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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中午十二点,“信业大厦”大堂晶亮的旋转门不断地带出来来往往的人群。适逢午休,在这座高达五十层的写字楼中工作的办公人员也抓紧时间出来觅食了。

      虽然公司有食堂,但出来吃毕竟还是能享受到更好的菜色,也能趁机嚼嚼舌头,娱乐大家。要知道,交流上司们的各种八卦消息可是为人员工的福利呢。

      “哎哎哎,我小妹昨天在她们餐厅看见叶总了耶!”压低声音,“八来八去”餐厅角落里一位小粉领开心地传播着第一手消息。“他和一个超漂亮的女孩吃饭,据说非常温柔啊!”

      “叶总!”大家果然惊叹,却又带着些不相信。“怎么可能,你妹妹没看错?”来到信业四五年,她们也都只是在员工大会上远远见过叶总的轮廓而已。

      小粉领高昂着头,睥睨了一下众生,“哼,人家叶总老在杂志上出现,我妹是他的粉,当然认识了。”

      “哦,那,那个和他在一起的女孩谁啊?”还是有人沉不住气,问了。

      小粉领甩了甩头发作广告状。“就是那个‘秀发飘逸,惟有珠丽’的那个模特。”

      同事甲一个巴掌扇过去。“滚,叶总怎么可能和一个模特吃饭。”啧,她们叶总最清高了,从不和小明星闹花边。

      “没错!”大家异口同声,还一致用谴责的眼神射杀小粉领。

      叶总可是大家的神,怎么可能那么没品地攻击神仙!就算是八卦也要八得有谱一点才上道!

      “哎哟我说的可是真的,”小粉领气鼓鼓的,“真的是那个人嘛,头发长长的,超漂亮。”没错呀,她妹抓狂地肯定就是那个模特说。

      “嗯,有可能哦。”同事乙顶顶眼镜,想了想,“我记得上次《818周刊》说这个模特背景满大的,好像那个品牌的洗发水就事她家生产的。”还有一系列的日化用品、食品之类的消耗品生产商。这家公司已经发展到第三代了,是家老字号的名牌,成长一直很稳健。

      啧,原来是门当户对。

      “切,千金小姐也出来卖脸。”讪讪地,几个女人没有了八卦的兴致。

      毕竟那个模特真的美得冒泡,而且那么有来头……酸呀。

      小粉领看到大家没了精神,觉得蛮对不住。“没关系啦,叶总离婚过的,说不定人家小姐他们家还不同意哩。”

      同事甲白她一眼。“现在离婚也不是新鲜事,况且叶总又洁身自好没有绯闻,就算离婚又怎样。再说,不知道现在二手男人才吃香吗,知冷知热!”唉唉唉,叶总真是想不开,当初结什么婚嘛,到头来还不是离了。

      “哎,你们不要这样啦,”看到同事颓然一片,小粉领鼓鼓嘴,一小片红云飘上脸颊。“毕竟我们还有裴经理嘛。”

      业务部的裴闵岚,年方二十八,上个月光荣晋升至经理职位,也顺便成为大家新近花痴的对像。

      虽然没有什么背景的帅小伙比不上叶总,但是和她们这样的平凡小花才是正配嘛。豪门深似海哦,少奶奶哪就是那么好当的?切,没见叶总前妻吗,人家那位还是小富之家出身的呢,都成下堂的了。

      所以说呀,鲍鱼天天吃也会胃出血呢。

      “阮友友,你是不是偷偷喜欢裴经理很久啦?”同事甲刮刮脸,取笑小粉领。这个小孩来信业一年多了,每天勤勤恳恳地在她们资料室劳作,满得大家欢心的。

      几个女人一哄而笑,旁边的人也注意过来。

      阮友友挥舞着手,脸蛋红得要滴出血来了。“没有啦没有啦,张姐你怎么可以随便说这种事!”

      “‘随便说’?”同事甲捏住她的小鼻子假笑,“我明天就在档案室的门口贴出布告,‘阮友友喜欢裴闵岚’,这下就很正式了,你看怎样?”

      阮友友被逗弄着抓狂,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尽情享受快乐的午休,也没有人再提总经理的情事。

      叶总是很不好八卦的一个人。他太高太远,从少年时代就无数荣耀加身——走到今天,已经距离常人太远。是以,他的事情不足以引起大众太过强烈的兴趣,因为那些都太远,他的世界常人无法了解。

      这人,是一个只适合让众人仰望的存在。他站在顶端,把持信业这个跨垄断行业的寡头,掌握着无数人的生计,睥睨众生。
      或者说,他就是意义。

      单若水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感动得抹了抹虚无的眼泪。

      啊,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上班的时候,不要说在工作日逛街,就是休息日也经常要加班呢。虽然公司的加班费很丰厚,但她可再也消受不了了,她要休息!要睡懒觉要逛街要去吃小吃!

      素净着脸不上妆,脱下套装换上好几年前买的衣裙,再散开每天被绑得死紧的头发,感觉那可真是太舒爽了。

      轻松,好轻松呀……啊!

      正哼着不成调的歌,她的步伐突然被不远处的景象定住。

      从前方那辆黑色房车上下来的人,深色的西装上,佩戴着一条银色暗花的领带——那是他!

      尽管仍然在震惊的状态中,单若水的身体却自动地向能够遮挡自己的建筑物后面躲去。这……怎么会这么巧就碰到了他?

      上次见到他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酒会上,她临时顶替崔总助陪同总经理前往,没想到却和他碰了个正着。因为太过shock,所以五分钟之后就借口尿遁,留下满头雾水的总经理。

      虽然离婚已经两年多了,但她好像还是没有从那个状态里恢复过来,总是隐隐地害怕见到他。
      躲在电线杆后面,单若水突然担心起自己的衣服来。

      呀,她今天穿的是草绿色的长裙,会不会太显眼?电线杆总是太细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她……没有化妆,变老了很多,万一被认出,他会不会笑她?

      脑中乱哄哄地穿插着各种越来越恐怖的想法,她扒着电线杆,仍是忍不住眯眼看过去。啊,车上下来了个高挑的美女,是他的女朋友吗?他扶着她的手肘,很温柔;他还对她笑,很温和地;那女孩挎住了他的臂弯,他微笑以对……

      单若水慢慢挺直身子,从电线杆后面踱出来,拉好背包,转头走向街的另一个方向。

      地上的方格变模糊了,咦,有颗水珠滴在上面,洇开来一朵小小的暗花。是她哭了吗?

      摸摸脸,没有。没有泪水,不是她在哭。

      抬起头来,天空中飘扬的雨丝拂上了脸庞,凉丝丝的。

      原来是下雨了。她打开伞,躲开街上为了突如其来的雨水而穿梭跑动的人群,转入小巷。

      再摸摸脸,湿的。手指尖蘸了点脸上的液体到嘴里尝了尝,却是带些泥土味。那是雨水呀,她没有哭。

      单若水望向路旁小店的玻璃窗,窗上反射了她的影子,她在微笑。

      是呀,她不会哭的,他幸福了,她只会微笑。

      她离开他,不就是为了让他微笑吗?刚才她看见他笑出来了,虽然离得很远,但他确实是笑了,很和煦,很稀有的微笑。这是她在之前的十几年里都极难做到的,而今离开了她,他却办到了,还笑得那样漂亮。

      所以,她可以将之理解成为,他幸福了,所以微笑了,是吧?所以,她的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对吧?

      那么,为什么心还是会难受?

      是因为不甘心,夫妻一场,但令他微笑的人却不是她;还是在怨自己无能,这许多年来竟不能博他常常展颜?

      人啊,都是贪心的。没有的时候渴盼着有一点点就好,有了一点点,却又要更多。她当初就是太贪婪,才让这贪欲蚀了心志。明明他们不该在一起的,她不够玲珑,又与他门户不对,她甚至无法完全融入他的家族。

      当初呀,只是为了贪他多一个不同的面貌,贪他一个青睐的顾盼,贪他一个温柔的拍抚。

      “若水,你为什么一定要上那所中学?”

      因为他在那里。

      “若水,你干嘛每天都打扫琴房,又不是你天天值日。”

      因为他每天都要在那里练习,有他坐过的椅子,他碰触过的琴键,还有他倦极时趴卧过的桌子。

      “若水,你不用专门去学管理,你不是说不愿意继承公司的吗?”

      可是,他将来要继承父业,需要帮手的。

      “单若水,你干嘛不跟你爸妈移民啊,一个人傻呆在这干嘛啊!”

      因为,因为他在这里,她要跟他呼吸一样的空气……

      “你爱他?好,但你确定他爱你?”

      是的,她爱他,强烈地爱他,爱到无措,只知道要和他在一起,而不去费神想他是不是也这样爱她。

      “你没药救了,你以为他们家好进吗?你觉得这是爱能解决的问题吗?”

      没关系,只要他看着她,她就没问题,一切都没问题。

      ……

      “离婚!?为什么要离婚!他出轨?他虐待你?你出轨?你不爱他了?”

      没有没有,都不是。她只是看出来,他累了,他不再给她关爱的眼神,他太累了。是她让他这么累,是她拖累了他。

      是以,她离开他,她只是想看他笑,她想让他过得好。

      至于她的泪是怎样流干的,无所谓。

      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晃荡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小腿酸疼得要罢工,于是只好回家。

      她的家还是爸妈去加拿大之前他们一家三口住的房子。本来打算卖掉的,但妈妈不同意,说万一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也好有个躲避的地方。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成了她永久性的躲避所。也幸亏当初没有卖,不然她连住的地方都要再费神去找了。

      疲惫地爬上三楼,却见家门口杵着好大一尊门神。

      “小姐,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在朱门前了。”裴闵岚揉揉僵化的脖子,扶着墙站起身。唔,腿麻了。

      “小岚?”单若水上前拉住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在英国?什么时候回来的,姨父姨妈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裴闵岚咧开阴险的笑容,摆动着两只大手,指头一动,就拧上了她软软的脸蛋。“亲爱的小姐姐,我都回来半年多了咧。我爸妈去加拿大找你爸妈去了,让我过来好好安慰安慰你这个受伤的小弃妇。”

      “唔唔唔,痛痛痛!!”单若水的脸蛋被扭曲成各种饼的形状,面上肌肉泛红,极端疼痛。“放手放手,呜呜……”

      她都忘记了,这个死孩子从小时候起每次见到她都要扯她的脸,每次都要捏肿才算数。他力气又大,每次她都挣不过,一边哭一边受折磨。

      好在裴闵岚明白坏人不要做的太彻底,他终归是来求人办事的。

      “好啦好啦,我不是爱你才和你闹着玩吗,别哭,乖乖。”放开手,他敷衍地摸摸她的头,用他高人一等的身材搂过她。“若水小乖,来把门开开。”

      单若水双目含泪,用力踢了他一下。“你去死。”他让开就开啊,呿。

      裴闵岚卡在她双肩的手收紧,勒着她就开始转圈。

      “停停停,我开我开。”单若水要吐了,赶紧叫停。也顾不得自己脸还疼得厉害,七手八脚地把门给打开了。“少爷请。”

      裴闵岚赞许地拍拍她的头,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单若水忿忿然,却也无可奈何。

      裴闵岚这孩子从小就是家里的霸王,看谁不顺眼就欺负谁,看谁顺眼就对谁好。更可怕的是这个死孩子有点喜怒无常,像她就经常性地遭到他的扭脸待遇,而他竟然还腆着脸对别人说他最喜欢她这个表姐!

      连最喜欢的表姐都能欺负成这样,她实在不敢想象入不了他大少爷眼的那些人会被整成什么样子。

      裴闵岚环顾房间,满意地勾起嘴角。“不错,收拾的还是挺干净的,我不喜欢住脏乱差的地方。”

      单若水眩晕了一下。“小岚,你说什么?”幻听,她刚才一定是幻听!

      裴闵岚弯身坐在沙发上,热情地冲她招招手。“若水,过来坐。”

      “你没有想过来住,是吧?”单若水被他拉过去,不抱希望地看他笑弯弯的眼睛。

      “若水呀,我可是散尽千金、变卖家产、抛父弃母、千里迢迢、翻山越岭、飘洋过海……”他被捏了一下,瞪了她一眼。“……专程过来安慰你这个弃妇的。”

      裴闵岚环抱着她,安抚地摸摸她的发顶。“我爸妈担心你太悲伤坏了身子,所以让我过来看着你。”

      单若水顿住,推了他一下。“都过去两年了,什么安慰不安慰的。”

      “都过去两年了还放不下的人才值得安慰啊。”像他,当初得知她离婚的时候还特别买了一堆烟火,组织了一个BBQ庆祝来的。本来以为她离婚以后会有点脑子,不过看来成效不彰,啧。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哪有什么放不下。”

      裴闵岚点点头。“这个版本我听说过。”

      “版什么本!”她笑着推开他的怀抱,把散开的头发拢起来。“说要住过来,行李呢?”

      他也不追究她的躲避,反正来日方长。“行李在车里,我一会儿下去拿。”

      “对了,你回国半年多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现在住在哪里,在做什么?”单若水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煮饭,却又想起令人生疑的问题。

      这孩子历来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真是的,都要三十的人了还到处使坏,怪不得姨妈每次打电话都好哀怨。

      “我忙着找工作啊,不是告诉你我散尽家财才过来的,没钱了。”既然他爸妈都回加拿大,他当时就没想着再回英国,索性把房子车子全都卖了,钱也全扔进股市里,一干二净。

      “你这孩子,没钱怎么也不过来找我。”单若水怪他,也惭愧自己没尽到姐姐的义务。

      “我是很想过来吃白食的,但是刚好有个企业要录用我,正好就去了。这半年求表现工作忙,才拖到今天才来见你。”裴闵岚走进她的房间,东摸摸西碰碰,看到床头摆放的相框也拿来摆弄。啧,是她前夫的照片,无聊。

      单若水正在切洋葱,眯着眼睛还是觉得很辣。“那现在你在哪里工作?”

      “哦,信业大厦。”

      她顿住,睁大眼睛,被洋葱熏出的眼泪立刻就涌出眼眶。信业,那不是‘他’的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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