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圆舞曲》少小南州

4、第 4 章

　　“坐。”
　　原有本抬抬下巴示意着，随手把赖在脖子上不松手的儿子扒开来丢上沙发，自己转身进了房间。
　　曲航刚坐下身，就见那不久前才哭得肝肠寸断的小鬼此刻正淌着口水傻笑着朝自己爬过来。看他一扭一扭的动作，曲航不由得担心他再这么多挪几下，会和先前一样头朝下往地面上栽。为了防止灾情再度发生，曲航放弃了内心的别扭挣扎，伸手把孩子拖到了自己腿上固定好。
　　“咯咯……鸭子叔叔……呱呱……”
　　小鬼头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团脏兮兮的东西，捏在手里“呱呱”叫了两声。曲航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团乌漆抹黑的东西，居然就是那次在超市捡到他时为了哄他才买给他的那只橡皮鸭子。眼看着小鬼得意地挥舞了两下后，竟然就把那脏兮兮的东西往嘴里塞去……
　　“脏啊！这个不能吃。”
　　宝贝鸭子被夺走，孩子愣了愣，立即扁起嘴，张大嗓门放声大哭。哭声依旧带着五音不全的腔调，把曲航唬得一愣，也顺便把屋里的孩子他爸给招来了。
　　曲航一面低声安抚孩子，一面尴尬地抬头看向那位一脸平静的师兄。本以为可以把孩子脱手给他自己料理，谁知那人竟只是面无表情地来回在曲航和孩子脸上瞄了一遍，而后当没事发生似的，直接越过沙发，蹲在角落一只柜子前哗啦哗啦翻找起东西来。
　　愣了两分钟，不可思议了两分钟，在小鬼的哭声持续了将近五分多钟的时候，曲航终于忍无可忍，“嗵”地站起身，手上还揽着孩子：
　　“哭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哄哄？！”
　　原有本回过头，满脸的不解看向曲航，再看了看手脚并用扒在曲航胸前的小鬼，突然理解了什么似的：“哦，你把他放沙发就行。”
　　敢情他以为自己是不乐意给他抱孩子呢！有那么一刹那，曲航仿佛觉得时间突然之间跳回了多年之前。脑子里七转八回地绕了大大的一通，这才好不容易把一肚子陈年老调的情绪压了回去。看来自己还嫩得很，这么多年在外面白混了！顿时觉得无比憋闷，曲航不打算继续折腾了，今天时机不对，他必须要早点闪人。至于事后的烂摊子，曲航觉得他该好好跟表哥谈谈，让这个可悲可恨的事实更明朗化，那就是——应付原有本这个人，他曲航，真的没那个本事！不论是以往，或者现在。
　　拽开紧扒在自己衣领上的小爪子，曲航打算把孩子丢还给那个不负责任的孩子他爸，然后自己潇洒走人。却不想，仅是一伸手一用力的工夫——
　　“嗷唔——……”随着一口冷气猛吸入胸腔，曲航狠狠把后半句痛呼声硬生生地吞回了喉咙。
　　手肘上猝不及防的刺痛，使得神经麻痹的结果就是臂上完全的脱了力，而挂在身上的小鬼就自然而然地往下栽……
　　一连串的意外令曲航压根来不及心惊，只能吊着一颗心，眼睁睁看着孩子往下倒，转眼又被人拎小鸡似的一手拎住，放他安全着陆。
　　感觉一口气愣是卡在喉咙口暂停了几十秒，总算在嗓子都卡得干疼的时候，才放松来任它自由呼出。而那吊了老半天的心，也随着松口气的同时缓缓落了地。曲航莫名地发觉，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累了，不过他并没有机会细心体会这累是从何来，就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
　　被揪着腕子往前拖了一步，肘上的锥心之痛激得曲航呲牙咧嘴：“干什么……”
　　“手。”原有本简单吐了一个字，二话不说，也不管力道的软硬，一把捋起曲航的左手袖子，“我看看。”
　　被他这一狠劲儿地扒拉，曲航的手肘部位抗议似的发出细微沉闷的一声“咯嗒”响——
　　曲航寒颤着缩了缩臂，深刻地感觉到后背上滑下了一滴冷汗，而他却只是咬牙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肘部蹭破了点皮，没有大伤口，但是明显地红肿了一片。原有本并不理会曲航的推拒，只是紧扣着他手腕，伸手在那肘骨上不分轻重地捏摸了两下，随即也不管曲航已然疼得扭曲变形的脸色，兀自丢下判断：
　　“折了。”皱着眉头吐完两个字，原有本松开了手。
　　曲航抖着唇松口气，总算缓回了神。白着一张脸的同时，曲航在心底里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您老学生化是没错，但怎么也算不上骨科大夫好吧？再说了，就这么一蹭也能折，当他这胳膊是芦柴棒呢？如此这般地想着，曲航证明似的微抬起了胳膊，小小晃动起来，打算甩两下给他看看。不过还没机会大幅度活动开，就被对方一把捏住腕子。
　　“乱动什么？上医院去。”
　　二话不说，拉了人就走。原有本这一套动作信手拈来，做得理所当然毫不生疏。
　　曲航愣着给他拽到门边，孩子一声嚎哭把他惊回神来。
　　“不用不用，小问题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了，孩子哭呢，你看着吧，我……”
　　原有本停下步，转过身来，眉头皱得老高。低头瞅了瞅哭得凄惨的儿子，在曲航正准备继续劝说之前，抢先捞起孩子，另一手拉上曲航，直接踢开门走人。

　　在医院折腾了好半天，最后曲航是左手吊着石膏走出医院大门的。
　　天已经大体黑了下来，曲航在打石膏的时候就恨不得快点闪人，这会儿便忙挨到路边等出租车。不想刚迈开步子，就让人给捞了回去。
　　“干什么？”原有本脚边拖着个流鼻涕的小鬼，使他那副严肃的样子不仅缺乏威慑力，还莫名的显得有些搞笑。
　　曲航僵硬地笑笑，不着痕迹地抬手捏了捏后颈，借此脱开那人钳制：
　　“不好意思麻烦你这么久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也……”
　　“你确定你能拦到车？”原有本眉头皱得老高地丢过来这么凉凉的一句。
　　曲航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马路。这儿是医院后门，门口街道附近大多是住宅，压根没看见出租车的痕迹，当然更别提有什么公交站点了。
　　原有本由着他愣了几十秒，随即弯腰提起脚边的小鬼，二话不说上前拉起曲航，直接朝一旁的停车处走去。
　　直到被推进车里，听到引擎呜呜响起，曲航才不得不妥协地靠向座椅后背。抬眼瞟向前座，对上后视镜里皱着眉头的那双眼后，忙忽闪地挪开视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谢，随即报上了自家的地址。
　　然后就那么干坐着，气氛真不是一般的尴尬。曲航在看着原小公子第N次从座位上翻下来后，忍无可忍地嘀咕：“你这孩子是不是……”
　　原有本听到话，回过头来瞟了一眼，一本正经地继续开车，丢过来两个字：“弱智？”
　　曲航内心里直翻白眼，有这么当家长的么？
　　“我是说，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多动症？”
　　这回前面那据说是孩子他爸的人，却干脆连头都没回：“可能吧。”
　　曲航几乎连心里腹诽的力气都丧失尽了，干脆不再搭腔。好半晌后，他又实在扛不住车里沉默的尴尬气氛，于是伸手捏了捏小鬼的脸没话找话：“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小鬼傻愣愣地想了半天，结结巴巴地回：“名字……yeye……叫yeye……”
　　果然是父子俩，和他们对话的必然结果就是傻眼：爷爷？
　　“叫原夜。子夜的夜。”原有本回头应了这么一句。
　　“啊？哦……”曲航愣了愣：“挺有意思的名字……”
　　其实曲航心里头已经开始天马行空地嘀咕上了。原夜原夜，整个一‘原液’嘛……不对，想到孩子他爸干哪行之后，曲航打了个不小的冷颤：还好他家不是姓刘，不然可怜孩子估计得叫‘刘酸’‘刘化钠’什么的……也还好他爸研究的是生物医药而不是生化武器，不然孩子得叫‘原子弹’‘原子能’什么的……
　　一路上，曲航总是控制不住脑子里的各种神游，等他恍恍惚惚地转回心神时，车子已经在一条完全不熟悉的路边停了下来。曲航愣愣地送上满脸问号，而原有本也很适时地给了曲航理所当然的回答：
　　“先吃饭。”
　　莫名其妙地坐在了布置温馨的餐桌前，曲航听着原有本点了两份套餐就把服务员挥开了。虽然曲航的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从这一连串的莫名其妙中转回来，却多少意识得到某些忽视不了的事情，所以他当即反射性地拦下了服务员，把话问向对面正气定神闲地等着用餐的人：
　　“你儿子吃什么？”
　　原有本一副恍然大悟突然想起重大事件似的表情，重新拿回菜单，只翻了两页便眉头皱起老高，随即不耐烦地问服务员：
　　“什么是给孩子吃的？”
　　服务员好像也有点愣到，想了想说：“豆腐，怎么样？”
　　啊？什么豆腐？麻婆豆腐还是家常豆腐？曲航愣眼惊愕的同时，阻止住服务员热情的点单动作，伸手从原有本手上抢过菜单，高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面向服务员：
　　“一碗红豆羹，外加一个南瓜盅。”