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配偶》右右

5、第五章

　　四天休假过后，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单若水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小单，这是林总下两周的行事历和注意事项，请你先熟悉一下。”崔总助和善地接过她的考勤卡，转递过来一摞表格。“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上司鲜少表现出来的好心情，没有很仔细听到他所说的。崔总助竟然笑眯眯的，这真是太奇异了。她在这里工作两年也只见到过他两种表情：一种是皱眉，另一种是没有表情。据说他不仅是面对下属，就酷到连面对大老板的时候也同样如此，为此她还以为上司是面瘫患者——那么他现在这么高兴是为哪般？

　　仿佛是读出她的不可思议，崔总助小心地从西服里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的休假单，两个星期。”

　　单若水看到纸上总经理那熟悉的签名后，反射性地恭喜。“太好了，那您就可以去陪陪太太了。”不过，崔总助为什么专程来找她？怀着疑惑，她环顾办公室四周，正巧接收到了同事们同情的视线。啊，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根据你平时的表现，我已经举荐你成为林总的临时秘书，代替我安排处理林总的‘一切’事宜。”崔总助的俊颜上闪耀着“得意”两个大字，被白晶晶的牙齿衬得艳光四射。

　　办公室的一干女人全部都惊呆了。在“禹川”的综合秘书室里待了这么多年，她们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上司原来笑起来这么帅这么酷这么迷人。捶胸顿足啊，她们全部都被他的面瘫症状给骗了，白白把这个帅哥送给了那个现在成为他太太的研发室傻大姐。

　　单若水笑笑，接过行事历翻看。

　　虽然总觉得崔总助多少有点报复的意味在里面，但接受度还算不错。因为他太太正在坐月子，需要他的陪伴是应当的，相比起来她请假的理由是在有够堕落。孕妇呢，即使自己没当过，想想也觉得很辛苦。

　　端着PDA，她认命地去总经理室报到。敲开门，总经理正对着电脑屏幕出神。“林总，我来报到。”

　　总经理推推眼镜，对她招手。“小单，我正好要找你，请过来一下。”

　　单若水走过去，发现总经理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和电脑屏幕之间徘徊。“林总有什么吩咐？”总经理今天好像有点不正常，他平时可没时间注意秘书室诸位的长相。

　　“请允许我问一个私人问题，当然，如果你不愿回答，也可以拒绝。”总经理盯着电脑屏幕，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着。

　　单若水莫名。“您请问。”

　　“小单，请问你是否认识叶敏谦？”

　　单若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他是我的前夫。”她在填写履历表的时候曾经预料到这一天，毕竟她也曾常常陪伴敏谦出现在社交场合，被人认出来也是正常的。只不过这一天来到的比较晚，这全拜她们总经理不谙八卦的缘故。

　　“啊，果然。”总经理指着电脑耸耸肩。“我说这张照片的人怎么这么像你呢，原来是这样。”网页上是四年前“叶氏夫妇”参加慈善晚宴的照片，很光鲜的照片。

　　单若水过去看了看，微笑。“嗯，那是我。”

　　总经理了解地点头，关上网页。“好吧，小崔现在休假了，他认为你能够胜任临时秘书。在这两个星期里可能会经常性的加班，加班费正常double，希望你不会觉得太累。”跟着他确实是很累的事情，希望她能够如老崔说的那样能干。

　　“谢谢崔总助和总经理的厚望，我尽量做到最好。”她点头，感激这个不喜八卦文化的洋派海龟。

　　总经理挥手。“现在我们可以来讨论一下下周的安排了，我希望你能在小崔安排好的行事历里略微的调整一下。”

　　单若水迅速打开PDA。“除了白天的各项会议以外，下周您有两位客户需要招待，分别是……”崔总助的安排很完美，行程张弛有度，看样子对老板的脾性拿捏的相当精准。

　　“帮我挪出周三的上午，我要陪我太太去做产检。”

　　闻言，她抬起头笑着祝贺。“您夫人有孕了？恭喜恭喜。”

　　总经理淡笑，略过她的热切。难得单秘书能笑得这么真诚，大概她和叶敏谦的婚姻比他的来得单纯些。“所以请别把事情安排在周三上午，当然如果下午也能空出来更好。”

　　正说着，大门突然被打开。“二哥，北海道店仓库发生火灾……”来人风风火火地进来，看到办公室里正忙，自觉收口，拿着文件走向旁边的沙发。“抱歉打扰了，你们先忙，我旁边等。”

　　总经理瞄了他一眼，向单若水介绍道：“这是林松龄，‘梅洛百货’日本几家店的工程总监理。松龄，这是我的临时秘书单小姐。”

　　“单小姐，你好。”林松龄展开笑容，热力四射地，脸上的线条很明朗，看起来是个很好交往的人。

　　“林经理您好。”单若水微笑欠身。她听说过这位林经理，他是老板的堂弟，负责林总太太家的“梅洛百货”东亚区，有时会上来和兄弟讨论公事，只不过她以往一直在秘书室，很少见到本尊。

　　重复唱诺了一遍下周的安排，单若水得到允许，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望着关上的大门，斜眼看看弟弟。“别告诉我你对她有兴趣。”

　　林松龄收回追随的目光，兴致盎然。“为什么，你觉得她配不上我？”

　　总经理嗤笑。“正巧相反。”

　　不等堂弟再细问，他下巴指向那文件。“‘梅洛’出了什么问题？”他没有传闲话的兴趣，松龄若是想了解，自然能知道。

　　林松龄了解兄长的习惯，收起笑容投入到公事当中。

　　他是在林氏和方氏联姻之后被堂兄派遣到“梅洛百货”系统当中去的林氏成员，他的表现也与堂兄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这就是他的业务范围与“禹川”完全无关却还需要常常跑这里的原因。

　　由于综合秘书室是距离权力核心最近的工具型人才聚集地，承上启下的环节中，工作量异常庞大，因此加班便被大家自动地习以为常。在这里，午晚餐均在公司解决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单若水向来和刘励励一起去员工餐厅用餐，但励励今天去给会计师事务所送材料了，她一不在，她自己就懒得再下楼吃饭。

　　同事们结伴去用餐了，她看看还有时间，决定去一趟附近的大超。小岚最近很忙，经常加班到十一点才回家，到家又嚷嚷饿要吃夜宵。几天下来，她冰箱里的库存已所剩无几，该采买一些蔬菜肉蛋了。

　　推着车在超市里游走，她身前推车里的食物逐渐增多。一路上光顾着想如何让菜色更有营养，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开车过来，于是，她在结帐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惹了大麻烦。

　　满满的四大袋东西，甚至包括一小袋古船面粉！

　　她正后悔着，结帐的柜台小妹却已利索地装包完毕。“一共是535元6角2分，请问您付现还是刷卡？”

　　她头痛地看着那四大袋。“这太多了，我能不能退些东西？”

　　柜台小妹迅速给她脸色看。“小姐，您看，我已经结算完了，如果您需要退货……”她示意单若水看看后面排起的长队。“那后面的顾客就太麻烦了。”中午是客流高峰期，周边写字楼里的人们都过来买东西，排队结帐至少要20分钟。

　　可是我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啊。单若水苦着脸，不敢想象自己佝偻的身躯吊着这四大袋的恐怖景象。

　　“小姐——”柜台小姐提醒她，后面的客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单小姐，你结帐吧，我帮你提回去。”一个救星般的声音从天而降，拯救了困窘的单若水。

　　她回头看，正是隔壁柜台刚结完的林松龄。“林经理？”

　　他正用爽朗的笑容面对她。“动作快，后面人在等。”

　　单若水赶忙刷卡结帐，在林松龄的帮助下将四大袋运送到了超市门口。

　　“林经理，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实在是非常感谢。”她看着他把东西放到他车子的后备箱里，很不好意思。这是人家的私车，现在竟然要帮助一个职员运送私人物品。

　　林松龄放好东西，将她让到车里，一齐前往公司。“没关系，正好我也要回公司。你们林总要买那家超市的牛肉混沌，打发我过来当跑腿的。”

　　“是这样啊。”单若水坐在他的车里，陪着笑。

　　林松龄有趣地看旁边拘谨的女人。她不是结过婚吗，怎么这么紧张，看起来不是很会和男人打交道的样子。

　　说实话，单若水的样子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温柔善良，并且宜室宜家。一般来说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太容易和“离婚”挂上关系的，不过据说她的前夫是个很了不得的人，或许是豪门似海，才让她放弃了婚姻。

　　多年生活在国外的他并不很在意伴侣的婚史，历史并不能说明什么，sence才是他最看重的。不可否认，单若水给他感觉很不错；而且如果这么继续下去，可能他会追求她也说不定。

　　单若水应和着陈松龄的闲聊，觉得有些煎熬。她不太习惯和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性待在封闭的空间里，谈不上异性恐惧，只是纯粹的不喜欢。对这方面，她确实是有洁癖的。

　　好在公司很快就到了。在地下车库的电梯中，她婉拒了林松龄要帮忙将提袋拎去办公室的好意，坚持目送他上了专用电梯，自己才一个人将袋子拖到了员工电梯间。

　　到了办公室，同事们还没有回来。她费力地把东西挪到杂物间放好，等再回到座位上，已经累得喘不上气来了。拿起水杯刚想喝口水顺顺气，手机又响了起来。

　　“若水，下班过来找我吧，晚上一起吃饭。”裴闵岚在那边邀约。

　　“我买了一堆东西，再提到你那里很沉的。”她今天没开车，哪里也不想去。

　　霸权主义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所以过来找我，吃晚饭一起回家。我在‘香颂’定了位子，你去那里等我，就这样。”也不等她的回答便径自挂了电话。

　　单若水叹口气，连骂他死孩子的气力也懒得出。去就去吧，若是不按照小岚的话做，他又不知道怎么整她了。呜，就像励励说的，她这个姐姐当的真是好窝囊。

　　“东西都放好了？”秘书室的门被敲了下，林松龄斜倚在门口，双手抱胸看她。

　　她连忙起身。“嗳，是的，谢谢你。”

　　林松龄耸耸肩，踱到她的办公桌前。“你看，同事们都没回来，刚刚还不如让我把东西提上来。”

　　单若水客气地摇头，“已经很麻烦您了。”

　　看着她推拒的态度，林松龄有点无可奈何。他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明明看起来很温顺，离异至今却仍无桃花降临的状况了。她的行为无懈可击，根本不给人遐想的机会，像是古人竖起牌坊来歌颂的那种女人。

　　啊，看来他可能真的是对她一见钟情，不然怎么会觉得这种让人倒胃口的女人很可爱呢。

　　思及此，林松龄莫可奈何地耸耸肩，放射出一抹热力十足的笑容。“小单，晚上一起吃饭吧。”

　　单若水瞪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林经理，抱歉，我晚上有约了。”

　　“真的吗，可惜，那么明天晚上呢？”他走近靠在她的办公桌上，歪头不放过她。

　　“明天晚上你没有空。”平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竟然是总经理。“林经理，你明晚要回方宅汇报北海道CASE的进展。”

　　林松龄怪声向他。“这是谁安排的行程？”去方宅汇报？那太不把他们林氏兄弟放在眼里了，简直是侮辱。

　　总经理表情晦暗莫测。“方氏大小姐。”

　　“小单，我改天请你吃饭好了。”林松龄抬高眉毛，站起身向单若水点头，转身与总经理一起走出了秘书室。

　　“总经理、林经理请慢走。”单若水不很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很感谢总经理叫走了林经理。她对流言蜚语有严重的心里阴影，如果因由林经理无心的行为招致了他人别有用心的误解，她会非常、非常的困扰。

　　松口气，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才上班，正好够她啜完一小杯咖啡。

　　起身走向茶水间，眼角却扫到电梯口出现的人影，她立即放下杯子走过去。“你好，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穿高级套装的年轻姑娘看到她，展开柔和的笑容。“你好，我来找林总。”

　　单若水将她让进会客区，脑中飞快回放林总的行事历，终于确定他今天中午没有任何预约。“请问您贵姓？是否有预约？”

　　年轻女孩泰然摇头。“没有预约，今天来找他也是心血来潮。”她纯粹是闲逛到这条街，才发现禹川的办公楼正在这里，正好上来休息一下，自然没有预约。

　　哎呀，这个比较难办。单若水端过一杯水，斟酌着请她下次再来的话语。这个差事她是第一次做，怎么说才能让这位小姐不觉尴尬呢？之前崔总助都是怎么做的？

　　单若水光顾低头沉吟，没有发现眼前的女孩打量她的眼神。

　　“啊！”女孩的轻呼声打断了她的思考，她抬头，却被那女孩亲热地揽过手臂。“你是叶敏谦的太太！叶太太，你忘了我吗？我是方家的小妹啊，我叫方竹语。”

　　女孩凑近的脸映入眼帘，单若水被动地仔细观察着。呃，她该记得起来的，虽然次数不多，但重要的宴会她也会出席的。方家……是东北的那个做建筑的方家，南方那个做海运的方家？啊对了，她们禹川林总太太家也姓方……单若水瞪大眼睛望向笑意盈盈的女孩，有些惊讶。“你是林太太？”

　　方竹语点头。“是呀。叶太太，我不知道‘禹川’的魅力竟然大到让你也来工作呢。”“信业”顶头老大的老婆在丈夫的公司里服务，这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这里的工作一定非常非常的有意思。

　　“嗯，是这样的，我离婚了。”单若水微笑着解释。

　　无视单若水等待她放开她手臂的眼神，方竹语仍然笑咪咪地圈住她，还往上蹭了蹭。“叶太太，我结婚之前就见过你哦，不过那时候我好害羞，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很喜欢你。”

　　单若水脸上冒出几道黑线。“林太太，我送你到林总的办公室好不好？”

　　方竹语不满地嘟起粉嫩嫩的唇，还是不撒手。“叫我竹语就可以了。那，叶太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单若水。”面对一张如此年轻又友善的面孔，实在让人难以狠心拒绝回答她的提问，尤其是，按说这女孩还是她的“老板娘”。单若水叹口气，再次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她天生心软，尤其面对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们，则更是疼爱的不得了。瞧瞧裴闵岚的恶性恶状，至少有六成是让她给惯出来的。

　　精明地在单若水的眼神里寻得了一丝喜爱，方竹语更加无所禁忌。嘻，她最喜欢温柔的大姐姐了，这位单小姐看起来就是保姆型的，和她家那帮贵妇型的完全不同，她喜欢！“单小姐，我叫若水姐可不可以？”

　　“林太太，我想这不太合适。”单若水开始辞穷，并拙于应付。这女孩出身富贵，明明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喜欢乱认姐妹的无聊人士，现在怎么一直扒在她身上，而且还甩不掉……

　　“怎么会不合适，我觉得就很好！”方竹语瞪大眼睛，圆溜的杏眼像小鹿一样，湿润润的眨呀眨的好不可爱。“若水姐，我好喜欢你，就让我叫嘛，好不好？”她摇着她的手开始撒娇了。

　　单若水用力不要沉沦在她投其所好的攻势下。不行，这是总经理夫人，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小妹妹，不行不行不行！

　　方竹语努着劲，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肩颈，用力扳过单若水转到一旁的扭曲成挣扎状的脸庞，狠狠地在她脸上印上倾慕的吻。“啵啵啵！”呵呵，成功了，就知道没有她得不到的！

　　“你们在干什么？”冷静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凉飕飕的。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望去，发现是总经理，以及呆愣状的林经理。

　　“呃，嗯，林总，您太太来找您。”单若水赶紧拉下方竹语的手臂，双手还自动帮她整理衣服。瞧这孩子，衣服都要皱了……啊，她在做什么啊！迅速抬眼瞄了一眼林总，发现他的眼神正盯着她的动作，单若水悔得眼泪都要下来。

　　方竹语慢条斯理地看着她收回手，这才将目光转向丈夫。“亲爱的，看起来你不是很忙。”

　　林总面色阴暗。“你看错了，我恨忙。”

　　方竹语对他的黑脸不以为意，拉着单若水的手摇了摇。“若水姐，早知道你在这里工作，我早就过来找你了，哪等得到今天。”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林松龄对着兄长陈述，想起她们二人以前确实可能有交集。社交圈子就这么大，加上两人身份不俗，自是有不少照面的机会。

　　“她是我的姐姐哦，”方竹语笑眯眯地勾住单若水的手腕，扬眉直视丈夫。“亲爱的，你说呢？”

　　眼见老板风雨欲来的气势，单若水简直要昏倒。天啊，这孩子能不能别添乱了！“林总，这只是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怎么是玩笑，”方竹语慢慢敛起笑容，杏眼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丈夫脸上，四目相凝。“棣铭，我要若水当我的姐姐，从今天开始。”

　　林松龄皱眉，只觉方家欺人太甚。转头看单若水，却见她无可奈何地垂首，看来已察觉到自己沦为斗法工具。

　　“你说好就好。”沉默半晌的林总终于发话，话音刚落就转身，大步走向办公室。

　　林松龄白了一眼方竹语，连忙追上去，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关闭的大门后。

　　单若水偏头看向女孩，却见她面色紧绷，眼中闪着泪光。她又叹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抚。

　　她其实是爱他的，话到嘴边却是伤了他。只是口拙吗？怕是的呀，小孩子遇到满心喜爱的人才口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