无遮掩地从他那双若墨玉般的瞳仁中泄了出来。
我似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般,噘着嘴,怯怯地瞅着他,小声说道,“对不起,当时……”
夜浮生长吁一口气,轻喝道,“罢了!只是以后不准再离开我半步!”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蓦然间,想起自己曾经对蓝诺的承诺,不由又低声问道,“只是我曾答应蓝诺……”
夜浮生似由此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沉,深叹一息,缓缓说道,“我于芳婷之身世,知之甚少。既然蓝诺自称为你哥,他必不会加害于你。只是我素未与他有何瓜葛,他对我怎至于如此?”说着,夜浮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其实,我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蓝诺答应我到了新摩城便告知,想来必不会食言。而且,从蓝诺前后言辞看来,似乎这和芳婷,也就是我的身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或许问题不在你呢?”我轻轻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揣测。
夜浮生缓缓点头道,“所言甚是。谜底或许就和你的身世有关。”
话音刚落,我便抢着说道,“是芳婷的!”说着,我瘪瘪嘴,没好气地啐道,“我可不希罕那些!”轻叹一息后,又无奈地说道,“只是没人相信我罢了!”说话间,不由又想起了蓝诺执拗地话语,甚觉闹心。
然而,夜浮生斯时方真正展颜笑了。他轻轻拢了拢我额前的碎发,满目深情地凝望着我,点点炙热在那点漆般的墨色眼底悄悄燃灼。
四目相望,柔情蜜意,涓涓细淌,湮没了我,也燃灼了他。
斯时,夜浮生慢慢倾下头,温热却微干的双唇落到了我的耳际。
如春雨般细密,如鸿毛般轻柔的亲吻,悄然勾起了我心底的□□。
我热烈地回应着他,而他的热吻也逐渐变得若疾风骤雨般狂野而粗暴,……
激情过后,夜浮生拥着我,在厚密的幔帐内,讴讴细语,互相倾述着分离之后的担忧和思念。
“倘若此番你真被秦如风扣在了天启,会怎么办?”夜浮生冷不丁地问我。
扣在天启?这个问题,不是没有想到,却只是若流星般在脑海中一划即过,并不曾认真思考。此时,夜浮生为何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呢?
思虑片晌,方隐约有些明白,他如此问我,不外乎试探我对其的忠贞罢了。其实,他心知我心,又何必再问?不过,我也理解夜浮生此时的心境。人对于自己无法掌控却又非常珍视的东西,都会有患得患失之时,不时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疑虑和猜测。
我偎依在他的怀中,轻抚着他紧实的胸膛,“拼得一死,也断不会屈服于他!”声音轻柔却也无比坚定。稍顿,微带遗憾地继续说道,“只是,如果那样,便只能委屈你和我一同共赴黄泉了!”
“若他以女儿要挟你呢?”话音幽轻,却因为内容的突兀,让人惊异不已!
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不过,倘若真如此,我又该怎么办?
夜浮生只是静静地搂着我,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背脊,只是那轻抚随着时间地流逝而越发缓慢和沉重。
沉思良久,权衡再三,终于有了答案。虽然艰难和痛苦,但是我想夜浮生也是希望如此的!
“那也不错!至少一家人能团聚了。”刻意轻松的声音,掩饰不了我内心的苦涩和无奈。
夜浮生摸索着我的手,蓦地停住。他沉默不语,只是将我紧密地揽入了怀中。
如潮的静谧在床幔间,在幽寂的房内,悄然弥漫,……
良久,我方幽幽启口问道,“夜,你怎会独自在此?”
按说,夜浮生通常出门都会携沐清涧等几名家从或者刘宾、苏翱等。可是,今日为何却只他一人?
夜浮生抚弄着我的长发,淡淡地说道,“刘宾和苏翱在‘金福茶庄’。”
苏翱?刘宾?素来赏罚分明的夜浮生,此番定不会轻饶了两人。虽然,当日我被劫,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一定责任,可是,我以为错主要在我。若我当初不是一意孤行,不要众多红袖门弟子守候在院内。事情不至于如此。
思虑一番,我缓缓说道,“他们当夜……”
话刚起头,夜浮生断然打断我,“这回虽然错并不全在他们,但是失职之过,却也难以推脱。既然有赏,那也必然有罚!此事,我自会处理。”
夜浮生极少用这种口吻与我说话,想来这回他是要严惩两人以儆效尤。倘若我开口求情,必让他为难。故而索性将我的劝说之语,堵在口中。
事实上,现在想来虽然此次被劫,有惊无险,但是倘若没有蓝诺及时出手,后果真真不堪设想。想着,后背直涌一阵森森寒意。不过,或许因为从未感受过他如此态度,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寒。
我哀叹一声后,不再说话。
夜浮生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忙逗趣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们都快成青镛关的门吏了!”
其实,细细想来,夜浮生如此也是用心良苦,我又怎能怪罪于他?更何况,即便他方才态度有些生硬,现在也算主动示好,我又怎好…… 想着,忙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是为何?”
夜浮生见我不再计较方才之事,才为我释疑。
“当时,接到消息,唯有三个陌生的字迹--‘已脱险’,既无落款,也无起首,甚难辨认真伪!本想前往天启找你,无奈诺大地域,又不知你的行踪,即便去了,恐怕也只能若瞎子般乱撞。非但找不到你,说不定还会给想对付红袖门之人,以可乘之机。思虑多时,还是决定一面给苏远传去消息,让他留意京师是否有你的消息,一面自己率人前往青镛关守候。我想,假若消息确切,那么你必然会回到紫谰国找我。假若是有人假传消息以迷惑视听,那么苏远应该很快会有消息送来。”说至此,夜浮生停了话头,轻轻吻了吻我的肩膊。
“我很抱歉!”虽知谦语并不能弥补什么,可它也是我现下唯一能表达心意的方式。更多的,我想只能待日后有机会再……
斯时,夜浮生摇了摇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又继续说道,“我将沐清涧等三人安排在新摩城,处理红袖门之日常事务后,便带着苏翱和刘宾来了青镛关。一到此地,两人便立刻前往青镛关的城门处,日夜守候。”
我抬眼好奇地问道,“是你吩咐他们……”
夜浮生摇了摇头,“带他们来此,虽有将功补过之意,却也并未要求两人定要守住城门。”稍顿,他又说道,“前几日,城门处尚有你和蓝诺之画像。秦如风寻找你的同时,通缉蓝诺。可是,不知为何后来却又揭掉了。”
我点点头,“或许他又有了什么其他安排!”
夜浮生沉重地深叹道,“今后几日的行程,咱们小心些便是!”
斯时,傍晚大厅的情形,不期然又冒出脑海。
蓝诺性情冷淡,加上他心存反感,对夜浮生必不会假以好辞色。而夜浮生骨子里也是一个相当霸气的人,两人今日方一见面便已针锋相对。我们还要一同相处多日,以傍晚的情形看来,往后两人还不知会怎样。而且,蓝诺是个非常执拗的人,极不容易劝说,但是他于我毕竟有恩,我不想夜浮生过于为难他。如此而来,便只好……
思定之后,我不由再起话头,字斟句酌地说道,“往后,蓝诺会与我们同行,于他的无礼,希望你看在他曾多次救过我的份上,……”
话一出口,方惊觉自己此番话意,竟有帮蓝诺之嫌。忙住口,抬眸细察夜浮生的神情,只见他眸光黯然,神情间隐涌几许淡淡的忧愁。
“他多番救你于危难,我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这些琐事?”说罢,夜浮生淡淡一笑。不过那抹淡然中却隐忍了几多苦涩。
夜浮生眉宇间那份缥缈,似有若无的苦涩,却又是那么浓烈,恁风吹雨打,也无法消散。它若一把钢刀,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抬手,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凝望着他那双黯淡的眼眸,柔声说道,“于亲情,我的确渴慕,可是与你相比,它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夜浮生扯了扯嘴角,温宛地笑道,“知道了!”可是,说话间,他的眉心又不自觉地微皱了起来。
第二日,待我和夜浮生在房间内用过早膳,来到大厅时,蓝诺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冲蓝诺轻声说道,“早”
蓝诺一脸恬静地瞅了瞅我身后的夜浮生后,才淡淡地点了点头。不过,他那双湛蓝的眼眸中如往日般凝满冰霜。
苏翱和刘宾,也自“金福茶庄”过来了。他们一见夜浮生,忙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庄主!见过夫人!”语气恭谨,面容平静,看不出一点情绪。
我微微颔首示意,蓦然间却发现一个令人惊异的事情--苏翱和刘宾左手,皆缠着绷带,且小指处都空空如也。忙回眸,瞥向夜浮生。
他却视若无睹,只是温宛地笑了笑。
稍适,他斜眼瞄了瞄身后的蓝诺,回眸对刘宾和苏翱说道,“这是蓝诺。”
苏翱和刘宾立即躬身行礼道,“刘宾(苏翱)见过……”说至此,两人却似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蓝诺是好。他们皆抬眼瞅向我。
我瞥了瞥夜浮生,淡淡地说道,“是他救了我!”
斯时,刘宾和苏翱立时醒悟,忙赶紧说道,“刘宾(苏翱)见过恩公。”
蓝诺并不见礼,只是冷冷地瞅了眼他们。随即,对我说道,“咱们走吧!”
我点了点头,拉上夜浮生,随着蓝诺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