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体》花轮bcfhkmw

7、第六章 融合

　　曼哈顿中城区时报广场感染第14天 60%人口确认感染

　　亚历克斯•摩西的影像从大屏幕上消失不久，曼哈顿再次沸腾了起来，普通市民和不知情的士兵都慌了，市民们不顾一切地开着车朝哈德逊大桥奔去，士兵们则奋力赶回大本营，企图趁航空母舰还未离岛的时候登上里根号——他们之中成功的人后来都不得好死。
　　时报广场中心，一辆巨型泵车正朝地底疯狂灌输BloodTox，铁桩将地面砸得隆隆响，浓缩的气体时不时将一两只猎手从地底逼出，然后在数台APC的齐射下化为碎肉。有几只猎手试图从上方突破，它们从远处的下水道里跑出来，越过一个又一个大厦楼顶到达了封锁线内，却被久候多时的超级士兵们绞杀。这里的战士与别不同，他们清楚一切内情，更清楚里根号的力量——谁也不可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毫发无伤的进入那艘全副武装的航空母舰，就连宙斯都不可能。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一个小时内结束这里的任务，然后及时返回。
　　猎手的数量越来越多，驻守泵车的人们警惕性提高了，但仍有人不时打趣，开着残酷的玩笑：“听说了么，伙计，有人朝北边儿跑去了？那些昏了头的老百姓肯定是忘了排在哈德逊桥上的碉堡，你知道第七连队也在那儿么？没错，就是那帮变态，我亲眼见到他们的连长放着身边的行尸不管，专门射杀市民。”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克洛斯的耳中，此刻他正站在广场中心顶楼，静静地注视着大地。BloodTox已经开始渐渐从地面渗出，浊红的气息在日光的炙烤下恍如妖雾，那些被BloodTox从角落中逼出来的行尸踉踉跄跄地在街道上踱着，残破不堪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克洛斯头也不回，他很清楚来者是谁。
　　“恐怕你的警告要白费了，摩西。”他一边望着四十米下方的地面上局促不安的士兵，一边说，“你让人们向北逃，但北边所有的桥梁都被暗黑守望里最凶残的人镇守着，他们谁也逃不出去。”
　　亚历克斯缓缓走到楼顶边缘，望着泵车一下又一下的搏动，仿佛在向大地的心脏输送血液。身为□□的变种，他能轻易读取母体在所有感染体的意识中枢传播的信息：BloodTox已经对伊丽莎白产生了过于巨大的影响，她不得不来这里做最后一搏。那驱动感染者的意志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行尸笼罩其中，亚历克斯静静感受着那个意志，用心寻找核心所在。
　　“早在发表声明之前，那几个据点的人就已经被我干掉了。”他兀自阖着双眼，淡淡的话语并不会影响他寻找核心，“我用这样的方式逼迫暗黑守望早点离开，就是为了让他们没法子兼顾北边的防御，唯有这样才能打开缺口，给市民一个离开的机会。”
　　“你倒真看得开。”克洛斯无奈地笑笑，“但你害得我只剩下一小时了，一小时内不完成任务的话，我就得留下来跟你一块儿被炸成灰。”
　　“反正没我你也赢不了。”
　　“你妹妹怎么样了？”
　　“她跟凯伦在一起，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谁都伤不了她，无论是病毒还是核弹。”
　　克洛斯顿了顿，忽然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亚历克斯的视线忽然下沉，他知道克洛斯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感情跟人类一样，但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你我生存的希望本就不大，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件事？是的，你能拯救不少人，可你自己呢？你让自己只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一个小时之内，我们真的能干掉伊丽莎白？”
　　“因为我是亚历克斯•摩西。”
　　克洛斯愣住了。
　　“今天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亚历克斯在地铁站释放了黑暗曙光，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我背负着他的一切活了下来，就要为他的所有罪过负责。”
　　克洛斯怔怔地望了亚历克斯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已释然。
　　“麦克莫兰就在下面，跟计划的一样。”
　　“最后一个应当为这些悲剧的发生负责的人，今晚就会受到惩罚。”亚历克斯的目光忽然投向广场中央，“准备好吧，她来了。”

　　如果头顶的天空依然清朗，人们的衣着和肢体不那么残破不堪的话，眼前的景象在世上最拥挤的地区并不会显得怪异——当潮水般的行尸齐刷刷出现的时候，许多人都有回到了从前的曼哈顿的错觉，但士兵们迅速反应过来，整齐地端起了冲锋枪，在行尸的脚步踏入广场区域内的第一秒猛烈开火。
　　直升机配合火箭兵和榴弹兵，将大部分行尸阻挡在封锁线之外，APC也同时组成了密集的火线。每一道焰光闪过，就有无数残肢鲜血飞溅而起，不到五分钟，封锁线外已尸横遍野。
　　“东边！东边！还有西北巷！注意下水道口，有猎手突破了！三点钟方向，第三小队上！”
　　克洛斯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战斗，在BloodTox的阻碍下，行尸大军几乎毫无寸近。渐渐地，这些早已失去意志的怪物开始疯狂咆哮，某种本不应该出现的绝望开始如瘟疫般漫延，驱使着已经孱弱不堪的残躯向前迈进。猎手的进攻渐趋疯狂，但超级士兵的反抗也强而有力。意识到情势不坏，饱经考验的暗黑守望者们心中燃起振奋之情，进攻也随之更加积极。炮火的闪动频率越来越高，射出的子弹竟然也越来越准，无数□□，榴弹在尸群中狂轰滥炸，在人类决绝的抵抗中，行尸的咆哮越来越焦急，什么东西在酝酿着，随着绝望的情绪一起堆积叠加，地底渐渐传来若有若无的震动，任何人都感觉得到，一个沸点即将来临——
　　“咴——”
　　一阵怪异到极点的叫声挟着威力无比的音波猛然穿破地表，挟着沥青的碎块直冲云霄。泵车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上了天，一边旋转，一边继续喷射着BloodTox，落下时将远处的楼顶砸出一个大坑。就在它十秒钟前还在的地方，一个庞然大物拔地而起！
　　“上帝啊……”麦克莫兰在监视镜中注视着那块巨大的肉团，它看起来就像一个遭受过人间最残酷的刑罚的巨人，它的皮肤被扒光，胳膊也被卸掉，下半身卡在地底出不来，血肉模糊的大口时不时发出绝望的哀嚎。它尖声咆哮着，浑身喷薄着血浆，散发出阵阵恶臭。五条直径超过三米的触手猛地从它周遭的地面破土而出，轻易地将近千吨重的装甲车卷到半空中，再将附近的士兵砸成肉饼。仅仅过了一分钟，怪物周围半公里的地方就已全部肃清！
　　“‘飞鹜小组’上，‘孔雀’掩护，‘白鹄’待命，第三至第五连队APC就位！”
　　十五个留守在楼顶的超级士兵们接到命令，猛然跳至离地面十米的地方，按照早已计划好的位置排好了阵型。地面则有十个或持利刃，或持步枪的同伴将怪物团团围住。更外围的地方，三十三台坦克和十二架直升机已经将各自的炮口对准了那个庞然大物。士兵们有些困惑，他们从未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完全脱离了人形的妖怪。尽管久经风浪的指挥官早就考虑到各种情况并制定了相应的战术，这诡异的敌人仍然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教授，那真的是伊丽莎白吗？”楼顶的克洛斯通过通讯频道询问着，麦克莫兰随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超声波显示她就藏在那个人脑状物体的中心，准备好□□吧上尉。”
　　克洛斯回过身来，目光投向跟前最后一个待命的超级士兵，后者安静地向他点点头。
　　“‘白鹄’四至七号，三点至七点钟方向开火分散敌人注意力；‘孔雀’从上方准备投弹， ‘黑鸦’带上□□，等我数到三，从十二点钟方向突破！”
　　命令一出，克洛斯随即关掉了耳麦，对身旁最后一名超级士兵轻声说着：“我去找麦克莫兰，你好自为之。”那名异常高大的战士点点头，拿起为超级士兵特制的□□发射器——这些大型火炮本来只能由战斗机和坦克装载，但任何常规大型武器在□□面前都显得异常笨拙，超级士兵超强的膂力是弥补这一缺陷的唯一方式。装备上这个大家伙，他们简直就是能跑的像豹子一样快的坦克。
　　“一——二——黑鸦准备——三！”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用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瞬间就按照命令摆好了阵型。他们围着怪物四处进攻，见缝插针地朝它的缝隙射击。怪物被打痛了，它一边哀嚎，一边不甘示弱地从身上又伸出数十条触须。此时，超级战士又一次展现了黑暗曙光计划的惊人成果——“白鹄”小组手持冲锋枪，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打在了那些纤细的触须身上，一发都没有打偏！
　　“噗嗤”一声，金属急速穿透血肉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黑鸦第二发□□已经上膛。
　　“咴——”
　　怪物终于感觉到□□带来的痛楚。意识到更大的威胁来自后方，它强忍着其他方向愈加猛烈的炮火，硬生生分出数百条手臂粗的触须，瞬间便将黑鸦卷了起来。后者此时体现出了异于其他人的镇定，他扔掉发射器，趁着上半身还未被束缚的时机抽出了背后特制的大号军刀，白光闪过，十几条触须喷薄着浑浊的血液掉在了地上，但更多的触须还是成功地接近了他。它们紧紧缠住他的手臂，好让他再也无法挥刀，然后是手肘和肩膀……仅仅过了十秒，黑鸦就被包的像个木乃伊。怪物再次发出刺耳的叫声，随即收拢触须，将黑鸦吸入了体内！
　　在形如大脑的怪物本体内部，成千上万条触须从怪物内壁伸出，贪婪地探索着黑鸦的每一个毛孔，为即将吸收到的养分欢呼雀跃。伊丽莎白•格林的身躯一多半都贴在内部空间的墙壁上，她双眼微阖，意识和身躯都已与整个怪物融为一体。滑腻的触须轻易撕裂了超级士兵的外衣，却出人意料地在他的肌肤表面止步——黑鸦的体内有什么令它们深感恐惧的东西，伊丽莎白的眉头微微皱紧。触须缩回了内壁，重获自由的黑鸦的身躯逐渐缩小，身体表面每一寸都在缓缓变化，最后变成一个戴着兜帽的青年男子，然后从容不迫地朝核心走去……
　　感受到现出了原形的亚历克斯，伊丽莎白•格林的双眼猛然睁开！
　　“这次你逃不了了，伊丽莎白。”
　　亚历克斯双手前伸，成千上万条细小的触须猛地以爆发之势从他手臂上伸出，急切地窜入伊丽莎白的每个毛孔！
　　终于抓到你了……黑暗曙光与□□的结合异常容易，这是理所当然的，伊丽莎白是他的母体……他轻易地进入了整个怪物的意志核心，无数人无数的记忆在他耳边咆哮，他们都在喊着同一个词：救命。
　　——你藏在哪儿，女人？
　　亚历克斯愤恨地想着，不由自主地盯着伊丽莎白惊恐万状的面容。
　　——别这样，别伤害我……求求你，别伤害我！
　　真正属于伊丽莎白•格林的意志正躲在这巨大无比的意识的一隅中瑟瑟发抖，比亚历克斯见过的任何时候都纯洁和惹人怜爱。然而她的样子越是无辜，就越让他觉得虚伪和恶心。
　　——别伤害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妈妈。”这话不是你的说的么，妈妈？难道不是你召唤我来的？
　　亚历克斯的意志对待伊丽莎白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粗暴，甚至有些残忍。他恨暗黑守望，但他更恨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伊丽莎白，这个纯洁无暇的婊子，再残酷的死法对她而言都不算过分。
　　——不，我不是。我不认识你，我没有叫你来！求求你，求求你！
　　丝毫不理会少女的哀求，亚历克斯的意志直穿伊丽莎白的心门，将她的一切记忆尽收眼底……与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哥哥牺牲在战场，作为抚恤，十四岁的伊丽莎白随着众多军属搬到了希望镇……那是1967年夏天，她爱上了驻守在当地的一名名叫麦克的中尉，他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才过了一年，刚刚成年的她就怀上了他的孩子……所有的居民都接种了政府提供的流感疫苗，包括身怀六甲的她……街上开始流传有野兽出没的谣言，她的恋人不得不多加班来保护居民……十个月过去了，她的肚子却只像普通孕妇四个月大左右，她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没有任何问题……怎么能没有问题呢？她天天晚上都在做恶梦，梦到肚子里的婴儿是个奇丑无比的怪物，高兴时就吃掉自己，然后哈哈大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街上走着的全都是死人？为什么大家都鲜血淋漓，像笨拙的野兽一样到处找肉吃？……“不，别过来，别伤害我……”“求求你，麦克，求求你恢复原样吧……”“天呐，为什么这些怪物这么听我的话？”……那个粗鲁的军人是谁？……别揪她的头发！别揪她的头发！
　　亚历克斯情不自禁地大喊，他的身体已经将伊丽莎白彻底吸收。无辜少女遭受过的一切一一烙在了他的脑海，对暗黑守望的仇恨之火史无前例地在他胸中狂燃。
　　——是的，呼唤你而来的不是她，而是我们，我们所有人。
　　无数个不同的人声发出了如最虔诚的信徒唱诗般的呼唤，每个死在□□和黑暗曙光之下的人的喜怒哀乐仿佛都已烟消云散。所有的感情和信念，此刻都已融为一句话——
　　请你让我们解脱。
　　“啊——”
　　千万条触须像爆炸般从他体内喷薄而出，一秒钟内便将周遭所有的生物都撕成了碎片，连在外部逡巡的超级士兵也未能幸免。难测的化学反应引爆了压缩空气的能量，威力无比的气浪将周遭的士兵和行尸都炸成了碎屑！亚历克斯和伊丽莎白，以及千千万万个与他们同病相怜的无辜灵魂，在这一刻终于合而为一。
　　浓雾渐渐散去，亚历克斯的身影缓缓从中显现，在他前方，麦克莫兰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罗伯特•克洛斯疲惫地摆摆头，随即向他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